天之下 675.无能的泄愤（三）

对于轩辕苍生而言，拳头不痛不痒，质问也毫无波澜，但是魏恒晨那副掩藏在愤怒与怨恨之下的无力感，自卑感，深深刺痛着轩辕苍生的内心。他看得出来，魏恒晨最恨的其实是自己，只是没有自我意识到从而把所有的一切放在了轩辕苍生的身上。

因为轩辕苍生是耀眼的，在魏恒晨眼里是从小到大一直憧憬的人，内心之中一直崇拜的人，也是他潜意识当中想要去超越的人。轩辕苍生被爷爷器重，被爷爷看中，被爷爷重视，被爷爷严厉的对待，被爷爷期待着。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魏恒晨心底一直渴望拥有，渴望得到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不说啊！？为什么害死爷爷？！为什么！！！！！”魏恒晨发了疯似的揪着轩辕苍生的领口，而轩辕苍生那双蕴含痛苦的双眼却被他解读成为了“可怜”，被他理解成了“对魏恒晨如此这般不可理喻”的可怜。

咚....咚咚......咚咚咚.....

“说话啊！你说话啊！！！说话啊！！说啊！！！！”双手揪着轩辕苍生的领口，死死的揪着他的衣物，魏恒晨不停地用自己的额头撞击轩辕苍生的脸，用尽自己的一身力气，一次又一次的以此种方式击打轩辕苍生。

“为什么害死爷爷！！？！？为什么！？！？！为什么啊！？！？！你说啊为什么啊！？！？”

“你不是神吗？！你不是真神吗？！为什么没有救下爷爷？！为什么要看着他死掉？！？！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啊！！！！！告诉我啊！！！！！”

“你不是人族的天才吗？！？！”

“你不是爷爷最器重的人吗？！？！”

“你不是被爷爷最看好的人吗？！？！？！”

“爷爷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看着爷爷死掉？！？”

“回答我啊！！！！！！”

“回答我啊！！！！！”

“你回答我啊！！！！！！！”

他不停的嘶吼着，沙哑却愈发尖锐，颤音混杂着沉痛的哭腔像是一柄利剑一次一次的划在轩辕苍生的内心当中。自己带着魏恒晨长大，看着他一点点的从襁褓中的婴儿到成年，其实也清楚自己在魏恒晨的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但，就像魏恒晨所呐喊的那样。

他渴望自己是轩辕苍生，渴望得到老人的器重，得到老人的期待，得到老人的承认。现在，他发现了那个一直以来被他自己神话的形象，却无能为力回应老人曾经给予的器重，期待和承认。

无法保护老人，无法帮上老人，无法阻止老人的死去。

那么自己呢？

连眺望都无法眺望到那个形象的自己呢？连他背部都无法看到，更别提与其比肩的自己呢？自己一切疯狂的根源，自己憎恨一切，怨恨一切的起点，就是对自己“没有任何用处”的自责。

是个废物。

但这些，发了疯的魏恒晨怎么可能会想得通？怎么可能会明白？甚至就算是理智存在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会承认这就是自己内心之中的自我。轩辕苍生看得清楚，看的清楚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也因此而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绞杀一般的疼痛。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他更情愿自己的师弟是看到这一切之后把所有错误都理解为“大师兄是自私的，独享着所有。”

把所有问题归结于“魏承通是个小人，害怕自己的师弟会超过他，是他这样的自私害死了爷爷”。

而不是现在这样看似把所有的一切扣在他的头上，实则是对自己无能的自我责备。魏恒晨心中那个一直以来能够得到老人期待，能够得到老人器重，能够被老人严厉对待的形象在他眼里却并没有对得起老人的这些期待，所以，常常幻想着，渴望着自己就是这一形象的他终究还是支离破碎。

“说话啊！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害死爷爷....为什么害死爷爷.....”

“为什么要和人族一起害死爷爷....为什么........”

魏恒晨胡乱的喊叫，气息虽然越来越弱，但是额头冲撞轩辕苍生面部的力量却一直是在加强。虽然不管再怎么拼尽全力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伤到轩辕苍生的神体分毫，甚至是刮蹭都做不到。

就像是柔软的胶球扔到钢板上一样毫无“攻击”可言。

可轩辕苍生感到难过的也并不是在神体上。

一旁的林惊霄回过神来，他其实一直都清楚自己二师兄的内心甚至到底渴望的是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也清楚小时候带着他一起捉弄大师兄的行为背后隐藏着他那充满了憧憬与向往的神色。

但他不觉得自己的二师兄会真的以如此过激的行为冲撞自己的大师兄。他没想到爷爷的牺牲对他来说是内心世界所有一切的崩坏，所有一切的破碎。

林惊霄伸出手，想要阻止他，想要让魏恒晨停下来，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可是那一瞬间却听到了自己大师兄的传音，听到了进入自己内心的传音，此处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话语。

“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