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551.断罪（四）

“老头。”

披散着长发的年轻人踏空而行，俊秀的面容之上眉头紧锁似乎是在为什么而感到困惑。那双眼眸，那双绝对不可能是纯血人族生灵能够拥有的眼眸极其的迷人。

“我什么时候才能听你叫我一声师傅？”

任由自己身体瘫坐在山巅之上的老人无奈的看着此时凌空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老人“卡”在岩壁上其实只是为了享受，享受着日出日落，享受着一天又一天过去的光景。毕竟，在年轻人告知了他年轻人所寻找到的真相后，他的心情也十分低落。

年轻人显然没有在意老人的话，而是开口问出自己的问题。

“若是明知道错误，却还要去犯，这该如何理解？”

年轻人看着老人，他的话换言之就是指“该如何去断”。但是他困惑的表情，证明了他自己内心之中对于“明知道是错误却还要去犯”这个问题有着不少的理解。

“视情况来判。”

“情况如何区分？”

“看理由。”

“理由.......”

年轻人轻声呢喃，确实，他也认为这个问题并非是字面上简简单单就能够说的明白的。“如果明知道是错误，却还要去犯”并不一定就是负面行为，在不同的情况下这句话代表着不同的含义，是对于“断罪”而言有不同的结果。

“若明知道是错误的，却还要犯。”

“假设你的法被人们所接受，法中规定的条例深入人心。但是，依旧有人知道某件事情不能够去做，不能够去犯，却还是要为了满足自己内心之中邪恶的欲望，满足内心之中扭曲的幻想而去违反了法。”

“此为恶，是极恶。”

“就断其罪而言，是加刑。毕竟我们的心愿，是以法来守护人的内在，当其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而去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时，那一刻他的内在就已经失守了。是需要更加严厉的惩罚。”

老人看着年轻人，他所作出的这番假设所蕴含的道理年轻人心中也明白。甚至说，这种情况必定会出现，一定会在他得到人皇剑作为人皇的那段时间中出现。

当修炼者在人族当中一个个出现的时候，人族就已经没有任何法律或是规范来约束人们的行为了。因为拳头大的家伙拥有话语权，谁可以做得到以条例来约束那些拥有毁天灭地能力的修炼者？而且，那么多个纪元至今，修炼者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让法在这种世界当中反而会被所有的世家宗门视为眼中钉。

可以说。

年轻人做的事情，在某些角度来说等同于与所有的人族修炼者为敌。

尽管，他的初衷，他内心所渴望的是为了守护人们的内在。犯了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指出，甚至没有人觉得那是错误，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不是吗？能够有人指出你的错误，能够给予你相应的惩罚让你反省自己的错误，这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如果拥有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伤害他人，而且周围的人却并不认为拥有力量就可以随意伤害他人的做法是错误的话......那么人，是否还能够被称之为人？

“为什么，你要这么固执的为人族立法？为什么你要做这种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老人的一句反问，实际上他已经问过年轻人很多次了，而年轻人的答案他也是相当清楚。所以，老人看着年轻人似乎有些快要想明白的样子接着说道。

“你或许还没有自觉，但是你的内心之中其实是爱着人族的。”

“那么，现在假设你遇到了这么一个情况。”

“倘若有一天，你放下了人皇剑，已经不再是人皇的你因为某些意外离开了人族。但是当你在回到人族的时候却发现人族遭受到了异族的侵略，那是你从未想象过的程度，是人族前所未有的危机。”

“可是。”

“情况危急到超乎你的想象，你却没办法发挥你全部的力量，只能够依附在一个境界不高的修炼者身上时。”

“你是否会不询问他的主观意愿强行掌控他的身体去帮忙？”

老人缓缓说完，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年轻人。年轻人听完了他的话，想都没想就直接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会。”

“为什么？要知道，没有询问过他人的主观意愿就强行掌控其身体是错误的行为，这点你是知道的。”

“身体乃是他人的个人“财物”，你连询问都没去询问就直接掌控，这种行为确实是侵害了他人的利益不是吗？”

“而且，你明知道却为什么还会说做出这样的答案呢？”

看着老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一瞬间年轻人微微一怔。

那一瞬间，自己在想什么？倘若这种情况发生，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自己明知道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却还是会去做的原因是什么？

渐渐地，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尽管看起来相当冰冷，但是眼神之中的困惑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是，身体乃是他人的财物，但是倘若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我还是会不询问其主观意愿而掌控他的身体去试图解除人族的危机。这样的选择的确是我侵犯了他人的利益，是罪。”

“我知道这是错误的，但是依旧不会改变我的答案。”

“第一，我虽然不清楚我对于人族的情感是否能够被称之为“爱”，但是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人族陷入危机，只要我还能够发挥作用。”

“第二，我渴望守护人族的内在，甚至必定要做出在人族立法这种看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情，但是究其根本，是因为人皇本身的职责就包含着守护外在，抵御异族的侵略。若陷入你所说的危机，人们的生命都巍巍可及了，守护外在的都没有做到的话，何谈守护好内在？”

“这就是我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改变我的答案，即便我知道这是错误的，却还是会选择去做。”

“但是，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能够抵消掉我强行驱使他人身体的罪。既然犯了错误，就必须受到惩罚，即便是我也不例外。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需要接受对应的惩罚。而且身为立法的人，如果不做到严以律己如何做得到严律他人？”

“对自己这么严格？”老人变得有些无奈，他知道年轻人是什么样的人，也清楚年轻人这个回答是多么的认真。年轻人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甚至说他的理解是对的。

不过，老人却接着说到。

“就理由而言，此为善。既然理由为善，处罚可以适当减轻。法只是条例，是无情可言，但是定法之人却可以通过它让人感受到你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