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即道 第五章 惊变

半脸尸醒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地金光，半脸尸从未觉得浑身这么既温暖又舒畅过，他此时才发觉，坟墓里没有像样的白天，就算是墓碑附近的阳光，也透着阴森森的冷意。

人类世界，处处生机盎然。

前辈说的果然没错。

前辈就是半脸尸墓碑的上一个主人，可以理解为前任，被人挖坟，再曝尸荒野，直到血肉被秃鹫啃食，只剩个骨架又被野狗叼走，这个墓碑才住进了新的住户，也就是半脸尸。

前辈还没死透，灵魂在地上好死不活的赖着，半脸尸就和他攀谈起来。

无话不谈。从人的一生，到天道轮回，人在死了之后，眼界很通透，看东西都能看穿本质，仿佛觉醒了每一世的记忆，开了天眼一般。

半脸尸和前辈聊的很愉快，前辈跟他说，做人无望，做了尸体，生活反而充满希望。

不讽刺，真的一点都不讽刺，前辈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满是欢喜满足的神色，瞧不见半点眼底的难过。

半脸尸的脸是烂的，但心的完整的，他死的凄惨，但人生圆满。

听前辈说法，似有所悟。半脸尸认认真真的给前辈磕了个响头，前辈大笑而去，就此不见，半脸尸后几十年，再也没见过那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后面住进墓园的人，总是痴痴傻傻，生前本就是庸庸碌碌，死后更是唯唯诺诺，未开心智。

半脸尸最讨厌的就是和蠢人打交道，他时间多的很，却一分一秒不愿意浪费。

他为什么死后还能思考？

等等，半脸尸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对啊，其他死人的沉默，才让墓园变得死气沉沉毫无起色，但他为什么还能保留自己的心智？

这世上不是只有长得像人，才配有思考的权利。但如他一般，死后还能独立思考的，他这一生再也没遇到第二个。

午后的阳光还是阳光，但他的心却如同“咚”的一声掉进了冰窖，只觉得这幅人类躯壳寒气森森，他更觉得身体在扭曲，世界在颠覆，人的思想和尸体本该有的思想迸发出火花，他到底是不是死人，不是死人为什么在墓里？不是死人为什么半张脸没了，尸骨无存？为什么那个扫墓的女孩子会哭的动人心魄，惹人怜爱？他的脑子里满是疑问，但无人能答。

心灵深处的三公子本就在他心里，半脸尸悲伤的情绪都浓重的三公子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你搞什么，情绪实质化吗，你这什么迷惑行为啊”三公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心灵深处满地打滚。

半脸尸懊恼道：“你这身子重的很，臭的很，脏的很，连带着我的想法也变质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的身子干干爽爽的，别的不说，你摸摸自己的背肌和脖子，还有你试试看后空翻”

半脸尸照做，背肌远看无他，近摸才发现，这背肌的坚实和弹性，脖子就更强壮了，脖子的强壮绝对是对脖子的保护，毕竟人除去耳眼鼻舌，手指脚趾，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脖子。练好脖子就是为了反正脖子有一天突然断掉，别以为很可怕，这是真事。

半脸尸紧接着来了个后空翻，只觉得脚部强劲有力，这副身体的平衡感很好，腿部肌肉发力的时候根本没有赘肉的阻碍，说明已经练到脂肪只是缓冲，而没有几两赘肉的程度了。

“行啊小崽子，健身几年了”

三公子听到终于有人问自己健身的事情，乐的咧嘴笑，说道。

“上次跟二哥打架，他就跟拎小鸡崽一样拎我，猫姨也是，特别喜欢二哥的手臂和腰部，太强壮了，猫姨自己说摸二哥肌肉跟摸钢铁一样带劲，我就不服了，猫姨怎么就喜欢肌肉男呢，像我这样知书达礼的书生不好吗？我就气的健身，这才5个月，线条刚有一点，你就占了去了”

“我占你身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流氓啊”

“你想想，我占你的身子，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而这个身体就是身体，你的头只是刚好安在了上面，并不能代表这就是你的，所以，我占你身子关你什么事？”

“。。。死变态”

“我是死了，但不是变态，生前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还是纯情小男生？哟，我跟你说，本少爷别的不说，花丛老手了，那可以说是阅女无数啊，你有喜欢的妹子我给你找，给你找个娘们不成问题，你把身体借我住两天呗？”

“闭嘴”

半脸尸一皱眉，眼睛如同要喷火，三公子马上被吓得不敢说话。

过了好久，三公子弱弱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身体还我？”

“这身体是你的？”半脸尸恶狠狠的回道。

“你要脸不要，这身体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啊，你知道胎记在哪吗你”

“准确的来说，你只是拥有这幅身体的使用权，并不代表身体属于你”

“首先，你们人类之间就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说法，如果身体是你的，那为什么你们实现理想，还会受到身体因素的限制？”

三公子无言以对，他没想过这个，在他之前的人类也从没有人这么想过问题。

“再者，死，只是你们浅薄的定义，三界轮回本无绝对生死，你们根本不知道，死了之后是什么样的，便把不再为人之后，称为已经死了”

“还有，就算你们的大脑停止了，但身体还会自动进行身体机能。比如死后还会长指甲，还会打嗝，肉身甚至能放屁”

“闻所未闻，你怎么知道的？解释解释，我没听说过”三公子大奇道。

“因为指甲这东西，是从肉里长出来的，身体里本来还有一截指甲，你死后，皮肤皱缩，血肉减少，可指甲又不是血肉做的，自然而然就凸显出来了，才会显得一个人，即便是死了，还能长出指甲来”

“奇了”

“还有，你们的胃部，你们的胃里面有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就跟你们酿酒的时候产生的东西一样，这些看不见的小东西，会侵蚀你胃里残余的营养和食物，最后在你胃部打转转，从洞口出来”

“那不就是屁吗”

“还有打嗝”

“怪不得，我还以为闹鬼了呢”

“害，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只有人吓人。你不懂，像我这样的算情况特殊，大多数鬼，都是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了，也许是石头，也许是根草，或者一条狗。反正没有记忆了，做什么物件不是做啊？”

“你这说法，新鲜”三公子听到这算是明白了。他继续问道。

“那你，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你说你情况特殊，是因为你家世世代代是杵作吗?”

“不，我之所以对死后了解颇多，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三公子那真觉得不可思议。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哟，你跟那些老古董不一样，思想挺开放的”

“所以讲了这么多，你什么时候把身体还我？”

“我不一开始就说了吗，你这幅身体，严格意义上说，你只是拥有使用权，现在我要用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可那是我的身体”

“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手砸烂”半脸尸拿起凳子就往自个身上招呼，他早就没有痛觉了，手臂也只是红肿起来。

“别，大哥，我错了，放了我吧”

半脸尸面色冷淡中，又抄起凳子砸自己，一共四下，愣是连带着把三公子砸的一声不吭了，仿佛是个哑巴。

“清净”半脸尸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村长夫人一瘸一拐的回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脸憔悴，形同村姑，下人们看了都是心生怜爱。但下人没注意的是，村长夫人脸上的神情有点尴尬，就如同做错了事情，低着头挨骂的小鬼一般。

新的村长还没选，二公子出来了。

“哦，娘回来了，天大的好事情啊，来人，来人啊，准备最好的点心茶水，让主母接风洗尘，先进房休息吧”

二公子说着最动听的话语，脸上却是冰凉凉不留情面，村长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还不知道村长已经死了，还以为二公子是突然犯病了，怎么平时乖乖的小孩子今天这么怪异，她瞪了一眼二公子。心里想的是找村长撑腰，好好收拾他。

刚进去，村长夫人就哭出声了，女人的惨叫如同春雷一般炸响，震的二公子耳膜生疼，急忙捂住了耳朵。

村长夫人哭着说：“老鬼，你怎么就走了啊，你带我一起走吧，呜呜呜呜”

她心里想的是：太好了，还怕这老不死的，晚上行房事的时候，查出来我不干净了，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吓死我了。

二公子听着哭声冷笑，暗爽，“终于到我做主了，我等太久了，这一天”，他看着偌大的萧府，头绕了一圈，上肢关节在动，咯咯作响，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运动过一样。

二公子刚转过身，就瞧见八只冷冰冰的眼睛。

这四对眼睛如同从地狱的烈火里来的，仿佛看过无数畜生小鬼似的，看的人心里发毛，但凡是年轻人，在这四对鹰眼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就跟没穿衣服似的。

但二公子是什么人？他是一个计划缜密的复仇者，他早就习惯了冷漠和仇视，连他本人，无时无刻都活在痛苦之中，哪里会怕这眼睛，对他来说，不过是四双干涸的，垂垂老矣的，无神的眼睛罢了。

四位萧家管事长老一言不发，二公子却开了金口。

“列位，我爹执掌萧家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新人的时候，还请您们多多辅佐我”他转身，一挥手“二管家，跟我去看看盐铁生意”说完，二公子便大踏步往前走。

“萧战！”

“大长老！”

“你今天敢出这个门，你就别认我们这四个老东西”

萧战不紧不慢的走着，如同没听见似的。

“萧战，我奉劝你一句，年轻人，最好别这么心高气傲，年轻气盛，还没到你嚣张的时候”

萧战回过头，笑了，他笑的时候如同春天，冰河解冻，山川轻颤，明明是笑起来很好看的男孩子，但任何人都看不出一丝笑意。

萧战一字一句道：“不气盛那叫年轻人吗？”

萧战转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四位长老大怒，回身就是六发梅花镖，萧战一伸手，拿二管家的身体挡住，二管家身上被戳出六个明晃晃的侗，一边痛苦的哀嚎，身体软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二长老大吼“如今家主尸骨未寒，你就想爬上你爹的位置，娶你爹的姨太太是吗？你个不肖子”

萧战停住了脚。

三长老冷笑道：“翅膀硬了，是觉得把我们四个老东西的本领学的差不多是吧？”

四长老说;别和他废话，把他手脚卸了，给家主陪葬。”

大长老最后发话：“你这个冷血的逆子，从今天起，把你逐出萧府，自生自灭，当然，除非你现在磕四个头，承认你的错误，我们几个还能原谅你，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做孤魂野鬼”

萧战又笑起来了，但他的眼神很冷，就如同看死人一样，盯着四位长老。

长老大怒，一并冲上来，大的使软鞭，撕裂空气；二的使软剑，电光石火；三的使流星锤，声如霹雳；四的使朴刀，呼呼作响。

萧战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不躲不闪，愣是肉身扛住。

四位长老大惊，武器还挂在他身上，身形却暴退不止。

“你这是什么邪功”

“邪功？呵呵，这不是你们嘴里的家主明令禁止的神功吗？”

“禁地？！”

“桀桀桀，现在才发现，不觉得太迟了吗？”

萧战身形一晃，身体暴射而出，一个肘击打在大长老脊椎上，登时大长老一口心血吐出，哗的一声脊椎断裂而死。

其余三位长老大惊，此时萧战身体一抖，四件武器抖落，萧战却没有留下一点伤痕，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三位长老彼此互相点了一下头，似乎暗下决心，三人扑将上来，拳脚相加，登时一阵攻击网是密不透风，但萧战却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他手一张，就穿过了二长老的胸口，萧战手臂一扯，二长老胸腔内脏就如同炸了锅一般，四分五裂，二长老死相极为难看。

萧战一个近身头槌，直敲的三长老人扁下去。四长老惊慌失措，想要逃命，萧战一个箭步，双腿一夹，直夹的四长老肝胆俱裂，眼珠迸出。

在场是一片血腥，四位长老尸身不完整，死状凄惨，把旁边守灵的下人恶心的呕吐，现场一片狼藉，死尸的臭味，下人的呕吐物，血液的腥味，和萧战热身后的毛孔里冒出的热气，好好的萧府灵堂，登时如同人间炼狱。

萧战冷笑，缓缓的张开嘴，一直到嘴角裂开都没停，他的嘴张的越来越大，最后直大如玉盘，一口便将大长老尸体吃下去。

如法炮制，直将四位长老吃的干干净净。

他伸出巨舌，舔的地板再无一丝血迹。

再用秘法，去掉了所有见证者的记忆。

他兴奋的舔了舔带血的嘴唇，可算是饱餐了一顿。

现在，只等大公子回来，便可以摊牌了。

哦，不，都不需要对峙，直接说，是家主遗命，让他继承家位不就好了?

反正大公子也是修仙之人，必然不会在意这些。

今晚终于有时间，好好陪陪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