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策传 第二章 狐教道义

“我要听四个。”

狐仙准备送客了，谁知这客人不知礼数，赖着不走，那索性找点消遣，反正自己手下在人间当个什么，他们怎么称呼来着?

思索一番，哦“父皇”——的弟子就要在这乱世人间开朝换代了，自己会输?

“吃喝玩乐，是我族在人间的全部，你们就说说太子的这四个主题吧。”

狐仙顿了顿，“说完就请喝茶咯”。

“吃，吃。。吃。救出太子那一夜，给太子吃的是燕窝鲍鱼汤。”

寒气从后脊梁骨蔓延到了胸前，郭淼一阵紧张，这突然出来的什么狗屁主题，让自己根本不知所措，更让人忘怀不了的是本来计划留老三在外策应，没想到连老三都被带到这来了。

“对，但太子后将那翡翠碗里的难喝汤汁给倒掉了，就在听我告诉他在凡间只要登基上位就够了，其他只管吃喝玩乐，有我和整个妖族在他后面支撑他这么个事之后。”

“什，么!太子是被你们这些妖怪蛊惑的?”

说话的声音是怒不可遏的郭炎。

郭炎虚弱地看了看趴在桌檐，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三弟“我们旁系三世忠良，三弟你没有背叛皇族，都是眼前这妖魔要取我们的性命，令妹挡的不是太子的剑而是这妖魔的魔爪!”

“放肆!”为首女婢终于忍无可忍，抽出腰间荆棘鞭，一个出手，郭炎的脑袋就在半空中血溅当场。

只是还没飞出几尺，就被瞬息而至的狐妖接住，远远看来如同接住了绣球的公子哥一般，把还在暴血的头颅安插在了无生气的郭炎身上。

浑身是血的两兄弟急于取出放在身旁的钢刀。

狐妖不慌不忙，任他们去取。

老三郭林，钢刀举起，躲过了三处鬼魅的血鞭，对着缠绕在大哥郭淼手臂上不断快速生长，冒然吐刺的不知是动物还是植物的荆棘血鞭全力砍去。

这时候郭淼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虽然血色惨白，但肌肉皮肤都活生生地存在。

在紫雾之中，包裹弑神剑的钢刃铁屑发出绚丽火花，露出寒霜杀意，砰地一声，把三昧真火淬炼过的荆棘血鞭砍成了两段，掉在地上，像是一条去了首尾的濒死红蟒，上下扑腾。

郭淼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最后时机，哪怕这经历过观音瓶圣水点化的躯体在紫雾中如同磨刀石上燃起刀剑铁屑一般熊熊燃烧，也要用这残月剑还人间一世太平。

直到这个时候，丢了残月剑的婢女——凝霜，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就在凝霜舍身护主，残月摧花的瞬间。

所有人都回到了狐妖把郭炎的脑袋放回他身体的那一瞬间。

此时林间风起云动，冷风翻转郭淼头带的末端，传来捣鼓扑腾的声音。

“我们是在和什么样的怪物。。”

郭淼脑海里只有这点感叹了，战斗?争斗?都算不上吧，最多算是，被玩弄。

果然狐妖善幻，一直不看他的眼睛，只看这可笑的木桌，也中了招数吗?

“你们束手就擒吧，仙君的圣物岂是区区凡人隐瞒得住的!”

怀着心中愧疚，凝霜将手里的荆棘血鞭右手执圈，左手执线地摆出了警戒的姿态。。。没想到。。

“没想到，只是我一个人中了幻觉，那二弟，三弟。。”

郭淼转身望去，左臂边的三弟粗气揣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单臂支撑，并无性命之忧。

喜出望外，回过头来，本就感到二弟手掌搭在自己肩头，还想告之他三弟无恙，却看见一个无头的身子，仅仅还有这不断下滑的手掌，还在牵挂着自己的安危。哐当一声，无头之身瘫倒在地，顺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早已是血袍满身，一袭腥臭罢了。

这XX哪里是幻觉!这是欺骗!郭淼青筋暴起，一把抓住了蓑衣里藏有神剑然而伪装成普通钢刀的剑柄。

指尖接触剑柄的时候，郭淼就有不好的预感，而从完整的剑柄处抽出剑刃的时候，郭淼才一丝丝，一点点，一寸寸的感受到不管是蛮力还是勇气，飞快地从自己身上被抽走了。

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陪着娘亲在北地玩耍时，偷偷抓了一把碎雪揉成雪球，然后一点点的从手里吸走。吸走的地方就没有了雪，只剩周边残余的缺口一样。

郭淼知道了，自己不仅要死了，而且死定了。

死死盯着剑柄的郭淼，精神仿佛突然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气力把剩下半截月圆剑取出来了。

都给自己身上洒什么没用的圣水了，连自己要动手的兵器都被妖怪控制的事情，堂堂神仙会不知道么?

是自己，是凡人不知道而已吧?

他的手无力的下垂，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自己放弃了，彻底放弃了。各种意义上的放弃了。

本想用别人家的杆钓自己家的鱼，杆断了也不心疼，现在不仅发现杆是自己家的，而且好像连整个鱼塘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作为一个小小凡人，被这些神魔玩弄股掌之间。

狐妖很是满意这杀人又诛心的结果，差点就像那些小狐妖一样嘻嘻嘻地笑出声来了。

啪啪啪，狐妖为这个好玩的对手鼓起掌来，又一次。

“说完吧?还有三个故事呢”狐妖从远处看风景的亭子闪回主人的位置，竹凳细长，这可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呢。

此时郭淼宛若死人，若不是孱弱呼吸还在提醒偷偷来到茶棚偷食的麻雀们这家伙还活着，怕是隔个时日，秃鹫也会耐不住寂寞的。

“你说吧，那谁。”茶盏，茶水，茶叶，还有扑鼻的闷香，好想快点送客，这茶都快冷掉了呢。

“能给我一杯酒么?茶，我还是喝不惯。”郭林浑身发抖，但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我这儿可没有你们凡间可怜巴巴的米酒”一个响指“只有这个”，五十年陈酿的烈酒。

本想看看这老三蜕变豪饮的样子，没想到，这老三竟然把上好的佳酿拿来清洗他大哥的伤口，这可是五十年佳酿。

“放肆!”扔掉了手里紧握的两节血鞭，凝霜右脚轻踮，左脚在茶棚的竹竿上蹬起一圈薄薄的烟圈，奇怪的是竹竿只是轻微晃动，却让眼前女子执剑飞身而来。

若不是在人间练了十余载，此等轻功怕是难成。

狐妖也不知今天自己最喜爱的女婢怎么了，虽说丢失了自己一时兴起在还是个散仙的时候买的两柄利器，但充其量只是法力平平的玩具罢了，这几年不枉辛苦，自家早就是神器云集，不然哪有资格和那些封神拜仙的糊涂神仙打当今这个赌数呢?

狐妖长袖突然延伸了数丈，眨眼间就把凝霜缠住，一个甩手，凝霜被狠狠地摔在竹简一般的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

这个时候，狐妖才说出两个字来:“住手。”

狐妖只是看了蜷缩在大坑里费力爬起的凝霜，就毫不留情地转过头去:“快说!”

郭林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碗，在狐妖忍了又忍的视线下，替大哥擦了擦嘴角流了复流的白沫。

“是，我收留了石庙里本该灭口的那个土娃子，但我绝不是太子太傅口中的私藏谋逆之人。”狐妖品了品茶盏中的上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只是看他和我兄弟一样，不仅是那些贼子阴谋的牺牲品，而且都在十岁的时候没了娘亲。”

老三含泪抬起头“你们这些神魔，难道看不见他和太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吗?”

狐妖头也不抬，一个巴掌过去，郭林脸上五道血痕。

郭林懒得去擦继续说道:“喝，是吧?那次朝中款待北方四郡，本来就剑拔弩张，太子居然在喝了一口贡品夜光葡萄酒之后，随便叫一个仆人穿上刚刚狩猎剥皮而来的血淋淋狼毫，一口一口趴着把酒舔干净。

这五年战争要不是圣上在南边节节胜利，神机妙算虚实进退，北方这和四郡接壤的人早就惨遭屠戮了。这都要托你们这些妖魔的福气!”

妖狐细细吸了一口茶，感觉是有点凉了。

于是摆了摆手，就在郭林瞪目指责之时，摆好了四截柴木，让烧水的茶锅悬浮在柴木上，这对郭林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郭林面不改色继续无所顾忌地说道:“就是前两年，战事好转，我等三兄弟指挥的大军，突然就被太子夺了虎符。

本以为自己已经为皇室进了人臣之道，却不想太子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屠城。”

郭林此时双拳紧握，不同于之前的颤抖，这算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那些城里面，可都住着我们金敛国的子民，他们是才收复的国土，才用鲜血换回来的希望啊!”

想到火箭如磅礴大雨般点燃房屋，点燃躯体，点燃沾满油灰的青石板路。这条路上也曾走过年幼的三兄弟，也曾留下无知纯真的小太子跟在三兄弟身后的影子。。。

还未回过神来，忽的一下，狐妖摆在檀香木桌上的四根柴木自顾自的燃烧起来。

不一会功夫，茶锅盖子就快压不住蒸腾的热气了。

不知怎么地，狐妖突然觉得就这样让眼前的蝼蚁快快乐乐地自然死了，还喝了自己的茶，搞不好下一世从轮回道里出来就变成自己人了，有点不爽。

“客人累了，凝风，凝雪，这碗热茶是奖励，端给他。”

“怎么，不让我说完了?我不喝，我要说个够。”

郭林甚至桀骜地探起了半个身子，任凭血从胸口低落到黑色的木桌上，黑色的竹地上。

“你们这些”狐妖皱了皱眉头“人”，不是凡人，狐妖觉得说他们是凡人都烦死个人了“总是自以为是，”狐妖决定亲自给客人上一课。

他从长长的袖口只伸出一个玉指，左手一晃，悬空的茶盏里就变成了冰块，左手一回，又猛然沸腾像即将憋死的人获救后爆发出的气焰。

“你以为我们只会杀生?”

“你!。。。”

不等郭林开口，一杯水温合适的上好铁观音就被凝风凝雪强行塞到了嘴边。

在连呛了几口之后，狐妖才缓缓开口:“我们只是杀一人，救一人，你们的那个圣上，是我的二弟子。”

“什么?”连咳嗽都咳不出来，郭林咕噜了一句含糊不清但谁都听的明白的话。

“你们三兄弟是我二弟子救的吧?学他干嘛，还救了一个石庙的谁谁谁。”

“土娃子”凝雾小声提醒到。

“他也姓郭，是皇室的人”郭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畜生，怕不是连姓名都没有吧?”

“杀!”

婢女们全都鱼跃而上，杀气把茶棚震得四分五裂。

就连受了重伤的凝霜也奋不顾身，倚仗半截断剑试图爬起来替主人除掉蝼蚁。

狐妖瞬间来到凝霜身旁，替她治愈了七层伤势:“你下去吧，是我出手太重。”

凝霜谢过狐妖，由几个姐妹搀扶到了后堂，自是后话。

“你没资格知道。”狐妖冷冷回过半个脸庞。

“不过你别担心”狐妖补充道“他也是个凡人，因为那是凡间嘛”

“你敢说你们这些神魔就没有动过手脚?”

郭林甚至怀疑圣上用兵如神都是什么法术奏效了，但那是拯救自己拯救家乡的人，这难道是背叛的感觉?

“哼，我们只会在光明正大的地方争个高低，至于人间的无聊伎俩，谁管你啊?”

狐妖觉得还得费点口舌，就喝了郭林胸前的烈酒，哪怕里面混有洗伤口时渗透的丝丝血渍“那次你们带头的”很明显是指郭林的圣上“遇到埋伏，这我们不管，但对面火攻却遇到了下雨，虽然不怎么大，但那就是我和几个仙界的老家伙较量的结果”

狐妖顿了顿语气“结果我赢了”，嘻嘻嘻。

狐妖闪回主人的竹凳上，懒得表现出任何的礼数，大摇大摆地说道“所以说，你们的太子要干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一个凡人的事，谁管呢!”

狐妖说罢，大声尖笑起来，一时间竹林间充满了尖利的鬼嚎。

郭林听得一身冷汗。

“好啦好啦，你就把最后的故事说了吧，我都看见了你的两个哥哥在九泉招手呢。”

郭林盯住地面好半天了，直到最后一滴冷汗滴下来他才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太子虽然没有什么法力，但他和眼前的畜生是一样的。

导致他们三兄弟不惜以命相博的原因实际上在这些妖魔，和那个披着人皮的妖魔眼里是一样的，都是乐子，都是他们吃喝玩乐的一项乐子而已。

“吃喝玩乐，吃喝玩乐。。。你的大弟子在皇室祖先灵位前要杀死他的亲人，要当众凌辱早就被他休了再嫁给了土娃子郭磊的我的妹妹，还要在明日举办什么登基大典逼迫圣上，也就是你的二弟子退位自杀。”

郭林咬住的嘴唇裂出血来“都是你们所谓的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