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不可归 第五章 借力平台担保，壳基金公司终定心

周一，顾林一安排好了接机、酒店住宿、餐饮、展厅和生产基地的接待等一应事宜，和司机出发前往机场接人。为了表示重视和尊重，特意穿了一条黑色修身西裤，搭了一件蓝色竖条纹衬衣，将衬衣前半部分塞进裤腰里，这样，即比较正式，也不显得过于郑重其事，只是出门的时候，想到今天免不了要陪着来人去还未完工的生产基地考察，还是穿了双好走路的平底鞋。

从上海飞过来的张又甫，以及从深圳飞过来的樊总和曾总，到达时间都差不多，樊总和曾总和张又甫一样，都很年轻，看上去也就最多不过三十的样子，樊总性格很活泼，穿了个T恤牛仔裤，显得很随意，看到顾林一直说不好意思，他们穿得太过随意，顾林一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随意就好，坐飞机当然是要穿得舒适最好。接到了三人，一块儿从机场回来，全国刚经历了一轮房价暴涨，路上一路闲聊，话题自然也就围绕着房价展开，大家纷纷相叹，相比上海和深圳，成都这房价简直幸福太多。到了公司，赵董早已带着公司副总经理等候已久了。顾林一突然有点自嘲，白领，白领，是白白领着人来看的吧，但是遇上一个项目，想要融资成功，背后就是这些枯燥而又重复的基本工作。如果说每一次的参观考察有什么不相同的地方，唯一不太相同的，就是参观项目的人反应各不一样，依据顾林一的经验，一般来说，对于项目方所展示、讲解的产品，一色儿的赞不绝口的一般都是压根儿就没打算要投的，很大可能多半都是抹不开朋友情面来看一看项目，走个过场好给个交代而已；那些一边看一边不停提问题的，一般是在资方公司职位不太高的，看完了得回去负责写尽调报告和立项报告，所以务必对项目和行业有所理解，才会不断的问问题；那些面带微笑，不怎么说话看完全程，偶尔问一两个问题的，多半都是有带团队的，自己出来看了项目，觉得靠谱的，就回去公司交代给下面的人负责具体跟进和出报告。

今天深圳方来的两个人明显属于第三种，应该是在自己公司有点分量，有话语权的。看来，张又甫和对方在私下已经把七七八八的东西基本都沟通到位了，张又甫虽然回绝了富润资本，但另找的这家深圳基金公司这件事情上，办得还是靠谱，对方没有仅仅派两个小兵过来打打前站，看看项目，收收资料，回去再兜兜转转，而是直接派了两个有话语权的老总来，以加快进度。

参观完了公司和项目、产品，照例移步到大会议室，老板今天特意安排公司分管技术的孙副总经理来讲公司和项目介绍的PPT，从产业发展趋势、项目背景、核心技术、应用及市场、股权结构，直讲到团队等方方面面，详细而又冗长，将产业和自己项目的优势无一遗漏的全部呈现。

通常这样一个长长的ppt介绍下来，顾林一见过资方出会议室接打电话的，看手机的，回信息的，更有甚者，还有实在没忍住打起瞌睡来的，但今天，樊总和曾总倒是一直听得很认真，只是没提什么问题，这也好理解，他们只做通道业务，借让一个壳出来而已，并不涉及到项目的真实风险，他们今天最大的任务就是来确认好这个项目的风控措施，也就是说万一项目失败了，还有个兜底方，怎么亏都轮不到自己头上来。

所以，ppt一介绍完，大家就项目简单交流了一会儿，老板就招呼着大家一起去吃饭了。张又甫这次是陪同深圳方，不是主角，他见深圳方不多话，他更是不多问多说。

在公司附近酒楼包间，众人举杯红酒，边吃边闲聊。席间，因为行业关系，大家一路从资本市场聊到股市，谈到最近股市，免不了谈到自2015年急转直下的崩塌式股灾之后，这两三年整个市场表现最强劲的茅台股份。曾总打开话匣子，聊到他一个朋友，一有资金投入股市，就不断购入茅台股票放置，一是等分红，二是茅台股份也确实争气，在牛熊市表现都相当不错，曾总聊到他朋友就靠着这么个简单的不断购入的操作，实现了股票账户价值不断翻倍。最后大家以“坚持信念”作为总结，结束了这个话题。

饭毕，闲聊也尽兴了，顾林一跟着老板带着一行人去了生产基地考察。不巧，头天夜里刚下过雨，还没有硬化的园区路面被雨水一泡变成了泥泞的土路，一脚下去，湿湿的泥土沾满整个鞋底，又滑又黏，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而成都十月初的天气，一待白天放晴，太阳又灿烂无比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一行人就这么踩着泥泞的道路，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把生产基地上的生产线、试验线、科研楼、办公楼全部转了个遍。

对方对于这些水泥瓦块的大楼和车间，钢浇铁铸的设备，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再加上泥泞的道路和火辣辣的太阳，跟着在工地转了一圈，并没有对架设得高高的设备一层楼一层楼的爬着上去仔细的研究和探讨，对安装调试好等待投产的生产线也没有什么疑问，看完逛完，和基地负责人握手道别，一行人上车直奔去见做担保方的老板，作为通道业务方，他们此行需要确认两个事情，一个是公司和项目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没有大的致命伤，二个是他们认可的担保方是愿意且有能力提供担保的。

到了担保方的公司，这是在业内极富盛名的一家公司，赵董和这家公司老板据说是过命的交情，在商业上，双方也毫无嫌隙的合作了二三十年了，据说，在当初对方危难之际，赵董出手相救，对方才得以保全公司并且顺利做到现在的规模，因此，对于和赵董商业上的合作，只要不是太违背商业利益的原则问题，这家公司老板基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顾林一在楼下前台漂亮的行政妹妹处登记了身份信息和所要拜访的老总名称后，等了一会儿，接到通知，可以上去了。

深圳方樊总和曾总今天想见的对这个新材料项目提供担保的老板，并没有在，出来领他们上楼去的小年轻对他们说董事长也就是老板到国外去了，大家心里大概也明白，掌管着业内知名企业，年营收达到上百亿的公司老板，大约是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事事都躬身亲力亲为，所以，深圳方也并不介意，只要是老板授权能够代表意愿的，能够出来表个态，他们也就放心了。一行人坐电梯上去四楼，等了好一会儿，财务总监总算露面了。

顾林一不禁想起，年初时谈了个据老板说还挺靠谱又打算要投的资方，当时因为对方提到的基金项目申报截止时间的关系，期望双方能够在基金项目申报关闸前赶紧把投资等相关事宜敲定下来，因此，老板客客气气的把几位股东给请到深圳去，带上公司总经理和顾林一，一同去跟对方面谈。

去到深圳，飞机落地，赶到对方办公室，已经是下班时间，对方团队都在办公室等着，坐下来，三方相谈甚欢，资方一边赘述着他们看中项目的点，一边夸着他们即将要成立的基金，三方恨不得一拍即合，下楼吃了晚饭，把酒言欢，再回到办公室后，谈话的氛围却有了微妙的变化。饭前资方团队一直没怎么吭声的一个所谓项目具体负责人，饭后却成了资方的项目主谈人，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有着资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还是在深圳或是在金融圈看过太多纸醉金迷要找找存在感，提的问题越来越刁钻，顾林一听着听着，觉得越来越不对味，仔细打量这个人，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刚从泥地里爬上来，总要跟你证明，看，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总有一种似乎才从海外学成归来，急不可耐的想要展现展现自己的才能，表面的自信中却隐隐透着自卑，让这个人有一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气场，但是资方这边团队中却并没有人去打断他，任他唾沫横飞的发挥着他“耀眼”的才华，一个接一个的抛出各种刁钻的问题来，诸如，类似的新材料项目也有很多，我投你们的点在哪里，你们告诉我一下，诸如，你们的市场是在哪里的，你们商业计划书上写的市场，要如何说服我去相信你们是能够做到的，老板带去的总经理见资方见得少，以为这是正常的，职责所在，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但是几位股东脸上已经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顾林一瞥瞥老板，老板似乎没察觉到股东们脸色的变化，稳坐一旁。

终于，又一个问题结束后，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第二大股东终于忍不住了，来了个干脆利落的结束语，“我们今天过来，赵董事长是代表项目方，代表图远公司，我是股东方，代表我们大大小小几位股东对实业兴国对创办企业的支持，贵方对于项目如果还有疑虑，我们私下可以再交流，我们股东方是非常支持和欢迎的，今天时间很晚了，就先到这里吧。”这位股东的话一出，那个主谈人立马觉得有点尴尬，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不见了，对方领导立马出来打哈哈圆了场，快三个小时的拷问总算就此结束。

从对方办公楼出来，去酒店的路上，老板一想，也觉得有点怄气，跟几位股东打哈哈笑着圆场，说：“我刚才也是直听得想骂对方这个主谈人了，懂也不懂，尽是瞎问，说实话，你刚才要是不喊打住，我也要开口喊停了。”这位股东不接话，语气有点冷淡的说道，“赵董事长，图远是我们园区投资的企业，我们肯定要尽好股东的义务，但是像这样的事情，以后最好是落实了我们再来比较好。”“嗯嗯，是的，是的，这次也是对方催得太急，一直说想要在基金项目停报关闭之前把我们项目给报上去，想到这个情况这么紧急，才不得已请各位跑这一趟，”老板一边解释，一边见谅见谅，辛苦了，辛苦了的算是放低姿态赔罪。

回到酒店各自歇息，房间自然是老板这边早给订好的，深圳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几位股东客气的推辞几下，也就不再坚持，住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各赶各的航班各飞各要去的城市，各办各的事，各自回到工作岗位继续跟陀螺一样转着。真真是提着行李去公司上班，又提着行李飞回公司继续上班。

这边，一个小姑娘拿着钥匙过来打开会议室的门，招呼一行人坐下，又给各位泡好茶放好纸巾、烟灰缸后，说了声请各位稍等，轻轻掩上门就出去了。不到一刻，财务总监开完会过来了，大家简单的客气寒暄后，切入正题，此行樊总和曾总最关心的莫过于是这家兄弟公司是否能够为该次融资提供担保，这位财务总监得到老板的授意，倒也不含糊也不摆架子，对对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据实以答，一是表明自己老板和公司对于这个新材料项目的前景看好，二是也切实说明囿于企业作为上市公司，受到证监会监管，对于跨界投资的审慎和证监会审批等原因暂时无法自行投资，三是明确回答就该项目，在符合国家政策法律法规以及证监会规定的范围内，由本公司提供约定利率的担保。

谈了大概半个小时出来，樊总和曾总从这位财务总监口中得到了对自己此行想要确认问题的满意回复，这意味着这笔通道业务完全可行了，这样不但没有风险，两个亿私募，每年一个点，连续收五年，这个业务几乎不花费什么成本，将近百分百的纯利润，多么愉快！

这一路上，张又甫都把姿态放得很低，就连刚才跟财务总监的谈话，张又甫也基本没有说话，几乎全程在听。回程的车上，樊总兴致显然高了起来，这么一天下来，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也不管车上还有女性在，兴致勃勃的讲起了自己在北美求学时候追女孩子的各种风流趣事。

在樊总的各种风流往事和大家的哈哈声中，车子开到了老板长期包下豪包的酒楼。这一路上，老板显然因为年龄差，要么不擅于这类话题，要么是不屑，话不太多，顾林一作为女性，在职场上历练多年，因为分寸感而极为敏感，非必要时也不搭话，樊总在众人的哈哈哈声中自嗨了一路，一直的晚上吃饭的酒店门口才打住这个话题。

二三十的年纪，年轻可真好，顾林一想着，还可以这么放飞自我。

不过，晚上这样的饭局，一顿吃下来是真的累人，一是开席的时间一般都比较晚，肚子明明饿得咕咕叫，还得看着满桌先上的凉菜，闲聊着等后到的客人；二是，开席了，东道主还得唧唧哇哇讲一大堆，好不容易话讲完了，还得宾主连喝三杯以示敬意；三是，席间大家说话敬酒，又费脑细胞又伤胃不说，时间都那么晚了，不吃又饿得很，吃又心惊胆战的觉得这么晚的点，吃下去的每一口都变成了腰间的肥肉。

这一晚，觥筹交错，张又甫和樊总、曾总明天一早的飞机，对喝酒一事因此兴趣不高，顾林一借机托词自己要开车，也没有喝酒，双方边聊边吃，等到吃完出来，把这几位送回公司旁边的酒店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偏偏又下起了暴雨，在公司的商务车上，远远就看见，白天时候这里一辆接一辆道路两边挤挤挨挨停满了车的景象已经不见，自己那辆白色的车孤零零的停在公司楼下马路边，映衬着两旁路灯昏暗的灯光，雨点如豆大的暴雨刷刷的冲洗着车子，这片办公区域，在凌晨时分，只剩下雨声陪着这辆孤车，从公司的车上冲下来，冲到自己车上，顾林一差不多全身都湿了，发动车子，一天的疲惫感这才抑制不住的从心底上涌上来，和着车窗上的雾气一起在车里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