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屏 星火

一个模样十分俊俏的公子穿梭在人群之中，走姿却丝毫不稳重，行散慢散，与之相对一身翩翩的打扮和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丝毫不符。

身后另一个男子跟上来，赶上他便唠叨：“大文哥，你没听娇娇姐的话就这么出来了，要是出事了……”

“就你听你娇娇姐的话，这么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不让我这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容貌出来与佳人花前月下，如何对得起我这脸？这人？”

“那有会谁跟你花前月下……”

“姑娘呗！”他不正找吗……找着，竟找着了那谁，武钧龙！乖乖，他真是好运气！躲了几天不出门一出来就碰见这煞星，真是……连忙将身旁的小子拉过来挡在前面。

“大文哥你干嘛呢？”

“嘘！别说话挡着点！回头又被这煞星给抓住，他爷爷的！小爷我今天真倒霉!”似乎自从偷了那东西之后一出门就倒霉，他爷爷的……

“哦……”

武钧龙目不斜视走过来，经过一处拐角之时目光从旁边略过一眼，惊得某些人差点跳起。仔细想想上次虽说看见了脸，可也跟没看见没啥两样，他带着面具能认出来才叫怪。瞧着武钧龙果真略一眼，匆匆而过，随后继续往前走。

长舒一口老气。

“人走了。”

“我知道，吓的小爷我……”

“大文哥，你还有被吓的时候啊，平常都夸自己……”

“去去去，一边逛去！别跟着我，你跟着我才倒霉！”

“嘁！我多爱跟着你似的，等会儿咱们各自回去。”

“走吧你。”

已经走过了半条街，武钧龙突然停下来，脑中回想方才站在一旁的男子，满心疑虑，那人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这种怪异感觉之前就出现过一次……在那个，盗玉贼身上，盗玉贼！

难怪！

难怪他上次扯下面巾之后见那贼人的模样很是不舒服，怪异就在那张脸，根本不符那个人浑身上下的气势。

可笑，他竟然看出区区一个偷窃小贼浑身也有不同的气质。那么，刚才那张脸才是那个人原本的脸，才是他的真面目！

“刚才那个人，回去捉拿他！”

遥望着升到高空中的灯笼，宋心慈轻轻绽开笑容，满天明灯如同满天的夙愿，世人皆如此，总有些无法实现的愿望期待于神明。

“阿慈所祈之福可有哪些？”

“都有，愿父亲身体安康，兄长军中平安无恙，小弟早日回京。”

人群涌动，俩人望得过于专注，一波一波的人潮涌过来竟也没发现，突然一下子被冲撒，上官玉被挤开了一步步后退，回过神来四处张望，看不到阿慈在何处。

挤在人群里边儿一路走，风吹起，不小心又被旁人挤掉了面纱，脱落飘走落在地上很快又给踩上了，上官玉惊诧，罢了，掉了就掉了吧。

待走到人稀之地时已离方才的地方有些远，她倒也不着急，就这么边逛边往回走。

“老板，这个……多少钱？”

“十文钱一个。”

“这个猴子，我要一个。”

“好嘞公子。”

“我，老板……对不住，我的钱袋不小心掉了，能不能……”

“钱掉了？公子那可对不住了，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没钱我不能卖给你了。”

“我不会白拿您东西的，我拿东西跟您换，您看这个可以吗？”

“这个......”

上官玉转身便见到一个男子站在一个卖摊前不断掏身子，有些局促不安。

那人一身气宇轩昂，上官玉上下打量了一眼，好奇走过去，看他放下的东西，一块石头而已，他这是要拿手中这个精致的筚篥去换一块石头？

这个摊上摆的全是手艺雕刻的刻石，这只精致的雕工仔细一看是一只歪着脑袋的猴子，手艺倒是不错。

“老板这个多少钱？”

“十文钱，姑娘，方才这位公子也想买这块来着，您要买吗？”

旁边的男子欲言又止，上官玉掏钱给老板，“我买了。”东西拿过来转身看向那人，不由愣住。

朗眉星目，说的就如此刻在她面前的男子。双眼睛清澈无比，就好像干涸的沙漠里一汪清澈、甜美的甘泉，渴望不及，触摸不及。

上官玉不禁盈笑，将那只调皮的猴子递给他：“给你。”

男子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住，久久不反应。

“公子你不是想要买这个？”

“是……但是，这是姑娘买的。”

“公子不是没带钱吗？我替你买下来了，拿好。”

男子恍觉有些失态了，抱歉的笑笑，面含敬意地接过石头：“多谢姑娘！这钱，我会还给姑娘的。”

“无需还了，也没多少钱。”听他一番生涩的汉话，上官玉仔细瞧了瞧道：“你不是汉人？”

“在下来自新月国，家中从商，此番与兄长来陵安谈药材。”

“你是新月人？”上官玉有些惊讶，不在意他刚才说的话，指了指他手上的石头，“听闻新月国盛名的就是各类奇珍异宝，就这东西也不稀奇吧？”

“兄长一向喜爱珍藏各种石头，我想这个他会喜欢。”

上官玉暗笑，你大哥的喜好还真特别。忽然看到不远处人群中一抹紫色的身影，大喜，转头告辞：“我见到我姐姐了，我们后会有期！”

“等一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似乎觉得有些唐突，男子匆忙告知姓名：“我叫阿那幕，我并无它意，只是姑娘方才付的钱……我日后定将这石头的钱还给姑娘！”

上官玉微笑：“阿那幕？这钱也没多少，不用还了。”

“不，还是要还的，不劳而获占取他人之物，非君子所为。”

“也罢，若是公子一定要还，下次有缘再见就送我一件新月的珍宝吧，啊对了，我叫上官玉！”

“可……”下次去哪找姑娘？

娇小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另一边急忙跑过来三个身着异装的人，到男子跟前俯首，用恭敬的语气说出旁人听不懂的话：“二王子，有大王子的信鸽。”

盯着手中的猴子，阿那幕抬头望着来往穿梭的人群，轻喃：“上官玉…”。

都说汉人女子虽貌美，可却轻柔娇作，不像大漠草原女子那般洒脱。如今一看，这说法错误至极，这位姑娘模样清秀动人，灵动可爱，丝毫不见娇弱。

阿那幕不觉中咧开笑容，脑海里想起不知在汉人写的哪一本书上看见的一句词：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想来就是这般。

上官玉悄然追上，“阿慈……”宋心慈转身见到她总算舒了一口气：“你到哪儿去了，才一下子就不见人影，真能跑！”

“这不是回来了。”

“你的面纱呢？”宋心慈嗤笑：“我看你也不耐烦戴这些东西。”

“还是阿慈你懂我，猜猜我方才遇到了什么人？”

“倒不知什么人让你这么乐？”

“一位说话姿态皆有涵养，有风度的新月商人，一点漠北人硬蛮之气也不曾有，日后有缘再相见，倒是值得相交的一个朋友。”

“新月国的人？”宋心慈皱眉，“你虽心思通透，可大多还是粗心大意，最近陵安城潜入了不少戎狄冒充各国的商人，小心上当受骗。”

“放心吧，即使真有戎狄人进城来他们也不敢大胆伤人，也未必能伤的了我……不过陵安城里何时闯入戎狄人了？”

“你寻常出门当心些总是好的。”瞥到前面挂满木牌的小摊子，宋心慈赶紧拉着她走过去。

“猜灯谜，这个好。”

只见摊子上挂了许多玩赏的东西，单买略贵，猜对灯谜便可以少付一半的银子，她二人倒不在乎钱多少，更乐于游戏。

上官玉挑中一只精致漂亮的陶笛，翻过牌子，写着：金秋映白帆，北行赏牡丹。

宋心慈看一眼道：“是花。”

“我知道，是……”

“海棠花。”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抢先答出谜底，老板笑呵呵的递出奖品，上官玉愣了一下伸手拦下：“慢着！”抬头看见一张万分得意的脸，“这是本姑娘先挑上的，凭什么你拿走？”

今日是什么样的运气！文殇拿过奖品，笑容灿烂的瞧着眼前一身打扮的女子：“我们又见面了，美丽的……公子。”

这声音？上官玉仔细盯着他的脸，恍然：“原来是你这个小流氓！”

宋心慈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男子，微微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退一些，问她：“你认识这位公子？”

“不认识，只是被他拦一回路，不过此人上次可不是这张脸，如今看来他不是盗贼就是逃犯！”

宋心慈心神微动，稍稍留意了眼前这男子。

“可不能无故冤枉好人！如此说来，姑娘上回不也是女扮男装欺世盗人，想来也是……”

欺世盗人？

上官玉狠狠地刮了他一眼，原本不想与他纠缠，此刻快速从他手中将东西夺来，岂料对方也反应极快拉着东西不放，状似无奈气馁道：“姑娘总是这般抢夺。”

这人真是，宋心慈笑道：“算了，玉儿……”

文殇无辜的摸摸鼻子，正想如何逗弄一番，街上的行人忽然都往旁边靠拢，似乎给什么人让路。

“啊！”文殇惊呼去捂住脚，看着眼前这女子，“你……你这女人怎如此歹毒！”

“我也是被撞过来的，人太多……你就见谅一下。”

“我的脚！”这档口瞧见走过来的人是武钧龙，他吓得噤声，怎么又走回来了！

上官玉也瞧见了，嗤鼻，又是骁骑营。

宋心慈抬头，不禁脱口而出：“武钧龙……”，她曾入宫参宴，碰巧见过武钧龙，这会儿认得出他来。

听到这三个字，彷如雷击般，上官玉回头看着她，愣愣的：“你说什么？”

文殇真想一掌劈死这个丫头，身体自动远离了她一些。

宋心慈轻道：“那个人，就是武钧龙。”

他是武钧龙！

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武钧龙下意识偏过头，立刻看见方才那人，迅速指着他：“抓住他！”

该死！文殇低咒一声立即拉起身旁的人：“还不跑！”

一声令下，士兵立刻拔剑朝人群中围过来，两边的百姓登时慌了，四处逃窜，互相挤推，上官玉想转身无奈被挤向前，推推嚷嚷中差点摔倒。

待站稳后抬头，却被官兵包围在中间，这是……什么情况？

武钧龙穿过士兵走到前面看到被围着的人，挺拔的身躯顿时如石头一般僵在那里。

两个人，一个面容沉静，一个面含怒气，僵着。

另一边，文殇跑着一路喋喋不休：“跑快点！被武钧龙抓了你跟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我说，你这反应要不是小爷我拉着你跑，你早成了他枪下亡魂……”他们俩个，一个是盗玉贼，一个是抢玉贼，足够武钧龙七窍生烟。

“说来这全怪你！要不是你这一喊，你喊什么啊你，你不认识武钧龙？上回……”

“认识。”

这声音……文殇刹住脚步，疑惑的转头，顿时如棒喝一般放了手，惊呼：“怎么是你！”不对，“你又是谁？”拉错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心慈笑了笑：“公子可能太心急，抓错了人。”

“那你……那姑娘为何不出声？”

“我一路被公子拉着，尚未能反应……”

“这……”文殇此时万分尴尬，他竟然去拉了人家姑娘的手，就算情急也不该如此，低头道歉：“请姑娘原谅，是我唐突了。”

“无碍，事出有因，玉儿……”

“坏了！那丫……那位姑娘还在那儿！”弄不好已经被抓了，他可真惨，明明已经逃脱了，还得回去，那丫头简直是他的克星！

犹豫了下，文殇谨慎道：“若是姑娘相信我，我先送你去一个安全之处等候，我再去找那位姑娘。”

“公子请放心，我妹妹她不会出事的。”

“是我连累了她，我可不能弃她不顾。”丫头行事如此大胆，料想也不是简单之人，他可不想她脱身之后回头对他下狠手。

“也好，总归也要与她解释一番免得妹妹误会公子，劳烦公子了。”

她爱误会便误会，当小爷怕她一个姑娘？

偌大的街上，那边人群热闹这边却静悄无声，无人敢走来这边，这些剑拔弩张的官兵看着都让人胆寒。

末了，武钧龙问她：“玉呢？”

什么玉？一时没想起，她随口回答：“丢了。”侧头不想看他，却正好瞥见了他腰间的那块虎形坠，刚缓下火气顿时又怒气横生，夺过一旁侍卫的长剑刺出，想要挑落那块坠子，无奈不是武钧龙的对手，几招内便被他制衡。看着抵在她的脖子上的手臂，上官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生气，打不过！

“你敢伤我？”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把玉交出来。”

“好啊！我就是不拿，我看你如何动我？”

武钧龙有些无所适从，抿了嘴，看着她几次握紧银枪，慢喊：“来人……”

此时突然扔来几个木筒，滚了几下，立即炸开砰砰响，爆出烟火四处蹿开。紧密包围的士兵也被烟火打中，纷纷退开。

武钧龙拉了上官玉的手臂带她避开这些火花，忽然飞来一颗石子打中他的手，握着的力度松懈了。上官玉忙退离几步，正要甩开，身后迅速翻过一个人稳抓住她的肩膀，带她一同跳开几丈远。

她惊愕：“小流氓！”

“你还真是个麻烦！”要不是他做些准备出来，哪能就这么容易脱身？本来要在生死关头对付的，浪费了，还是浪费在这丫头身上。

武钧龙看到此人，低吼：“抓住他！”

“喂！又来！”文殇忍不住呼叫，立即扔下一枚烟弹迅速爆炸，滚滚浓烟冒出来，看不见任何东西。

浓烟消散后，盯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武钧龙狠狠地勒紧手中的银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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