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4、幽夜

报仇！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张小乐真的很像前世的穿越小说的主角那样，是一位被权臣谋害逃出京城的皇子，亦或者是有无数高手暗中保护的天之骄子。

再不济找个牛逼的师父撑腰！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身手不错，但那都是打猎练就的粗浅功夫，甚至于连江湖人都算不上，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报仇必须要小心，小心，在小心。

幸好，那位在淮阳镇意外死亡的林三宝给他透漏了一个消息。

这位夏江夏大人喜欢逛青楼，最喜欢去的一家青楼便是丁柳巷的如意坊，这也是他在这家面馆当学徒的原因。

等他将积攒了一天的碗筷洗刷干净放进柜子，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面摊灶台的火已经熄了，整个面摊只有柜台上的油灯还在亮，摇曳的火光下有一碗阳春面。

这是面摊老板李老三给他准备的晚餐！

肚子早就空空的张小乐走过去拉了一条长凳坐下开始吃面，因为放的太久，面汤已经凉了，面条也成了一坨，不过这几个月来他也已经习惯了，而且他对于吃食的口感也没有那位青儿姐那般挑剔。

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干净，他到水池旁把碗筷洗干净放进柜子，然后熄灭了柜台的油灯，舒展了一下有些发酸的四肢到树荫下的藤椅上躺下，不多时便传来了鼾声，夜深人静，就连树上那些不知名的虫儿也停止了鸣叫。

许久之后，张小乐仔细听了一下，李老三确实已经睡着了，这才起身沿着丁柳巷的阴影走向如意坊。

北燕帝都从子时开始实行宵禁，静悄悄的丁柳巷只有如意坊灯火通明。

他沿着巷子的阴影处来到正对如意坊的柳树下，灵巧地爬了上去，缩在树叶遮挡的树冠中死死的盯着花楼。

月过树梢，夜过子时！

就算拥有通宵营业资格的如意坊门前还只剩下了大猫小猫两三只，门前高亮的大红灯笼下，两位穿着薄纱、浓妆艳抹的姑娘斜靠在门旁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如意坊内，傍晚莺莺燕燕的花厅也沉寂了下来，楼内有恩客的姑娘各自回房伺候客人，只剩下尚没有恩客上门的姑娘趴在花厅的围栏上，双手托着香腮盯着空空如也的正门闲聊着之前赵家公子来的事情。

丁柳巷的这家如意坊在大都并不出名，楼里的姑娘也没有什么名传京都的花魁，要不然也不会开在这普通的丁柳巷，来这里的客人多数也都是普通的客商。

至于京都那些个权贵子弟和富商他们可不会光临这地处偏远的青楼，所以，今个赵家公子登门可是把如意坊给吓的不轻。

赵家公子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北燕唯一的异姓王候，这位赵家三公子又是世子，将来毕竟要继承赵王府。

如意坊的姑娘看着赵家公子双眼放光，心中暗搓搓的小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当然，花楼老鸨也知道赵家公子肯定看不上自己楼里这些庸脂俗粉，所以直接叫出了如意坊仅有的几位清倌人希望得到赵家公子的垂青。

青儿侍奉的花韵便是其中之一。

虽说这些被老鸨从小调教的清倌人在楼里身份非比寻常，但究其根本也不过是烟花女子，所以，对于这些清倌人而言这也是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只要能被赵家公子看上，就算是一个做妾的机会也会让她们趋之若鹜，只可惜花韵失去了这次机会。

如意坊最顶层的梅花阁内。

花韵对着铜镜左看又看，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那点比不上花兰那个丫头？

如意坊的这几位清倌人虽然自幼一起长大，深陷烟花之地，在楼里身份特殊，但几人暗中的争端并不少。

今日花兰被赵家公子看上，日后的身份恐怕要高众人一等了，想到从明天开始，自己就要在花兰面前俯首低头，花韵心中就止不住的郁结。

“青儿？青儿！”

“来了！”

青儿一路小跑从屏风后面走到花韵的身后，不等花韵开口便开始帮花韵捏肩，乖巧的样子和之前欺负张小乐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青儿，你说姐姐漂亮吗？”花韵看着铜镜内的青儿问道。

“漂亮！在青儿眼里，整个花楼、不、整个帝都没有人比姐姐更漂亮了！”青儿乖巧地回应道。

“整个帝都？”

花韵微微侧身看了青儿一眼，随后摇头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偷吃过蜂蜜了？”

青儿嘿嘿一笑并未接话，花韵便继续说：“从明个开始，咱们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这座梅花阁也要换主人了。”

“姐姐，话也不能这么说，虽说赵家公子点明了让花兰伺候，但赵家是什么身份？十有八九不会允许花兰入府，而且，青儿听说这位赵家公子的新婚燕尔，妻家是陈家千金，性格泼辣的紧！”

“陈家？”花韵闻言顿时一愣，转头问道：“哪个陈家？”

“当朝兵部尚书，陈俞安的陈家呗！”

说起这些市井八卦，青儿来了兴致，继续说道：“青儿听说这陈家出身北境，那地方尚武之风盛行，就在前年，陈家大小姐与人当街斗武，惹出了不少的笑话，有这样一位主母，青儿反倒是觉着被赵家公子看上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说真是这样，那确实不是啥好事。”

花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赵家公子身份尊贵，陈家也不遑多让，如果这位陈家小姐真是市井传闻中那样的脾气，说不好还要闹出大乱子。

到时候偷吃不成，搞不好还要惹一身骚。

念及于此，花韵心中的郁结之气顿时消散不少，吩咐青儿帮自己放水洗浴。

伺候着花韵洗漱、入眠之后已经到了下半夜，青儿打着哈欠来到窗前，紫色的月华下，丁柳巷这条偏僻的陋巷空无一人，只有沿街的一排垂柳随风摇摆。

青儿趴在窗前，双手托着香腮遥望着天上的紫月。

与此同时，距离如意坊最近的柳树上，张小乐躺在一根手腕粗细的树干上，透过柳叶看着天上的紫月，喃喃自语地嘟囔着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一句话。

“为什么会是紫色的月亮？”

“那是因为时间还没到！”

梅花阁，青儿同样小声嘀咕了一句，吱呀一声把窗子合拢。

张小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一直等到很久之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夏江应该是不会来了，这才返回了面摊前的藤椅上躺下，闭目，入睡，直到日上三竿被赶来乘凉的老头用拐杖戳醒。

他打了个哈欠扶着老头在藤椅上坐下，然后利索地将桌子上的长凳放放下来，面摊开始营业。

这一天对于张小乐而言和昨天乃至前天一样的枯燥和乏味，直到正午时分，正在树荫下打瞌睡的小乐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

这喧闹的声音来源便是的如意坊！

传说中那位性格泼辣的赵家世子的新婚夫人、陈家大小姐提着剑把如意坊砸的一塌糊涂，那位伺候赵家公子的清倌人花兰被当众甩了十几个耳光。

如意坊的老鸨面对这种情景也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而不敢有丝毫阻拦，直到巡城御史赶到这位陈家小姐才被强制带走，留下满地狼藉的花厅。

烟花之地的风流韵事，尤其是还牵扯到北燕的两位权贵，这件关于赵家公子的桃色传闻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吹便了整个大都，成为了大都近百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在如意坊被砸的半日后，赵家公子赵元启便跪在了成武王赵武的面前。

作为统领北境百万大军的成武王，赵武一身锦袍依旧难掩一身的武气，对于自己这个桃色传闻传遍大都的儿子，他并未发火，只是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

赵元启跪在地上，低着头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赵元启的生母夏氏带着婢女急匆匆地从侧厅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微微躬身，略带迟疑之色道：“老爷……”

赵武微微皱眉，道：“有什么话直说！”

夏氏似有无奈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说：“惜容带着婢女回陈府了！”

赵武面色平淡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说道：“回便回吧，过几天让下人请回来便是，现在说说这位即名传大都的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夏氏看自己的儿子沉默不语，急忙说道：“花兰！”

“嗯，花兰，既然这么喜欢就接回来吧！”

“陛下召本王入宫去商议北境军务，这件事你看着安排吧。”

出身军伍的成武王并未对此事生气，淡淡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准备离开，毕竟对他而言

桃色传闻虽然听起来很不好听，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父王！”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元启这个时候突然抬头出声，赵武转身皱眉看着他说：“你喜欢这个花兰，已经让你母亲接进府里了，你还要如何？”

“玉佩！”

随着赵元启的这两个字出口，赵武始终平淡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悦之色，微微侧身问道：“你说什么？”

赵元启之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正厅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成武王这样的武道高手自然不可能没听到，但他依旧装作没听到，这无疑代表他对于之前听到的那两个字很不高兴。

而赵元启心中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依旧倔强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道：“我要玉佩！”

啪！

赵武右手拍在桌子上，梨花硬木的桌面印出了一道深约两寸的掌印。

“老爷息怒！”

夏氏看到赵武发火急忙跪在了地上，武王一怒，大厅数位婢女也随之跪在了地上。

“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赵武指着夏氏冷哼一声，随后看着赵元启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赵王府的世子，将来是要继承赵王府的！”

“父王……”

赵元启刚要开口，赵武猛然起身打断他说：“不用再说了，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父王，父王！”

赵元启跪在地上，情绪激动之下满眼通红，但赵武只是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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