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凰 第一百九十三回 不速之客

此时的燃灯人在何方？正立在八景宫门口。看他仿佛没事发生一样，难道之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师伯快请进！”看门童子见了燃灯，又看到他怀中抱着玄都，知道事情不妙，赶忙让进门来。燃灯被小童引着，快步来到老子的厢房。等见了老子，便将之前的事说了一番。

得知爱徒被凰林打伤，老子心头一动，站起身走到玄都身前，叹道：“唉，怪我不应该让你走这一趟，惹来这等祸端。”说罢俯身查看玄都伤势。毕竟是唯一的亲传弟子，老子纵然是圣人也无法遮掩关切之情，伸手揭开其胸前的道袍查看。这一看不打紧，那只黑色的‘蜘蛛’并没有消失，趁机伸出触手朝着老子的七窍钻去。

“哦？这是……”老子半秒之间便祭出了玄黄玲珑塔，那塔浮在头顶，金光罩住周身。但是让老子没想到的是，这黑气竟然穿过玄黄玲珑塔钻入了自己的七窍，匪夷所思。

燃灯见突袭成功，冷笑道：“嘿嘿，圣人又如何，还不是着了道？”说着，他大口一张再喷出一口黑气，径直钻入了老子的灵台。双管齐下之下，老子还能幸免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也太小看圣人了！”话未落音，一道掌心雷正中燃灯心坎，打的他大叫一声翻身倒地。是老子。只见他并未受到黑气的影响，那些黑气反而自行消散了，这是为何？

黑气乃是心魔的部分力量附着在玄都身上的东西，这东西一旦被沾染便会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操控整个人，可惜对圣人却是无效。只因老子乃是圣人，斩去三尸，六根清净，何来心魔？

一击收拾了燃灯道人，老子已知道自己的爱徒也被沾染上了这邪物，赶忙扶起玄都，准备以法力驱除这东西。哪知道本来浑浑噩噩的玄都忽然睁开眼，猛然回头一掌拍在了老子胸膛，霎时间，八景宫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古香古色的观院塌了半边，腾起阵阵黄气。

大罗金仙顶峰法力的一击绝非儿戏，不过老子乃圣人之躯，金刚不坏，这一掌伤不了圣人。黄气散去，玄都大法师人浮在半空，面容变得有些狰狞，怒道：“师尊，有道是千年修道不及一夜成魔！今日见识过凰林尊者，方知所言有理。他区区几百年道行，一入魔却凌驾于圣人之上，我等苦苦修炼这数十万年岂非是笑话？你所传的仙道都是谎言！唯有魔道才是进入大道的唯一捷径！”

老子看着眼前的爱徒变成这副模样，不禁心中长叹一声：“只怪你三尸未能全部斩断，六根不净，才会如此轻易被邪物沾染，唉！”无奈之下，老子将玄黄玲珑塔托在手上，大喝一声：“孽徒，竟然如此轻易迷失本心，给为师进塔里呆着吧！”塔一离手，划一道金光朝玄都罩去。

“想困住我？哪那么容易！”玄都早有防备，将手一扬祭出太极图来，挡下玄黄玲珑塔。

“太极图……”老子知道这灵宝决不能落入玄都手中，赶忙聚起法力，五指一张来抢太极图。玄都知道要在圣人面前脱身，怎么可能不作出点牺牲？随即舍了太极图立刻遁走了。

逃了玄都，老子也没有去追赶，而是缓缓将太极图收好。圣人的目光看向远方，默然道：‘无量天尊！玄都，你命中该有这最后一劫，若过了，便是过了大罗金仙的最后一个门槛，若过不了，一切休矣！’

再说可怜的燃灯道人，被老子用风火蒲团卷了，又命多宝道人送回到须弥山去。

多宝道人来过须弥山几次，遂将燃灯送去，又把事情说了一番。接引教主已经知道了心魔之事，遂命三大士（普贤、文殊、观音）携众罗汉前来，帮助燃灯镇压化解心魔。

多宝道人心思：‘我留在八景宫也不过看守个桃园，犹如个打杂的，那老子眼中只有他的亲徒弟玄都法师而已，自归入他门下未曾传授过我任何东西，枉费了我这大罗金仙的道行……这位接引教主倒是为人宽厚和善，加上二教主准提已经被封印，以我的道行他日争个二教主也未尝不可，不如留在西方为上。’拿定了主意，多宝道人以留下帮忙为借口向教主请示。其实接引道人早对多宝道人心仪已久，此刻其主动留下，求之不得。

八德池边，菩提树下，燃灯被接引教主的佛珠绕身，盘膝而坐，闭目不言。多宝道人与三大士分四方而坐，后面是众菩萨罗汉齐声诵经，佛力激荡，将燃灯的心魔暂时消弭。

‘唔，有什么人来了？’接引教主突然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笼罩着须弥山。不单是接引教主，远在大罗天的八景宫里，老子也察觉到鸿蒙里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人物’，不禁朝须弥山方向看去，口中默念：他怎么来了？

“这就是你们所在的鸿蒙么？风光与我那鸿蒙似乎没什么不同啊！”

随着一声感慨，一道人影踱步而来，映入众人眼帘。

这人面如冠玉，看不出年纪，黑蓝色的头发如塔般盘起；上身半裸，斜披着一袭金丝衣袍，大仙赤脚，手握一柄三叉戟，似道非道，似佛非佛。只听其朝着诸仙开口道：“贫道乃婆罗门教教主大自在道人！有礼了！”

鸿蒙世界中的八大圣人都曾在胎藏界的圣人殿会过面，故而认识。接引道人自然认得这位鸿蒙圣人，起身稽首道：“原来是大自在道友，你我许久没见了吧！听说之前老师曾召道友赴胎藏对付阿难陀，道友不在汝所在的婆娑世界，来此有何见教？”

大自在道人淡淡一笑：“老师鸿钧传道有先后，你我虽然并列为圣人，但却从未交过手。早闻此鸿蒙内仙教与西方教兴盛，今日特来向道兄讨教一二！”说罢将三叉戟轻轻往地上一磕，这须弥山也晃了一晃。

此言一出接引教主不禁一阵愕然，圣人之间修为虽然有所差别但也在伯仲之间，何况都是六根清净之人，为何突然起了争胜之心？这绝对不是圣人的德行。

“莫非道友……是冲着‘他’来的？”接引教主似乎已经猜出了一二，目光不由得落向了须弥山的山底。

“阿弥陀佛！好无礼的道人，当这须弥山是什么地方？”文殊普贤等诸仙见大自在道人想要出手，纷纷祭出法宝准备教训这个无礼的道人。接引教主却忽然祭出三颗舍利子护在身前，大喝：“都速速退开！”

话刚落音，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须弥山的一侧突然开始崩塌，整个山体缓缓倾斜！诸仙被这两股仙力波及，纵然是菩萨罗汉、太乙金仙也被打的浑浑噩噩，如死了一般都漂浮在虚空之中，只有达到大罗金仙初阶的多宝道人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随后，须弥山上的惧留孙和韦护连同半山腰的四大金刚都纷纷飞上虚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宝道人惊魂未定，心中惊呼：‘若不是电光石火间，教主出手抵挡了大部分三叉戟的威力，诸仙此刻早已灰飞烟灭了！来人好可怕的修为！’

“善哉！”接引道人将三颗舍利子护在头顶，手中七宝妙树一挥，惊讶道：“道友既然为圣人，为何要无端打伤诸仙？你来到我等这鸿蒙，可曾禀过老师？”

大自在道人哈哈大笑：“贫道既然自号‘大自在’，便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贫道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这些沽名钓誉的什么菩萨罗汉。听闻接引道友也有七十多万年的修为，今日倒要好好领教领教！”说罢其将手一拍，背后显出一尊圣像来。那圣像紫面獠牙，三眼四手，身披金甲红绫，手中分执三叉戟、神螺、神斧、仙杖，胯下坐一头白牛，恍如撑天巨人。此乃大自在道人的法相——破坏神湿婆，象征着破坏一切的力量。

老子昔日能用法相‘一气化三清’戏弄通天教主，这大自在道人修为比老子只高不低，自然能以法相迎敌。只见那湿婆法相将接引道人裹住，大自在道人趁机祭出三叉戟，一道金光飞来正中接引道人背门，将其打下九品莲台，跌下虚空。

接引道人只觉得那三叉戟上有亿万度的高温化作千条火龙灼烧圣体，赶忙双掌合十祭出舍利子吸收烈焰，以自身法力抵挡高热，一时竟无法动弹。能一击将西方教教主打下莲台，这大自在道人的法力明显在接引道人之上。

‘没想到……’接引道人心中暗思：‘曾听闻这位大自在道人有九十万年以上的道行，乃是大宇宙现存的几大圣人之中修为最高者，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西方教教主不过尔尔，想必此等小教也不能与我婆罗门教相比。”大自在道人语带轻蔑，扭头望向昆仑山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凰林尊者就在那座仙山之上吧？不过他似乎被什么麻烦缠上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才好。贫道可是专程为你而来呢！”

接引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果然是冲着凰林小友而来，若如此，小友可要小心了……’说时迟那时快，接引道人周身佛光乍现，将火焰尽数逼开，其手中的七宝妙树一刷将火焰刷的无影无踪。

接引道人手挽佛印，面上也没有怒意，只是一字一句说道：“我自创西方教以来，清静无为，与世无争。不过道友既然说我教乃是小教，那贫道也领教领教何为大教！”方才一招吃了暗亏，接引道人此刻不再留手，准备以无上佛法守护西方极乐之地。毕竟被人欺负到门口，佛也有火！

“好！”大自在道人见接引教主认真起来，反而大笑道：“今日就见个高下，吾的‘七轮齐开’和你的‘佛法无边’到底谁优谁劣！”说罢将身一震，从头顶到脚底，沿着身体中线浮现出七个盘子大的金轮，若隐若现。

接引教主心思：‘鸿蒙八大圣人之中,除了鸿钧老师之外,这个大自在道人是道行最深的,身负九十万年的道行,在我之上。昔日曾听老师说，婆罗门教的修炼之法跟我等的修行之法有些不同，乃是将鸿蒙世界的‘查克拉’贮存于人体内的七个‘轮’。分别是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海底轮。若七轮全开，则为圣人。不可小觑……”

大自在道人为何突然来到第一鸿蒙？原因其实相当简单——圣人的自尊心。身为鸿蒙内仅次于鸿钧老祖的存在，这位圣人一直是以天道圣人为目标的，至于其他几位圣人，他很清楚，没有哪一位圣人可以超越自己。可是偏偏，凰林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信心，一个活了不到三百年的小子竟然超越了圣人，领悟了连自己也无法领悟的究极力量——无极。

这简直荒唐！太荒唐了！

“荒唐！”

坐在大雪山之巅的大自在道人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脚下的鸿蒙众生，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

“贫道历经了九十万年的苦修，万劫不坏，得以天书封圣，得‘天宝圣人’之名。可是一个小子就让贫道一夜之间变成了沽名钓誉，我不会承认的！宇宙洪荒之内，我只在鸿钧之下！凰林，等着我！”大自在道人拿起地上的三叉戟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风雪之中还有一人，正看着大自在道人离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鸿蒙内的另一位圣人——妙毗尊者。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师兄这一去，只怕那个鸿蒙难有安宁了。奈何我也劝不了他，只希望别让老师知道才好，否则师兄如此乱来，难逃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