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 送别宴

沌山颂 凉拌菜 玄幻奇幻 | 东方玄幻 更新时间:2019-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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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鸢的送别宴办在城内最有名的“华庭楼”,至于为什么不在王府设宴的理由很简单,王鸢那个知州老爹早在一月前就开始张罗为王鸢送行,时至离开前,该拜的人、该办的宴,该送的礼王家都已一一打点好。比如,那个视画如命的明州通判,别看才是个从五品的地方官,来头可不小,他的二哥正是三司使谢道云,如能攀上谢家,入仕后成为“计相”门生,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仕途能够顺风顺水。王知州知道这位刚上任的年轻通判脾气古怪,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唯独醉心于丹青,甚至把俸禄全部花销在购画之上,乃至二十好几还未娶妻生子,所以特意拿出自家珍藏的几幅吴道子的真迹,故意请谢通判一辨真伪。见到墨宝后,谢通判的反应可想而知,王家立刻成了谢家的远房亲戚,王家也就顺水推舟,将那几幅山水画“借”给谢通判赏玩。

王知州知道儿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如果高中,真正能让他驰骋官场的并不是那些个工整押韵的策论,而是人脉。湖州王家虽然赫赫有名,那也只是在湖州,到了京城还是得想办法在几大家族的大树下乘凉。湖州王家也曾为了一官半职有求于京城里的“亲戚”,事虽办成,却也免不了受些冷言冷语。自此,湖州王家明白了一个道理——远亲不如近邻,与其指望着几年都见不着一面的亲戚,不如依仗自己的关系来得妥当。王知洲适时将王鸢推出,甚至将一些琐事交与他独自来办,一来是想锻炼他的胆气,二来是想让他伺机活络活络关系,好给今后的仕途铺路。

王鸢一通忙里忙外,累得半死,终于将家父交与的任务全部完成,在临行前的最后一天,忙里偷闲,抽出时间同书院里的朋友们在华庭楼一醉方休。

白鹭书院今年出了不少赴京赶考的举子,湖州人把书院里的“王、顾、钱、孙”四人称为“四大才子”,在湖州人眼里看来,今年科考的三甲定会在此四人中出现,很可惜的是,顾腾并未赴考,但湖州人任然对其他三子信心十足,因此当知道白鹭书院要来自己开送别宴,华庭楼立刻推开了所有生意,专门给三才子包场助威。当晚,闻讯而来的姑娘们将华亭府围得水泄不通,只为一睹才子尊荣,也算是湖州的一大奇景。

“李生到!王生到!”听着店家的吆喝声,倚靠在二楼勾阑处的顾霜绫听着楼下一片娇嗔的呼喊声,想到:“还好店家允以白鹭书院包下,否则这座三楼高的小酒家非得给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们掀翻了不可。”与此同时,身穿靛蓝襕衫的王鸢大步跨进了酒家,说来也怪,书院学子事先并未商量,却都不约而同地身着蓝色长衫赴宴。

王鸢来时晚宴已经开始,他东瞧瞧、西望望,转了几圈后径直走到顾霜绫身边,偷偷地问:“顾腾人呢?”

“大哥身体抱恙,且于家中歇息。”顾霜绫没好气地侧过身子对着王鸢,不知道是因他迟到赌气,还是对楼下姑娘们此起彼伏的念叨心烦。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勾阑旁,一个高大的身影摇头摆尾地说道。七尺高的书生念完,立刻引起了姑娘们的阵阵尖叫,“哪位小娘子若能猜得作诗之人,小生愿于她促膝而谈,一醉方休!”高书生把头一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这是晏殊,晏相公的《浣溪沙》。可惜是首思春的诗,现在都秋天了,孙兄您这日子对不上啊。”还没等姑娘大叫,顾霜绫冷冷地打断了自我陶醉之中的X文辉,这家伙平日里卖弄文采的样子已经够让人作呕,何况他只是赋诗一首,并未即兴而作,楼下女孩却能如此追捧,更让顾霜绫觉得反胃。

“啊!”孙书生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勾阑上,手上的酒杯“不小心”掉至楼下,围观的姑娘们为了酒杯抢作一片,拉扯之中,还撕坏了几个姑娘的衣纱。“孙相公的酒杯是我啦!”拉扯扭打之中,全然不顾形象的姑娘们纷纷喊道。

“卿本佳人,何奈无期。区区酒觥,何苦相争。”倒在勾阑旁的孙书生摇摇头,提手扶住额头,斜眼瞄着楼下姑娘们的反应。

“还孙相公呢?晏相公十四岁参加殿试,孙兄你十四岁在干甚呢?”顾霜绫看着孙书生假装跌倒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与他斗起嘴来。

“好啊!我是看出来的了,我搭台,你拆台。小生哪里惹你了?顾霜绫你个狐媚的小娘子,是不是觉得将介甫迷得神魂颠倒,今后能进王家门做管家的?我告诉你,就你家那个咸人出身的‘顾员外’要多下贱有多下贱,王家怎么可能同意介甫三书六礼、中门大开将你迎娶回家?你永远只是个贱奴婢的命,说不定过几年,你还要叫楼下的哪个女孩为大娘子呢!”恼羞成怒的孙书生借着酒劲开始大吼大叫,竟口无遮拦地把王鸢和顾霜绫的秘密说了出来。

“叫我王三郎即可,还没入仕就称我介甫,未免也太过亲热了吧。”王鸢嘴上没有咄咄逼人,但他压低嗓子说话,很显然是在警告孙书生不要多嘴。

“打死我也不信王家少爷会看上顾家的小娘子?”“是啊,是啊,休要攀诬。”围观的姑娘们七嘴八舌起来,对着王鸢和顾霜绫指指点点。

“看来孙兄真是吃酒吃醉了,都说起胡话来。”王鸢拿手捂住X文辉的嘴巴,强拉硬扯把他拖入屋内,面色土灰的顾霜绫也跟着进了屋。

“文辉你怎么想说什么说什么?王家待你可不薄,不要听风就是雨,切莫听人家胡诌,受人唆摆,中了奸邪小人之计。”王鸢突然想到一些风言风语,说王家通过关系已为他打点好一切,只等他金榜题名。

“好啦,好啦。哥儿也不要大动肝火,还不是您那个‘贤内’出口伤人,才逼得我口无遮拦。我再多说一句,秦楼楚馆里这样的姑娘多得是,哪天让我带哥儿去见见世面?”X文辉装作吃醉酒的样子东倒西歪,嘴里满是讥讽。

“你还...!”

“好啦,好啦,不说啦!”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王鸢才得以入座。这时,前菜已经吃得差不多,只剩些小点没动过,不过因为被X文辉气得够呛,王鸢也没什么胃口。

华庭楼自称自家的厨子在御膳房待过几年,烧得那是皇家菜,湖州内自然极少有人能吃到御膳,所以没人能评价华庭楼正宗不正宗,反正好吃就行。

光看看送别宴当日的菜单就能让人口水滴答,这还只是正餐的一部分,什么果脯蜜饯、零食小吃、美酒佳酿都要另算:

酒醋三腰子,辣羹,燕鱼干,青虾,烙润鸠子,炒田鸡,煎卧鸟,三色鲊,清汁杂,酒煎羊,炙子骨头,爆肉,双下驼峰角子,群仙炙,奶放签,橙酿蟹,羊舌签,插食......

这份菜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无不让人食指大动。但熟悉王鸢的人都知道他对这些都提不起兴致,甚至难以入口,因为一个常年的习惯——食素。

但王府上下无人吃斋,连下人们都大鱼大肉,唯有王鸢多年来不碰肉食一口,实乃怪哉。王家人倒也随他,毕竟王鸢吃素,却不要求他人食素,只要饭桌上有素食,他也不挑剔,就着稀粥呼噜下肚,一顿饭就算打发了。古人有云“食色,性也。”王鸢似乎真的超脱了常人的本能,是一个“饿其体肤”的大丈夫。

“郎君定是一心向佛,才不忍杀生,君不见佛家的‘五荤’之戒吗?”看到王鸢只吃青菜,随着哥哥一起赴宴的钱家二姑娘不禁问道。

“小娘子,此言差矣。佛家‘五荤’,也叫‘五辛’,是五种腥臭之物,分别为蒜、葱、藠、韭、兴渠。据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八载,此五种之辛,熟食者发淫,生啖者增恚,十方天仙嫌其臭秽,咸皆远离,然诸饿鬼等则舐其唇吻,常与鬼住而福德日销。所以,五荤和肉没有关联。真按照佛家尺度来衡量,介甫也不能吃酒啊?你看看他今天吃了多少花雕。”X文辉又借机在钱家妹妹面前显摆起来,虽然他卖弄来卖弄去还是没有解释王鸢为什么只吃素。

一旁吃菜的王鸢没有理睬X文辉,反而对碗中的汤圆赞不绝口:“都来尝尝这‘浮圆子’,我在明州食过一回,自此难忘。昨日我对华庭楼的厨子提及,没想到他真能做。‘浮圆子’以黑胡麻、油和糖做馅,再用糯米粉包裹搓成圆球,煮熟后,吃起来香甜可口,饶有风趣,甚好,甚好。”江南出身的王鸢打小吃稻米长大,对这类用糯米制作的小吃食更是喜爱,所以他不食荤,并不代表着不好吃,对于各类吃食,特别是甜糯小点,他意见可大着呢。

一听王鸢介绍,白鹭书院的富家子弟们这才注意到满桌珍馐里的这道小点,本来无人问津的甜点立马被分而食之,都想尝尝这让王鸢都赞不绝口的新奇吃食。

“小跑堂的,将那明州的果子盛来给我尝尝。”看着碗里仅剩的几粒丸子,钱家兄妹没有起身,却命令起店家做这做那。平日在书院里,钱家兄妹就一副皇家做派,特别是那骄纵惯了的小妹钱亦淼,仗着自己是嫡女,对身边的婢女呼来喝去。没想到他们到了酒楼,依然把店家当随身小厮使唤,引得王鸢不禁皱眉。

“哥儿,小的只是个行菜,就是个给厨子唱菜名、上个菜的,小厮之事并不在我份内,您大可使唤‘闲汉’或是‘大伯’,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行菜一脸堆笑,弓着腰,不停地搓着双手,看样子是想讨点钱。

“腌臜泼才,今儿个酒楼是让你给包下还是怎么的?知道我是谁吗?‘湖州钱家’的嫡子,将来的状元!”钱克贺不由分说,上来就对着店家大骂起来。一旁的王鸢也是奇怪,在书院的时候,钱克贺对大家都客客气气,完全不是今儿个颐指气使的样子,怎么在个市井小民面前摆起了官老爷的架子。

碍于钱克贺是湖州的名门贵族,被他臭骂的行菜不敢发火,只能咬紧牙根、攥紧拳头把心中邪火强压下去。钱克贺骂归骂,倒也听出行菜的话外音,只见他随手扔出一串铜钱给了行菜,方才还面色难堪的行菜马上喜笑颜开,端起钱家兄妹的银碗就要盛汤羹。钱克贺出手也是阔绰,一出手就是二百文钱,连眼睛都不眨。要知道饭桌上最贵的一道鲈鱼脍也就这个价钱,酒家杂工干一天也就挣二百五十文,帮几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端茶送回就能挣回大半天的工钱,谁又能不眉开眼笑呢?看在钱的份儿上,被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使得,使得!衙内必能金榜题名,咱楼以后也能沾您的光,改称‘状元楼’。”接过铜钱的小杂工低声下气,钱克贺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就差给他捶背按腰,谄媚的样子极其滑稽可怜。

“使不得,使不得。钱兄家大业大,可钱也不是这么花啊。您今儿给了两百文,明儿要是给少了还不得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况且若是立下这规矩,让其他吃酒的客人如何是好?往往睚眦之恨,便成嫌隙,别人吃酒贵了还不都怪罪在您头上。不就是一碗‘浮圆子’吗,我来盛便是。”王鸢一把夺过杂工手上的碗筷,在他看来自己给钱家打下手不妨事,只要不要让白鹭书院的同窗们都落得个膏粱子弟的名声就好。

“王君,你这又是在客气什么,还是我来吧。”钱克贺也知道要是今天王鸢真帮他盛了这碗汤圆,那日后王朗君仁贤之名在湖州将会更甚,他可不想让本就高出自家的一头的王家声名远扬,所以想把王鸢手上的银碗给抢回来。

王鸢和钱克贺为了碗“浮圆子”推来推去实在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还是顾霜绫偷偷给钱家兄妹盛好了汤圆才结束了这场有辱斯文的闹剧。行菜见无利可图,暗骂了书生们几句,又去忙他的琐事了。

关于“浮圆子”的争闹终于结束,一直嘟囔着嘴的钱家妹妹也终于吃上了这道明州小吃。“浮圆子”果然美味,煮过的圆子软而不烂,咬开甜糯粘牙的白皮,黑胡麻糊在嘴中炸开,甜香回荡在鼻腔之内,回味无穷,再喝一口温热的汤水,冲淡甜腻,齿颊留香。平时里,那个惺惺作态的钱家妹妹居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万方,起初只是小口抿食汤圆的她最后甚至狼吞虎咽,一口一个汤圆的样子比之务农的糙汉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小妹,这‘浮圆子’不差吧。”看着钱家妹妹大快朵颐,王鸢笑着问道。

“极好,极好!郎君诚不欺我!”钱家妹妹咧开嘴朝着王鸢大笑道,牙上黑黑白白满是胡麻糊,可这小妮子没笑几下,突然低下头抽泣起来,豆大的泪珠落下,哭化了脸上的胭脂水粉。

王鸢看着钱小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别哭啦。再哭就不美了。小娘子怎么哭得凄凄惨惨,有何苦衷?”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浮圆子’太过好吃,一想到哥哥们进京后只能吃上炊饼、汤饼,心里就不禁难过起来。我听说参加科举时,吃喝拉撒都得待在贡院之内,连贡院起火都不得外逃,否则十年苦读之果都要作废,那更不可能加吃上什么好东西了。”钱亦淼哭着说。

“傻娘子,待到春闱才要进京赶考,今次的解试还是在湖州应试,至少在开春之前,咱几个还都会待在湖州。再者,汴梁的东西可好吃着呢,因为家里关系,我去过几次汴梁,我真是开了眼,不要说什么米、面,各种闻所未闻的吃食也足够你每天翻花样。樊楼、仁和店、姜店,宜城楼、班楼,金梁桥下刘楼,曹门蛮王家、乳酪张家,八仙楼,郑门河王家,李七家正店,景灵宫东墙长庆楼等等,在京正店七十二户,此外不能遍数,其余皆谓之‘脚店’。特别是乳酪张家的冰酥酪,据说是天上才有的美味,京城的各位相公都甘之若饴,我正好想去尝尝这风靡京城的乳酪呢!”王鸢对汴梁的店家如数家珍,看来他对进京赶考早就做好了准备,想必对这次解试也是信心十足。

许久没有插上的话的X文辉也去过汴梁,听到王鸢谈起京城,立马来了劲:“《经史证类备急本草》有云:‘小麦乃世之常食之物,然经火煮而食之,其性壅热,善动风气,此甚验也。’《琐碎录》又云:‘西北麦经霜雪,南方少雪,故面有毒也。’书上也说了,小麦含热毒,而霜雪能解这种热毒,北方小麦经过了秋霜冬雪,所以没毒;南方小麦很少有机会遇到霜雪,所以有毒。吃着稻米的南人焉能不比吃毒物的北人?我看,这次科举又将是南人的天下。”

“孙兄切莫胡诌,众所周知,吃面食的北人彪悍,吃稻米的南人柔弱,莫不是因为米面之由?霜绫不才,倒也跟着爹爹去过汴梁,吃过几次的北人的炊饼,虽称不上什么凤肝龙髓,但也是可口美味,麦子的干香同稻米的糯香截然不同,吃起来劲道又有回甘,别有一番风味。倘若真的像书中所著,北方的麦子真是毒物,怎么不见我和爹爹毒发身亡呢?”顾霜绫算是个X文辉杠上了,没等孙书生卖弄几下,立刻插嘴反驳。

“你!你个媚狐娘!跟着王鸢一唱一和,倒是琴瑟之好,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去考取功名啊?你这也就是在勾栏唱话本的本事,我这个饱读诗书的秀才怎么能让小女子给欺负咯?你敢不敢同我赌一把,赌注就是今儿的饭钱。”恼羞成怒的孙书生一拍桌,指着顾霜绫问道。其实在座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孙书生不敢同顾霜绫比文才,反而想用赌博来赢回面子,其实已经能宣判顾霜绫的胜利。

顾霜绫淡淡一笑,缓缓从座位上站起,道:“赌就赌!”

“好,那就用铜钱赌一局定胜负。字和幕,选一个吧。”别看X文辉一表人才,对市井赌博倒是熟门熟路。

“好,我选字。”选了正面的顾霜绫又哪里晓得,X文辉比文才不行,比心机那可是湖州一等一的。X文辉好赌,不管是蹴鞠、棋、骰子,只要能赌的他都会去赌,混迹于赌坊的他运气倒是不错,输输赢赢,统算下来还能小赚。俗话说“十赌九输”,这样好赌之人能不坐吃山空其中必有蹊跷,不是出老千,就是和庄家沆瀣一气,而X文辉两者皆有,这就是为什么他能立于不败之地。在赌坊内因为耳目众多,X文辉一般不会出老千,但同市井小人开赌,他就不会那么客气,不骗到人家千家荡产他决不罢休。他之所以会不要脸面硬和顾霜绫赌钱币,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输。

X文辉手中一共藏着三种钱币,一种全是正面,一种全是反面,最后一种是正常钱币,在顾霜绫定下正反之后,孙书生先掏出正常钱币供众人检查,在众人确认无诈之后,他再将手自然地摆至腰间,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换钱币后立刻将其上抛,最后把空中的钱币按在手心。“开!”孙书生稍稍等待,大喝一声,揭开手掌,顾霜绫定睛一看,脸色大变,那钱币正是反面朝上。

“嗟乎!惜哉!”在众人的叹息声中,孙书生傻傻地愣在原地,“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钱币是正面朝上。

“恭喜顾娘子,恭喜顾娘子。”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顾霜绫也傻傻地愣在原地,“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明明钱币反面朝上,大家却都说是她赢下赌局。

“阿娘!阿娘!”孩童的叫喊声中顾霜绫脑中闪过一个念想,无尽的漩涡之中一只妖猴起掌挥泪击向一个婴孩,受到攻击婴孩没有哭泣,安详地跌向黑暗的深渊。

“妖术!这是妖术!”顾霜绫被一声嘶吼声拉回现实,只见X文辉倒在地上双腿空踢,指着自己满脸惊恐。

“孙家二郎!往日的狂悖之言大家也就一笑而过,今日倒攀诬起同窗起来。铜钱赌也是你起的头,自己能耐不济,输了赌局,却怪起妖魔怪鬼。你说说,众目睽睽之下,顾娘子未动一根手指,她又是如何蒙骗这一双双明眸。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都给狗吃了不是?”王鸢为人刚正不阿,且不说他和顾霜绫的情分,单是为了白鹭书院的名声就足以让他痛斥X文辉这个丧德败行的家伙。

X文辉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偷偷摸了腰间所藏铜币,知道自己没有搞砸,手中的那枚铜币绝对只有反面,可连自己眼中,那枚铜币都是正面朝上,朗朗乾坤之下如不是妖鬼作祟,必不可能所有人都看差。“王君!我见你卓尔不群,定是国家栋梁,才好言相劝,你倒好,反而同我说嘴。你是谁?你是才华斐然的豪门勋贵,竟对一个江湖商贾家之女眉目传情。古人有云:‘井浅河深,齐大非偶’,门当户对那才是正理,若你非要娶这妖女过门,总有一天逆人大伦,受人唾弃,最后连宗祠都进不去。顾小娘子你也别得意,本朝有榜下捉婿的传统,若王君高中,必有高官富豪现场抢人,不要说你与王君有私,就算榜前择婿,都能让京城的那些王公贵戚给棒打鸳鸯。王君志在天下,想要贵为国家宰执是需要朝中有人提携的,难不成顾家来提携不成?!王君要知道自古红颜祸水,君不见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君不见汉成帝独宠赵氏姐妹昏庸无道!”起身反驳的X文辉字字戳心,揭人伤疤,可他本意是好,毕竟王家照顾过他,所以他才处处针对顾霜绫,希望能让王鸢断了让她进王家门楣的念头。况且王鸢和顾霜绫这事X文辉在王家面前从未提及,只有私下场合会对王鸢多言几句,所以他这人也不算太坏。

“孙兄住得是高屋大殿,吃得是琼浆玉液,日日莺莺燕燕,天天喝酒狎妓,才气堪比柳七,自是看不上我这苦出身的奴奴。但真是为了王家的荣辱,你在这里和我当面锣,对面鼓,倒也罢了,可你现在是输了赌局,输了就是输了,你个百八十斤的汉子非但不愿赌服输,反而拉东扯西,硬是对我的出生说嘴,怕不是还要输人吧!”顾霜绫见孙书生把她比作祸国殃民的妖女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只听人说过自己才比谢道韫,还没人说过自己的妖女,所以她才反讥孙书生,话里句句带刺,一会儿把他比作屡试不中的柳永,一会儿把他比作撒泼打滚的无赖。

“打住!打住!好好的怎么又斗起嘴来?要不是本朝的官家开明,废了前朝的宵禁,城里又怎么可能日日彻夜灯火通明,笙歌不停,你们能在这里说嘴,还不是沾了朝廷的光,所以更应该苦读应考,报效朝廷。”钱克贺见X文辉被顾霜绫说得臊眉耷眼,不得不跑出来打圆场。

脾气执拗的顾霜绫还想顶嘴,但众人的心思已经顾不得什么闲言碎语。

只见所有人眼中,湖州城的夜空忽然亮如白昼,血红的空中紫色的云烟如同浪涛般翻滚,紫云越积越厚,越积越大,直至有了五官,有了躯体,有了手脚,有了婴孩的模样。那紫色的婴孩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只是闭着眼无意识地扭曲着身子。湖州城家家出门而望,路人驻足而观,全被这千年难见的异相所怔。

“要变天了?!”X文辉惊呼。

“莫要妄议朝廷!紫烟是祥瑞之照,天佑大梁,定是有什么奇人降世。”王鸢看着紫云婴冷静地解释。

“太平年间,还需要什么治国奇人啊?定是...”没等X文辉把话说话,天上的紫云婴张大了嘴巴,突然间酒楼内果香馥郁,兰麝芬芳。紧接着,刺眼的光芒从他嘴内射出,随后紫云婴开始瓦解,光芒越来越来亮,巨大的光团把整个湖州城笼罩其中,在刺眼的光芒之内,全城人都失去了知觉。

等王鸢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发现自己未在华庭楼,也未在自家王府,而是赤身裸体躺在一张床榻之上,他用力挣开紧紧裹住的被子,却愕然发现身边还躺着位赤身裸体的女子,女子背对着他,王鸢也看不清样子,“莫不是哪家的花魁娘子不成?可华庭楼不能点花牌啊?”王鸢刚想窥视女子尊重,女子竟也睡醒,她揉了揉眼睛,看见裸身的王鸢不禁花容失色。女子本想大叫,但在看清了同床共枕之人相貌之后立刻打消了叫喊的想法,她转而用被子掩住凝脂白肤,却让被子上那抹落红更加扎眼,“王郎快去准备考试,别让此等小事乱了心思,过后解释也不迟。”耳聪目明的顾霜绫明白他和王鸢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与其骂他人面兽心,还不如好好安抚,反正在她眼里今后也是一家人,有些事早做晚做还不是一样做。“对对对,是我吃酒吃多了,是我吃酒吃多了。”还不能接受事实的王鸢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回答,他慌慌张张地穿上房内随意扔放的衣物掩着面离开了屋子。好在他从来运客栈回宅邸时还是清晨,等了他一夜的母亲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骂了他几句便催促他收拾行李同几个家眷一起上路,以免耽误了秋闱。湖州城的贡院被烧毁,秋闱考场被迫换地,考场虽说还在湖州之内,但从湖州城出发仍需要几个时辰,一般考生都会早几日前往,王家当然也不例外。

等顾霜绫洗漱打扮好离开客栈之时已经是晌午,她之所以多等了几个时辰才走,也是为了避嫌,生怕让人发现自己和王鸢同住一起。顾霜绫在回家途中顺道去了华庭楼一探究竟,晌午的华庭楼依然热闹依旧,三层楼的小阁,前正中实一平面梯檐,上饰花型鸟状之物,檐下垂流苏,好不气派。顾霜绫佯装打尖,实则试探店家口径,无奈店里杂工一问三不知像失忆一般,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一无所获的顾霜绫决定还是先回家,等去了书院后再问问同窗。

位于湖州城南侧的顾家华舍虽然没有乌头门,也不得施重供、藻井及五色文采为饰,也没有四铺飞檐,但占地奇大,纤巧秀丽,曲线柔和,注重装饰,华丽而繁细。屋内的架,梁、枋,花雕则均为杉木制作,雕法简朴,但不失其美感。大门门扇用上等木材,门面简朴无饰。地面铺装着釉砖,上面还雕镂着花草的图案。房间的四壁挂满了画轴和墨宝,其中不乏价格不菲的前朝传世作品。

顾霜绫一回家就被在前堂等候多时的主母劈头盖脸地痛骂,这主母是续弦之妻,却一直膝下无子,所以对聪明伶俐的顾霜绫很是妒恨。

“顾姐儿,你云英未嫁,却宿夜未归,这事儿要是让城里人知道了,还不人落下口实,笑话顾家女儿都是花月之身?咱顾家虽算不上什么名门贵族,但怎么说在湖州也算有头有脸,你也得给这个家留点脸面不是吗?让你读书,就是为了能让你改改那臭脾气,学学三从四德,你却一再作践自己,非要自甘堕落,与那些个贱民小姐一般,如此这般,别说是嫁个好人家了,有人能来议亲也就不错了,要是换作别家,早让人牙子将你发卖了不成。”大娘子端坐而训,顾霜绫只得低下头不敢言语,顾家老爷不在,主管内务的大娘子就是屋子的主人,可以杖打妾室,责罚子女,就算告至公堂,官府老爷也是站在她一边,所以顾霜绫明白即使争辩也是自讨苦吃,还不如卖乖,盼着能少遭些罪儿。

“现罚你禁足三天,跪在祠堂内同列祖列宗解释清楚。”大娘子一做决定,几个小娘马上附和:“大娘子还是宅心仁厚,依我看就该狠狠地打,打到不敢再犯。”

顾霜绫长吁一口气,谢过主母后,轻哼一声,径直走向祠堂罚跪,看都不看几个贱妾。

八月(农历)的天说不上冷,但入夜后还是有些凉意,除了更衣吃饭之外,顾霜绫心里几乎都想着王鸢的考试,没在列祖列宗面前为自己的不端辩解一句。在她看来,反正以后自己也是王鸢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的春宵一夜不过提早几年罢了,她不说,王鸢不说,等到他们成为夫妇之后,也就没有人知道,所以她并不需要对自己的祖辈忏悔些什么,还不如求他们保佑王鸢早日高中,这样才能早点迎娶她过门,不要像湖州有些书生,七老八十才金榜题名,到那时,就算自己能等,家父也不可能让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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