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谷 第六章 天明

我所了解的战争，无论是课本中的，还是厚厚的史书中的，基本都能分析出发动战争的动机和目的。土地、资源、权力、大部分还是为了生存和延续。

而我刚刚听到的，却让我无法理解，极为困惑，毫无理由的争斗？

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连忙给篝火加了点新的枯枝，看着噼啪作响的火堆，愣愣出神。这次，鬼魂少女没有再对我施以攻击，她似乎也一时无法接受，催促着骷髅男子继续说下去。

“关于这个世界，在下目前能告诉你们的不多。但在下很理解你们现在的迷茫，因为在下也是曾被当作炮灰无故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员。”那一瞬间，这名漂亮的骷髅气质变得柔和起来。“那可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长到那短短的几十年和来到这里后的千百年相比，原先的世界对在下来说，到底是否存在都有些模糊。感谢你们让在下借此机会机会追忆过往，此刻在下才想起，原来在下也曾拥有过自己的生活，自己习以为常甚至开始有点厌倦的那个世界。在下甚至有个可爱的女儿，那时因该刚刚周岁，在下也曾是个另人尊敬的魔法师，作为皇家的供奉有着超然的地位，在下自然也有个可爱温柔的妻子，感谢她，若不是她为在下留下了骨肉，怕是在下唯一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将从那个世界彻底消失。多么可笑，在下的人生本该被后人撰写在宫廷人物传记中，如今。。。”乔布斯那深邃空洞的眼窝中继而布满了哀伤。

静立良久后，他才用树枝在地面上仔细的画出了一幅简单的地图，一边画，一边用手比划着说道：“这是这片大陆的大概样貌，刚才说过，这里因为战争而产生文明，所谓的文明就是目前的五大公国。由人类组成的地处东部平原的王国赫门。位于世界西部，山脉遍布的高山王国泰坦，他们由居住在群山之间的各个种族结盟组成，国王由各个部落中的首领轮流担任。还有那座建立在南部绝望海中的海底王国亚特兰蒂斯。而北部沼泽横生的幽暗之地，则是亡灵大军的疆域。第五个，也是最为独特的国家，夹在四大国的疆域中间，他们号称中立之国，是唯一一个宣称主动放武力的国度，他们借助与四国接壤的优势，通过贸易生存，名为威斯埃伦。”

骷髅男子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之后望向我接着道：“您可能以为，此刻我会让您做出选择，从五个国家中挑选一个为之效力。其实完全不是，因为在这里，初生之人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一切都只能听从命运的安。”

“这里我又无法理解了，既然无法选择，那作为炮灰的我，是为谁作为炮灰而存在的呢？”

“过了今晚，您自然就会知道了。”骷髅男子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

长时间的沉默，为黑夜添加了一道让人呼吸不畅的浓稠厚度，坐在篝火边的三个迥异生灵仿佛各有所思，其中的我在心中默默将刚才的那段类似游戏中剧情铺垫的大致介绍反复咀嚼。到头来却发现能做的事基本没有，除了得知一些基本信息以外，可以拿来应对的策略也好，马上就必须着手实施的准备工作也罢，统统没有。

看样子，乔布斯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只是又向后躺倒在地，伸出没有丝毫血肉的双手，默默的凝视着，不知道是看着那青白泛灰的指骨，还是空中成片的星河。

在唯有篝火劈啪作响的静默中，第一缕晨光洒向大地，如同一道金色的细线破开天幕，将黑暗劈开，渐渐的，金线越来越多，从线变成面，好像恭候着迎接君主的群臣，围绕着那一轮君临天下的太阳接管了天地。

我转头望向骷髅男子，只见他缓缓起身，摘下花哨的礼帽，换做用礼服后的宽大围帽遮挡住整个头部，双手缩进衣袖当中，此时他再次对我们躬身一礼，开口道：“天既已亮，在下也要告辞了。”

“在这里，请君一切以自保为先，即将发生的事情，因为种种原因，在下无法直接告知，只能由您自己经历，希望。。。。很快我们便会再见。”

看着骷髅逐渐离去的背影，我居然内心升起一丝不舍，明明只是一夜的相处，不牵涉太多的情感，为何我却会有如此的心境。

恐怕只有他之现在，我之将来，惺惺相惜而已。

“呆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鬼魂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昨晚的相处中，叶却少见的安静，除了开始有些闹别扭以外，几乎一夜无话，我不禁有些奇怪，便问道：“你昨晚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么安静可不是你的风格。”

鬼魂少女撇了撇嘴角，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我有些害怕。”

我内心了然，无论她的实际年纪如何，毕竟看上去只是个13岁的少女。忽然被拖进这种局面，会怕自然是难免的。

心里虽然能够理解，可嘴上却不打算放过她，我故意说道：“过来过来，让我捏捏，你肯定不是那个小树妖（因是在大树下发现她的，所以我想惹她生气的时候，就叫她小树妖。）”

果然，一团夹杂着草根的烂泥瞬间而至，你也太小看我了，可别拿我和乔布斯那傻瓜相提并论，我敏捷的弯腰，躲过丢来的暗器，正洋洋得意间，眼眶一痛，这杀千刀的臭丫头，居然学会了连发！

“你怎么专砸别人眼睛，我可不是那个骷髅，眼珠被打掉了你赔？”我大声抗议。

“活该，人家本打算好好的当个淑女，你偏要惹我，不当了不当了，一点都不好玩。”

“这才像话嘛，你文静的时候反而比较吓人。。。唉~你怎么又去捡泥巴，淑女，要淑女呀。”

“淑女你大爷！”

不得不说，这家伙丢东西真的有些天赋，刚才是左眼，这次是右眼，我胡乱的用衣服清理眼眶，心里对自己说，算了算了，做男人要大气。

一番胡闹过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带来的只有这幅躯壳，要带走的自然也只是这副躯壳。

说是要离开，但却不知道去哪里，于是我提议去看看鬼魂少女的那颗榕树还在不在，她也欣然答应。

一人一鬼好像两缕少女发间脱落的发丝般在山谷间游荡，天已大亮，我欣喜的发现，脚下影子又回来了，周遭的景物便相应的便恢复了生气，不再如同夜间如画布上的死物一般。

“我问你，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装的？”鬼魂少女忽然问我。

我摇摇头“不好说，倒没有特意装作无所谓，其实心里跟裹了线似的一团乱麻。但我这个人啊，遇到了无法应对的事情，就习惯了不去胡思乱想。”

“你会不会下棋？至于什么棋，倒是无所谓，五子棋也可以，两边对决需要思考的就行。”我忽然问道。

“没事的时候，我会偷偷跑去疗养院看那些老人家下象棋，那时候我不能离开大树太久，就摸准了时间，每次去看一会会，看着看着倒也学会了一点点，马走日、相飞田这种基本的规则都知道，但是不曾与人真正下过。”

“那也算会吧，你看啊，与人对弈的时候，大家各思其谋，恨不得算出几手几十手之后的应对，我就不行，让我去考虑那么多变手，简直要了我的命。遇到犹豫不决，或者明知几子之后便会吃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战局的时候，与其去想如何拼命应对，倒不如静观其变，来一招无理手，搞不好会有意外的惊喜。”

“当然，这只是我这个臭棋篓子的笨办法，对弈的人，也势必不会是什么高手。”我不忘补充一句。

“你的意思不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干嘛扯到下棋上了。”

这种时候我明智的选择默不作声。

鬼魂少女低头看着脚尖，许久才继续说：“这里的情况，和你说的下棋，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对方也不是跟你棋力相当的角色，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角色这种量级的。那个骷髅头最后说的话让我很在意，什么叫明天你自然会知道？现在已经是他所谓的明天了啊，可是。。。。可是到底会发生什么？”

我耸耸肩，这种事情，就算问我我也回答不了。

穿过一片树林，和鬼魂少女初识的那片草场映入眼帘，倾斜向上的草坡顶端，一颗巨大的榕树高耸如云，如伞盖般的浓翠树冠下，一条条锈褐色气根垂落地面，千丝万缕，远看如拂尘般随风轻飘，又似夏日河边的垂柳婆娑摇曳，又有更为粗壮的气根早已与地面融为一体，自成体系，进化成另一幅躯干，独木成林。

这还是那颗榕树吗？

我不可置信的望向少女，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她拉起我的手，不由分说的向坡顶跑去。

来到树下，盘根错节的根系将坡顶变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气根编织成的天然拱门，毛茸茸的翠绿嫩条如门帘般洒落枝头，抬头望去，它们又汇聚在一起，如同一群相互搀扶的老者，低头望向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阳光从枝桠的缝隙中洒落，映照着点点灰尘闪闪发光。

“好美啊！”鬼魂少女兴奋的向我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