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谷 第二章 月光湖

给那家伙这么一闹，就没有了看书的心思，虽然已近深夜，我忽然很想出去走走，推开屋门，轻风拂面，月色中的合谷展现出不同于白日的美，一切既宁静又鲜活，不似都市中无法逃避的嘈杂，只有晚风拂过树梢，引起树叶们咯咯直笑的沙沙声，和夏蝉躲在树枝上可劲的歌唱声，我漫无目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城堡里，穿过迷宫般的房舍和灌木，偶尔会惊起一群屁股上亮晶晶闪着光的萤火虫，慌张张的飞入风中，躲入了这里的星光和月光中去了。

眼前的一切，让我如痴如醉，心旷神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城堡的范围，这疗养院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如同不设防的野地一般，院方没有任何禁足的规定，没有入夜后便会死死关闭的城门，更连晚间值班的守卫都不曾设置，任由人员出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既然已经出来，我便决定去榕树下看看，不曾想小鬼却意外的没有出现，任凭我如何叫唤，就是没有反映。恐怕还在生气，想到刚才她气呼呼的模样，我不禁有点想笑。说来奇怪，这家伙虽然是个鬼魂，开始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就是有种莫名的亲近。

既然鬼魂少女不想理我，我只得继续在漫过膝盖的草场中漫步。这里的夜是无需点灯的，月光下一切都清晰可见，星星如同钻石一般密布在深蓝色的天幕中，舒服的夜风游走在我衣服的缝隙里，草根毛茸茸的，好像在给我的脚腕挠痒痒，我唱着不着调的小曲疯子般的在草地上奔跑，奔下草坡，又穿过一片针树林，一片小湖映入眼帘。

啊，月光湖。只是听说，却还未曾有机会来过，这误打误撞的居然到了这里。今晚可真是饱了眼福，又一处美景不期而至。只见那微微泛着淡黄色的月光洒落在这片湖面上，倒影着一片片晶晶的亮光，宛若数不清的灵动小蛇，调皮的在水面上来回穿梭。时不时有鱼儿扑腾出水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湖面上荡漾出一层层细密的涟漪，晚风习习吹来，撩起我额前的刘海，如母亲轻柔的为我掠开当住眼睛的长发，如此温柔。我深深的将这风、这水汽、这夜色吸入胸中，舒服极了。

环顾四周，湖边上有个小码头，我光着脚坐在码头上开始吸烟，我很早就开始吸烟，经过肺叶吐出的烟雾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如同搭建起一个保护的壁照，将我包裹起来，远离那些面目可憎的东西。

正在吞云吐雾的享受着良辰美景，突然背后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猛然转头看到的却是鬼魂少女的一双赤足，完全没有防备的我，被吓的一歪身子，整个人掉进了水里。虽然是夏天，可夜晚的湖水依旧透凉，湖水灌进嘴里，被吸进胸腔，周围只能听到我扑腾出的水声和那恶魔般的娇笑。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居然真的掉下去了。”

“笨蛋，我不会游泳。”我扑打着水面试图换气，可是却喝了满肚子的湖水，身体越来越沉，脚也开始抽筋，很快我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耳里只听到鬼魂少女咯咯咯的笑声，各种死法我都想过，可唯独这被鬼魂吓到湖里淹死的结局未曾料想。

就在我打算拥抱死亡，当做解脱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包围住我，四面八方包裹住我的湖水忽然消失了，身体也轻飘飘的，新鲜的空气重新进入肺叶当中，我茫然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泡在水里，只是身边多了层透明的气泡将我包裹其中，不远处名为叶的鬼魂少女---此事的罪魁祸首，看似慌张的向我游来。

“喂，喂。呆子，你没事吧，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哪知道你真的不会游泳。”

身边的气泡也许是鬼魂少女施展的一种魔法，因为她此时也与我一样，被一层透明的气泡包围着，她慌张的表情倒不似伪装，将一只手伸向我，对我说：“快，抓住我的手，我带你上去。”

我赶紧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抓住她的一只手臂，任由她带着我向水面上升，清澈的湖水下能看到月亮被水面打乱了的倩影。水里的能见度很高，此刻我正好有机会好好的观察一下湖底的情况，真是棒极了！触手可及的周身泛着微光的鱼群在我们身边成群游弋，叫不出名字的鱼类形状各异，有大有小，有的恨不得将世间的色彩都画在身上，耀武扬威的到处乱串，有的却颜色深沉，性子沉稳的缓缓游动。一团团巨大的海带状的水草在水中摇来摇去，如同打扮娇艳的舞娘，摇曳着诱人的身姿，翩翩起舞。拇指般大小的虾类生物利用尾部的推进力在水中快速的穿行，留下一道道五彩斑斓的残影。

“我也是第一次下来，真没想到，这里这么漂亮！”少女牵着我的手停了下来，就这么悬停在湖水中，呆呆的对我说。

我也跟着四处张望，湖底一片生气盎然，这可比潜泳过瘾多了，我试着用手去捕捉闯入我身边的小鱼，小鱼也不生气，若即若离的与我捉着迷藏，正当我玩的开心，鬼魂少女却怪叫起来。

“呆子！你快看看，这湖，这湖是不是没有底？”

我看向她，对她猛翻白眼，大惊小怪，也许水太深了看不到底而已，值得吓成这样？

她见我不太上心，她又赶紧解释：“不是，你仔细看，往下面看！那里很奇怪不是吗？”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开始明白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似乎真的有哪里不对，于是我尽力的往水下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确实不对劲！

不！是很不对劲！

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是水下十来米左右，由于这是一片湖泊，说它是湖泊其实太夸大了，顶多只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所以这里的水应该不会太深才对。可是我使劲的往湖底看，却根本看不到底，再往我们身下几米就啥都看不到了。这种看不见，绝对不是因为夜晚光线的原因，水质很清，月光很亮，湖里可以发光的生物都让这里的视线在晚间保持的很好，可身下本该是湖底的位置偏偏一团漆黑，不是那种循序渐进的变黑，而是一片墨黑，黑的纯粹到仿佛黑这个字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观察的再仔细一点，你会发现，这湖里的生物只在我们能看到的范围游动，快要接近那漆黑的水域时，就没了生物的踪迹。我立刻将视线定位在一棵从湖底延伸上来的水草上，顺着水草的叶脉向下看。奇怪的是，漆黑的断面如同一把切刀般平整的挡住了水草以下的部分，仿佛水草是从这漆黑如镜的断面上径直的生长出来一般。

不对劲！我用手势和表情告诉了少女我的想法！

“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去探险？去下面看个究竟。”鬼魂实质的少女忽然冒出的想法把我吓了一跳。

我死命的摇头，并且想摆脱被她握住的手往水面上游，用行动告诉她这个想法太过胡闹。我向来对这种搞不清的事物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节能的生活方式才是我追求的目标，开玩笑！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干嘛要去做！可是不管我怎么挣脱，那双堪堪一握的小手就是无法摆脱，这显然是身为鬼魂的优势，对此刻的我来说，这完全是作弊！不但无法挣脱，身体还被这双手慢慢的向着湖底拉下去，我欲哭无泪，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我逆来顺受的性格倒是发挥了正面的作用，我就是那种身为勇者，却有着为什么要去讨伐魔王，我不想去！可是被逼着踏上征途后就对讨伐魔王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的这种人。自我催眠模式自动打开，既然我是被拖着下去的，那就去看看好了。

被拉着继续下潜了一段，距离上感觉比我们目测的还要深一点，到达了快要靠近水体一片漆黑的部分后停了下来，这是一段我们觉得相对安全的距离，能够清楚的观察，也不至于靠的太近。

还是不对劲！

这里的湖水如同事物的正反面一般，在我们的视线尽头被泾渭分明的一切为二！上面是清澈的，鲜活的，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湖水。下面却是漆黑的，如死物一般，浓浓的黑暗，如同宇宙中的黑洞，黑洞的尽头是我们思维无法想象，言语无法表达的维度。

也许都感到了对方手上的力度，我们同时看向对方，可是表达的却完全是相反的意思！我想上，她想下。

太阳穴上的神经开始跳动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槽点，荒诞不经的局面让我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现在的处境下，根本没办法和对方说，既然这样我们举手表决吧，猜拳决定也行，对方根本不给我反对的机会继续拖着我的手向下深入。

和我们想象的不同，我们以非常接近的距离停留在了姑且叫做“黑镜”的上方。不是那种一头撞上去会如同撞到玻璃门一样的反弹回来的实体，依然是水！用脚尖试探的触感告诉我，那里和现在待着的水体没有任何区别，看着脚尖被黑色的虚无所覆盖，如同即将跨进一扇通往另一个位面的传送门一般，一个来自对面的声音诱惑着，来吧！来吧！这里应有尽有。

“我们要不要。。。。”这次我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找了个她没注意的空档挣脱了被她死死握住的手腕，赶紧和她拉开一段距离但没有继续逃走，毕竟这家伙是个鬼魂，如果现在逃掉一定还会被她抓回来，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已经顾不上还在水里能不能说话这种小事，对着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大喊：“喂！你给我适可而止！你是猫吗？好奇心那么重，你自己是个鬼魂无所谓，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想害死我陪你在这里天荒地老吗？”

“我。。。。”

“我反对你现在脑袋中的想法，如果你还有脑袋的话！”不等少女开口，我赶紧打断话头。

“不是。。。。。。”

“我不管什么是不是，你给我闭嘴，我现在就要回去，你不许拦我。”我打算趁现在自己气势高涨一鼓作气的和这家伙摊牌。

“你的气泡。。。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