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幻世录 第一章第三节 初试

墨子游师徒二人从断桥的亭子一进街口，便迎来了另一股别具一格江南风味。跨过卧龙桥，信步在北栅街上，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岸上，煤炉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远处，蜿蜒的青山隐约可见，一缕斜阳从山头洒下来，颇有“幽巷深处有人家”的意境。北栅街是这里有名的地标，因为这里是江南平民区与商区的分界，从北挑眼望去只要穿过一条斑驳的小路，就能望到了老四方街，四四方方的空旷，只有纳凉的老人坐在石阶上，用古井无波的眼神，打量着过往的光影，让太阳照耀着一把老骨头，感到很享受，很祥和安宁。东西两边就更不用说，东边是较为繁茂的商区，人来人往，隔着从北自南的北栅街往西看，便是妇女洗衣干活日常丰作的平民区。

“师傅这....”小倾城不解的问道。

“今天正式的第一课，我要你这里找一人头。”墨子游面部没有任何波动的说道。“准确的说，为师要让你在这里找一个人取他人头，并告诉我他如何该死。”

“这里？”小倾城的眼神中略带迟疑。

“对，这里。你不是想获得力量吗？获得力量的前提就是你要完成任务。”

仿佛被力量两字吸引的小倾城，低下头去。我必须变强之后再见到他，所以这一关我必须要过。想起了自己和模糊黑影的约定。小倾城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了往常的鉴定与清澈。

“观察万物是寻道之本，善恶因果则是修道之纲。”说着墨子游掌风一闪变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小倾城。

年幼的倾城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师傅递给自己那把锋利的匕首后，点了点头“弟子会认真观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时间以明日此时为限制，为师会跟着你出行助你一臂之力。”

听完墨子游说的话，小倾城点了点头，就开始了观察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墨子游则人影一闪闪到了离小倾城不远的露天茶坊要了一碗清茶默默的关注着这个有意思的小徒弟。一盏茶的功夫，小倾城动了，走向了平民区混入了过往的人群，背后的小匕首渐露寒光。

墨子游眉头一皱，跟了上去。

还没走几步的小倾城，突然驻足，将背后的匕首收起，对自己面前不远处一个乞丐摇了摇头“不对，虽然人逢不幸，也不能因为实现自己的愿望二否定了的价值，无贡献并不代表没有价值还是我观察的不够仔细。”说着小倾城上前几步向乞丐碗里放了两文铜钱，摇了摇小脑袋走开了。

又在街口游荡了不久后，墨子游跟着小倾城来到了商区的一个酒坊，小倾城观察了很久这个酒坊老板。他看到了老板竟在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往客人购买的酒水里面兑水。虽然平时不喜饮酒，但是贵来楼也算在这一带小有名气酒坊，这让跟着小倾城身后的墨子游也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句奸商。只见贵来楼酒坊的老板，假意以取酒的名字来到酒坊放酒的露天后院，专门等喝到酩酊大醉的客人继续续酒时，换上了兑水的酒应付客人。

小倾城了看了很久，终究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他若有所思的说“老板虽奸图利，但也不能以恶取之首级。酒楼素来闹酒滋事之事众多。观察一阵就出现了两期，老板怕生是非不敢言怒，生计换酒也不非是生存之道。再看他对店小与邻里照顾有佳，不能视为恶。”

听到小倾城说的这几句话，墨子游倒是有几分震惊，这小子竟然把自己的考题参透后，还观察的这么仔细。这倒是让墨子游很期待倾城最后给自己的人头到底是什么了。转眼间时间已经流失了一大半，太阳渐渐的有落山的倾向。就在这时只见这小家伙，突然从疾走直接变成了奔跑，看来是发现了什么事情，说着墨子游使用了身法也迅速跟了上去。

正在从酒坊出来的时候，一个比自己大几岁，满身穿着补丁衣服的野孩子飞奔过来。顺手偷走了小倾城身旁一个路人的钱袋，小倾城因为年仅七岁，个头不高，正好目睹了路人在自己身高位置系在腰间的钱袋被这个野孩子偷走了，而且那个路人还毫无查阅。管不了那么多了，师傅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半天就要到了，准确的说自己不可能半夜也拖着师傅老人家出来杀人。偷盗既为恶，元荒虽有战乱，但也讲法纪，管不了那么多了，也多算是替天行道了。

可这野孩子高自己一头，奔跑起来大步流星还挺快。小倾城根本追不上，而且自己已经追的气喘嘘嘘了。这时早上师傅告诉自己调息的口诀，不断的在小倾城的脑海里浮现。说着小倾城一边追着那个投人钱财的野孩子，一边精心催动调息的心法，身子立马轻了很多也不觉得那么累了。就这样小倾城一路追赶着那个野孩子穿过了街西边的平民区。来到了一个由一座座破损平房搭建类似贫民窟的地方。

只见那个野孩子已进了平民窟就将自己偷来的钱袋四散分给了挨家挨户的穷苦人家，有的人家一家五口四个人躺在病榻之上，有的人家男人死了就靠母亲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养活着六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有的更甚是年迈老人孤苦伶仃还身患残疾。

“二娃子，你又去偷钱救济窟里人了？”只见被二娃子扶着坐下的残疾老人摇了摇头说着。

“爷爷，天要下雨了，我给您揉揉腿。”二娃子没有回答老人的话，则是等老人坐好后，轻轻的揉捏着老人那条以及没有的腿。

“要是让官爷把你抓到，你要断几条腿才能把你赎回来呀，你这个死孩子”

“哎呀，爷爷我知道这样是不对，但是刘叔一家五口那么重的病连买药钱都没有了，咱们家连口吃饭的粮食也都没了。当年要不是爷爷你拾荒把我捡回来，贫民窟大家搭照着我长这么大，我早死山沟里了。”越说越心酸，那个二娃子的眼泪泛起了泪花，老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将二娃子抱住，轻声哽咽了起来。

小倾城看到了这里悄悄把自己背包里早上给师傅买的几个炸膜放到了不远处用茅草堆积的大门口，转身刚走了几步，有停下来走回去将自己口袋里的一些碎银全部留在了那里。

走回了北栅街上已经到了傍晚，小倾城明显因为没能尽早完成人物感到很沮丧。傍晚的阴霾聚集在江南古镇的天空，细雨从檐上翘角聚多而滴，它们跌落下来，打在地面的小坑洼里，溅起一小点水花，碎了散了又聚了。于是不多时，檐上的天和檐下的地都被笼罩了起来，一片迷茫的白，似乎笼络了整个世界。墨子游看出了小倾城执拗的沮丧打破了烟雨的宁静说“偷盗不为恶吗？”

“偷盗为恶，但是救济为善，我不懂到底是善大于恶还是恶大于善，所以我不能剥夺他存在的意义。”

“用善恶辩人心吗？”墨子游笑了笑，看不出是叹气还是感叹。

“善恶因果乃大道，一切世间欲，非一人不厌，所有有危害，云何自丧己?一切诸众流，悉皆归于海，不以为满足，所受不厌尔。徒弟尚不能明辨，但却辨的清是非与存在的意义。”

倾城此话一出着实是惊住了墨子游，想不到倾城年仅七岁竟然能从这个考核中悟出这种深奥的道理，更让他惊讶的是倾城想要的信念，在天道面前竟然如此清晰。

“夜色也不早了，想吃什么？”

“阳春面”小倾城拉着墨子游的手说道。

“好，老四方街那里听说有家面馆不错，我们去哪里吃吧”墨子游摸了摸小倾城的头说道。

当烟雨红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象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层薄薄的玻璃纸，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小蠓虫开始活跃，成团地嗡嗡飞旋。布谷鸟在老四方街不远处的河边的树林子里，用哑了的嗓子呜叫着，又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动，拖着声音，朝远处飞去……

“师傅这里看起来方方正正的，有环境有特别心旷神怡。”小倾城被师傅带到了老四方街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说道。

“这里不远处有个民间的青帝庙，一般寺庙的选址都会带来一方净土，青帝传说又是一方辟邪除妖、拯救人间疾苦的神。所以这老四方街，别看四四方方特别空旷，但又特别安逸宁和。”墨子游拉着小倾城来到了面馆，抬了抬招呼小二过来。“两碗阳春面，一盘牛肉。”

“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被端了上来，“哇”看着阳春面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师傅这面闻着可真香。”

“香就多吃点。”墨子游细声道，又给小倾城碗里多夹了几块肉。

“谢谢师傅。”

墨子游正在吃着碗里面，这面香确实甚浓，入口及滑。配合着店铺上来的酱牛肉堪称是一绝。突然身后一个老妇人的小生哽咽引起了墨子游的注意。

“哎，老伴呀，没事的。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们不也过来了吗。你这怪病呀不是个问题，没整天自己吓唬自己。”老妇人的丈夫，是个一身黑色粗布上衣的老人。“一会儿咱们去青帝爷的庙里拜拜，他大侄子不是也给咱找了一个好郎中么。这都不是事，你别急。”说着老人也背着老妇人偷偷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墨子游看到了小倾城歪了脑袋也在朝着老人那边看，故意波澜无惊的吸了一口面说道“测试还没有结束，想好了就跟出去动手。”

小倾城则摇了摇头说“命不久矣也剥夺他短暂温存的权利，这不是我要给出的答案。”

墨子游听了点了点头，喝着自己碗里的面汤。

“师傅您能救救那个老奶奶吗？”小倾城擦了擦嘴，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墨子游。

墨子游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身后一直背着的一个用布包裹的行囊平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一个又长又扁的古琴。琴身上由绽放紫色异彩的水晶作为修饰，琴形为伏羲氏，琴底有冰裂纹。此琴一出便惊呆了旁人。墨子游轻抚琴弦轻声的说道：“儒门有志聚山火，云麓遥川散若星。千古文人侠客梦，肯将碧血写丹青。这是我长歌门的正道决，你要记住长歌门人不乏喜好云游山野之人，也不缺雄心报国之辈。他们聚时可卷东风雨猛如雄狮，散则宛如漫天星辰照亮世人。”

“徒儿记住了”小倾城擦了擦嘴，小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郑重。

虽然自己出题要考这个徒弟，要求是人头，其实为的是让他在自己与苍生面前进行一个自我判断。不杀，其实就是墨子游对这个用邪影无意夺取全家性命孩子的最高要求。他不会因自己想要力量而抹杀无辜，这一天孩子的表现墨子游及其满意。

“长歌门心法，分为莫问和相知两路，莫问心法凭借内力催动元素法术，远近并施以术御敌。而我现在用的相知心法，可凭借琴曲注入内力力挽狂澜，疗伤负重。你能悟多少就悟多少。”说着垂着琴穗，用手拨弦，七根弦在有力而又修长的指尖下愈发的灵活，竟好似有生命了一般！古琴缓缓泄出美妙的音符，时而似流水，时而有似春风，当激昂、柔和融入到一起，更似一对鸳鸯，游荡在众人的心中。一曲曲毕，墨子游双手抚琴之后，直径就转身走到了身后那桌的老妇人身旁，轻轻的抓起老妇人的右手开始号脉：“老婆婆，您以后是否就有心口疼的症状呀。”

“是啊，我以为倒是没有太当回事，可是最近那，心口长出了一个能呼吸的大疙瘩，一动一动就像自己有呼吸一样，每次这个肉瘤一吸气，就会浑身剧痛一次，痛不欲生啊。不过刚才听小伙子你一首曲子，倒是不疼了。”

身旁的老人自己听着曲子的时候，感觉身心舒畅，等听完自己老伴这么一说，突然反应过来这曲子竟有这般神效，赶紧翻下凳子就跪在了地上“这位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家老婆子吧，我们是四处求医都无法治愈啊，方才你一曲就能让老婆子缓解病痛，求求你救救她吧。”

“您快请起，快请起。”墨子游赶紧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老人。周围的食客也纷纷称赞墨子游的琴曲神效，不愧为长歌门人。

“我只能用心发遏制住您病情的发展，不能去根的。因为....”墨子游扶起老人以后惭愧地说。

“因为什么呀少侠，但说无妨。”老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救不了自己的老伴着急的问道。

“老婆婆，最近你有什么吃什么或者喝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墨子游想起了什么询问道。

“师傅，老奶奶究竟得的什么怪病啊？”不知合适小倾城抱着长长的古琴也跑到了老妇人桌边来。拉着墨子游的询问道。

从小倾城怀里接过了古琴，墨子游将琴重新包好，又背在了身后。满目愁容的说“这位老婆婆可能是中了妖蛊。”

“妖蛊？”老人家一听也是大惊“我们这平头老百姓，招谁惹谁的。怎么会中了妖怪的妖术呢？这....这....”老人着急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哎呀，我的老伴啊，你说你命怎么这么苦啊，跟我了也没让你享什么福，还种了妖怪的蛊毒。我对不起你呀。”

“爷爷你也别急，我师傅一定会想办法的。”小倾城乖巧的拍了拍老人肩膀，尽量安抚住老人的情绪安慰道。“您放心现在我师傅已经遏制住妖蛊的恶化，只要慢慢再找到根治之法就好了”

“对啊，老人家你也别着急，想想自己自发病以来都到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没有。”

老妇人思来想去地说“我这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吃过什么或者喝过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呀。我们老两口一直都是简衣缩食的，吃的用的都在一起，应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时老人突然拍腿说“我想起来了老伴。要说遇见奇怪的事情，你记不记得两个月前，自从你病便严重了。咱们家一到晚上隔三岔五就会一个野方士。”

“野方士？”

“对，一个野方士，长得阴阳怪气的。说我家老婆子命不久矣，需要给他做法救命。”老人回忆道。

“师傅，难道就是这个方士搞得鬼？”小倾城推测道。

“这个方士邪乎的很，每次只在傍晚来敲门。也不像是街边算命的，我就前两次为了我家老伴的事，跟他说过两句话。可是他不要钱，要我们家男丁的血给他作为报酬。我就被吓到了，后来他每次来我就不敢再给他开门了。”老人补充道

“不对，如果是他下的妖蛊，他为什么要救人，现在下定论还早了点。”墨子游分析道。

“没准妖怪想要人血，故意命令手下的方士下妖蛊取血呢？”小倾城猜测着说。

“这蛊毒是十分阴毒，能下这种蛊毒的妖想必也及其凶悍。他要想饮血又何必等到这么久”墨子游摇了摇，便继续询问老人“这个方士多久没有来您家了？”

“有两天没来了”

“那老人家您看我们同你一起回去，看看能不能会会这个方士，顺藤摸瓜查个水落石出。”墨子游说道。“如果他有歹意，我也能保你一家安全。”

“哎哟，那真的是太好了大侠”老人感激的又要向墨子游行礼，被墨子游一手拦下“行侠仗义乃是我长歌门门风，老人家不用介意。”

“多谢大侠相助，今日相遇大侠真的是我们的贵人那。大侠快快随我一同回去救救我老伴吧”老人此时此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抓住墨子游好像就给自己妻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地感谢。

老人的家虽然破旧了一点但也算是干净简洁，老人叫杨老头，老妇人叫六婆，两人相依为命五十多年了，膝下无子，但杨老头对老妇人特别好日子过得还算幸福。

“大侠，我这家里什么都没有，也真是不好意思”杨老头尴尬的搓着手说道。

“无妨老人家，你也不用这么客气，这个方士一般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这个方士其实挺邪乎的，也不知道今天敲不敲门，每次敲门之前都会伴随一阵虫鸣之声。家里这边入夜了四周都很安静，所以说这虫鸣声听的格外明显。”

“每次都会有吗？”

“嗯每次....不光老头子听见了，有的时候我也能听见，而且我们家一入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的最近就是青帝庙了，所以基本就不会有人晚上敲门的。”六婆确认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杨老头听闻敲门声，立马看向一旁的墨子游眼神中投来拿不准注意的目光。这次敲门之前可没听见有虫鸣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