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绝 7.无名之辈

“两百万的订单，下周二交货，目前才完成30%，还有四天的时间。四天啊，卓立！今天检查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么多不合格产品，照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如何能给客户一个满意交代？”

办公室里，车间主任大声责骂着卓立。

卓立解释说：“这一批包材是前天才到的，由于时间紧，没经过品管部第一轮质检，生产部就直接投入生产了。有一些不合格产品也在所难免，再说还有线检第二轮检验，不合格的后面可以挑出来。非常时期就应该采取非常手段……”

“我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但半成品不合格数量超标的话，后面必然会浪费更大的人力与物力。凡事还是走正常程序的好！你明天上班之前必须想个可行的方案……”

卓立好几次有辞职的想法。若是再年轻十几年，那时候还是孤身一人的时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文件，高傲地朝上司说“老子不干了！”然后再仰天大笑出门去。可是。他不能！他现在有一个家庭，有正在上中学的小孩，他要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保障，要让他的孩子比别人不输在起跑线上。所以，眼下的一切也只能忍了。

卓立下班后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从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库里左侧45度角三分，关键啊！勇士领先3分……欧文回来，赶快拿下两分……时间不多了，赶紧给到汤神，底角三分投篮再进！但是，勇士进攻24秒违例了，骑士有绝杀的机会。赶紧暂停了。看给詹姆斯还是欧文。欧文拿球，背转身面对克莱。难啊，但是打进了！不过，勇士还有时间……”

发现客厅里卓圣超正在看NBA，卓立心中一股怒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而且明天的功课也预习了。”卓圣超回答时，还未觉察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篮球有那么好看吗？”

“好看。爸，我就看一回儿，还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卓圣超一直盯着电视机，说话时没有正面看卓立。

“还看！这次考试考了第几名？”

“第二名。爸，你都问了一个星期了……”

卓立加重语气说：“第二名，第二名，为什么小学次次都是第一，上了初中就只拿第二？而且还是两次第二！第二，第二，我问你，世界上海拔第二高的山峰是什么？”

“是……是……”卓圣超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居然真答不上来。

“是什么？不知道吧！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第三，只有第一与不是第一！世人都只记得海拔最高的珠穆朗玛峰，却没有几个人在意第二高的山峰。第一会被永远铭记，而第二却只能被遗忘！没有第二，懂了吗？”

“懂了。”卓圣超低声回答。

“懂了那还不赶快去看书！”

“是的，爸爸。”

卓圣超关了电视机，然后回到房间看书。

卓立独自出门。

黄昏时分正是大多数工作者下班的时候。此刻，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若你站在一个路口静观五分钟，就会发现所有的人都很珍惜时间。他们匆匆地忙着回家，匆匆地忙着去夜店，匆匆地忙着从一个目的地到达另一个目的地，好像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停下来，当然，遇上了红灯除外。偶尔一阵汽车鸣笛声，更为这个忙碌的城市平添了几分喧嚣。

穿过几处霓虹，卓立来到了偏离主干道两千米外的一处公园里。他寻了一把长椅临水而坐。水面上的夕阳很大很红，夕阳倒映在水里，把池水也染得红红的。

公园长椅前的人行道上，走来一对带着五六岁小孩的夫妇。快要经过卓立身旁时，小孩子步子没迈稳摔了一跤，痛得直哭起来。

孩子妈妈立刻安慰道：“勇儿，乖，不哭，跌倒了站起来就好……”

卓立忽然意识到卓圣超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推开门，卓立看见卓圣超正在做英语习题。

卓立用温和的语气说：“超儿，在学英语啊？”

“是的，爸爸。”

“超儿，刚才是爸爸不对。爸爸不应该朝你发脾气。”

“爸爸，没事的。”卓圣超回答说。

“其实在爸爸上大学的时候，很想去出国深造。有一次，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可是我们专业的名额只有一个。于是，院系里决定一次考核，把这机会留给最优秀的一个。我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却因为我选拔第二名的结果，而与它失之交臂。几年后，那个留学归来的第一名成了国内500强企业的董事，而你爸爸我却只是一个不入流企业的车间副主任。这些年，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大学的时候再多努力一点，哪怕一点点，只要超过那个人，或许这一生的命运也就不一样了。”

“可是爸爸，副主任已经不错了。我们班有个叫万鹏程的同学，他的父母全还都是最底层的普通工人。”

“超儿，不许说这么没志气的话。做大事的人要向前看！这个世界上比你有钱、有权、有势的人何其多，不要拿自己和较你差的人相比。一个副主任就不错？孩子，你是不知道二把手的苦衷啊！永远有来自领导的压力，有时即使你没做错什么，却不得不忍受上级的怀疑与责骂。只因为你是第二，他是第一。”

“可是……”

“超儿，你知道爸爸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意义吗？”

“爸爸是希望我能超越平常人而达到圣贤的境界。”

“不，爸爸不只是希望你能超越平常人，更希望你能达到超越圣贤的境界！”

“超儿记下了。”

“孩子，虽然人的一生有好多路要走，但决定成败的关键也就那几步。那几步走好了，后面就一帆风顺；相反则会万劫不复，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有些事，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超儿，下次考试能得第一吗？”

“我能，爸爸！下次我能考全班第一！”

“好，把书本放下，先去外面休息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卓圣超在被窝里查了一下海拔高度：世界第二的是乔戈里峰8611米，第一高的珠穆朗玛峰是8848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