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绝 5.紫藤花开

顾思远，男，外表看起来像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平时喜欢像今天一样穿一身白衣，偶尔换成黑色或灰色。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

这是一堂语文课。顾思远正在灵遥中学的教室里向七（3）班的学生们讲宗璞的散文《紫藤萝瀑布》。

顾思远继续讲：“要想理解作者的这句话，就要了解这篇散文的写作背景。这篇文章写于1982年5月。宗璞一家，在文化大革命中深受迫害。而那时，又恰逢作者的弟弟身患绝症。同学们试想一下，当文革的伤痕还压在心头，身边的亲人也将不久于人世，这种心情……”

他停下了在黑板上写字的粉笔，转过身去，发现教室里的学生都是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的样子。顾思远忽然想起今早从学校东边的亭廊经过时，那长廊的架子上正也盛开着藤萝。于是他对同学们说：“大家停一下。请同学们带上课本，走出教室，随我去学校东边亭廊看一看紫藤花。”

“可是，老师，我们还在上课……”一学生说。

顾思远答道：“上课是为了学习知识，可是有谁规定学习就一定要在教室里了?你们不要被目前的思维所局限。”

同学们都很惊奇，因为从小学至今，他们所有的语文课都是在教室里面上的。今天还是第一次不一样。

灵遥中学的东面，有一片池塘。池塘里没有荷叶，而有各种红色、灰色、白色且整天游来游去的鲤鱼。池塘旁边也没有柳树，但有四个古色古香的亭子。亭子与亭子之间是由几条曲折悠长的走廊相连。走廊两边，有可供人坐着的对称的石板。石板两边，有许多石柱。石柱的顶端铺着纵横交错的竹架。竹架上面爬满了紫藤蔓。

四月时节，这些紫藤花开得十分茂盛。它们一串串地铺满了池塘边的长廊。每一串的颜色，是由下面的深紫过度到中间变浅然后再到上面的慢慢变白。偶尔一阵清风吹过，紫藤花瓣便在空中轻舞。它们或落在地上，日后慢慢化作春泥；或落在水里，瞬间引来一群群游鱼。

学生们在顾思远的带领下，纷纷来到了这紫藤花架下。

顾思远说：“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学生们拿着书本坐在长廊两边的石板上。顾思远站在这群学生中间。他们的头顶上方，是一串串盛开的紫藤花。

“当作者的亲人身患绝症，自己心情十分悲痛的时候，在院中忽见一树盛开的紫藤花。当然，作者看到的紫藤花肯定比我们这长廊里紫藤花要高要多很多。大家不妨想象一下：一颗很高很大的树被紫藤缠绕着，紫藤花像瀑布一样上上下下地铺满了整棵树，不见发端也不见终极。”

“老师，这情景我能想到。白云上就有很多紫藤花，它们都缠绕着槐树开得很高很高。”万鹏程站起来说。

“很好！大家应像万鹏程同学一样，平时多留心观察身边的事物，做生活的有心人。一个人当下的所见所识所感所悟，在将来的某一天总会起到作用的。”

顾思远继续讲课。

“作者由眼前的紫藤记起十多年前的紫藤，见花儿由衰到盛唯物释怀，感悟到生的美好与生命的永恒，遂写成此文。”

“顾老师，您讲得很好，我开始有些理解了。”卓圣超说。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或许，多年以后，依然有人学习这篇课文，依然有人读到这句。但是，当局者的心情，感同身受的又有几人呢？自古文人多妄言。太白失志，文成《将敬酒》；梦得遭贬，遂作《陋室铭》。后人只念‘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豪迈与‘谈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高洁，可是又有谁能真正体会李白政治上遭排挤理想不能实现的颠沛流离与刘禹锡被贬官的那种辛酸呢？”

顾思远忽然意识到后面的那些话讲多了。况且对于初一的学生来讲，李白的《将敬酒》与刘禹锡的《陋室铭》确实是超纲了。只是看到这眼前的紫藤花，往事种种却又历历再现。他的情绪，不免一下子失控了！

为了缓解刚才的气氛，顾思远又说：“关于紫藤花还，还有一个传说。”

年龄不大的人大多喜欢听故事，于是同学们叫道：“好哇好哇！顾老师快讲讲吧。”

“从前，有一个喜欢穿紫色衣服的美丽女孩。她每天真诚地向天上的月老祈求，希望能遇到一个珍惜自己的人。终于有一天，月老被女孩的虔诚感动了。月老便在她的梦中对她说，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在后山的槐树林里，她会遇到一个白衣男子，那就是她期待很久的情缘。女孩默默记住，目盼心思等了好久。一个春暖花开得日子，女孩满心欢喜的独自来到槐树林，等待着她美丽情缘的到来。可是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那个白衣男子还没出现。女孩紧张失望之时，一不小心被草丛里的蛇咬伤了脚踝。女孩不能走路了，家也不能回。夜色下，她开始害怕恐慌。就在女孩绝望无助的时候，白衣男子出现了。女孩惊喜地呼喊着救命。白衣男子上前，用嘴帮她吸出了脚踝上被蛇咬过的毒血。从此，女孩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白衣男子。”

“那后来呢？”江寒雪问。

“由于白衣男子来自他乡，他们的婚事遭到村里人的强烈反对。可女孩心意已决，此生非这位白衣男子不嫁。最终，两个相爱的人双双跳崖殉情。”

“啊！好可惜啊！”苏蕙兰感叹。

“后来，在他们殉情的悬崖边上长出了一颗槐树，而槐树上缠着一棵藤，并开出朵朵花坠，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美丽至极。后人称那藤上开出的花为紫藤花。紫藤花需缠树而生，独自不能活。有人说那女孩就是紫藤的化身，槐树是白衣男子的化身。所以紫藤的花语是，为情而生，为爱而亡。”

此刻，下课的铃声响了。

顾思远说：“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休息一下，然后回教室去准备一下杨老师的数学课吧。”

灵遥中学东边亭廊的紫藤花下，当所有人都已散去时，顾思远还独自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