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在洛阳已经歇了两日,杜若被单独安葬在城郊的小树林里——那是朱治帮他选的地方。
李统御早已经和身边的士兵打成一片,他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只是看上去比较老练。
这天早上,李统御照例早起晨练,正巧遇上了巡夜的黄盖。
“统御起的这么啊。”黄盖看着正在倒立的李统御笑着说。
李统御一个翻身站直,向黄盖行礼:“黄别部早。”(注:当时黄盖任别部司马。)
黄盖扶起李统御的手臂,靠近肩膀的地方还有两天前留下的箭伤。
“这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多谢黄别部关心。”李统御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的手臂确实没什么问题了,绕着圈抡两下手臂。但他太高估自己了,伤口因动作太大而被拉扯,疼的他立刻停下。
黄盖严肃的看着他:“这支箭虽然无毒,却也刺穿了肩骨,统御还需多注意。”
李统御尴尬的挠头:“统御明白。”
“主公今日早食后,领诸将至皇宫搜寻,令你一同前往,切莫误了时辰。”
刚一吃完早餐,李统御便急匆匆赶去临时大营门口,但…在门口却没看见有其他将领。
李统御心里抽了一下——自己不会迟到了吧。
在大营门口巡视的程普从旁边走出,看见李统御,讶异之余皱起了眉头。
“程将军早。”李统御向他行礼。
程普只是瞥他一眼:“先在这等着,他们都还没到。”
李统御内心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迟到,而是来得最早的一个。
“是。”
李统御在营门外,也不好乱走动,就只能是站着。站了一会之后,他感觉颇为无聊——旁边的士兵有规定,不能与他闲谈。
他转移注意力,开始观察起程普来。
孙坚手下的老将,目前李统御见到了几个——除了黄盖和朱治之外,便是程普。另外还有一个叫徐琨的人,只不过他不算“老将”,他是孙坚的外甥,和李统御差不多同岁。
李统御正想着,突然传来程普严厉的声音:“乱看什么?军营的规矩不了解吗?!”
李统御被这个声音吓了一下,赶紧行礼:“统御知错。”
程普重重的哼一声,又去巡逻了。
李统御就这样保持着行礼动作在那里尬着,旁边走过来的徐琨轻声对他说:“程将军没看见,就不必这样了。”
李统御叹了口气——程普对待自己并不友好,甚至有些排斥。
徐琨把李统御拉到一旁的废屋子边,笑着安慰他:“程老将军就这样的性格,统御莫多想。”
李统御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程普脾气大,“醇醪”的故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据《江表传》记载:程普颇以己年长之故,数次侮辱周瑜。周瑜折节容下,始终不与程普计较。程普后来敬服周瑜而愈加亲重,更向人说:“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无碍,程公老将,统御还需他多指点才行。”
徐琨笑着摇头,拍着李统御的背,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朱治和黄盖走了过来,就对李统御说:“走吧。”
李统御惊讶的发现,去皇宫搜寻的将领中,自己的身份是最低的——毕竟现在他还是个裨将。
皇宫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金碧辉煌,有的只是火烧之后留下的断壁残垣。李统御莫名想到了圆明园——那个地方同样是被洗劫焚毁。不过不同的是,焚毁洛阳皇宫的,是大汉自己的臣子。
孙坚看着废墟,眼角流下泪来,声音因为激愤而微微发抖:“董贼害我大汉社稷江山,坚必手戮之!”
突然一个惊雷,竟下起了雨,孙坚还是站在那里,盯着面前被焚毁的皇宫,丝毫不顾及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
朱治他们站在孙坚身后,沉默不语,表情凝重,似乎在为这个昔日象征着权力的地方默哀。
李统御站在朱治身旁,袖子内的拳头紧紧握着,他红了眼眶,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孙坚回过头来看着和他一起淋雨的众人:“诸位先去躲雨吧,等雨小了再开始搜寻。”
徐琨拿来伞,却发现李统御还站在后面,便把给自己的伞递给了他,看见李统御的表情,他却愣了:“统御,你怎么了…?”
统御摇摇头,示意没事——他并不想让徐琨发现自己哭了。
孙坚也发现了一直和自己一起站着的李统御,招手示意他过去。
李统御走过去,恭敬的向孙坚行礼——发自内心的尊敬。今天这一幕,虽然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无数次,但他仍然被深深地触动了。
“统御为何不一同去躲雨?”
“贇想与主公共为汉室而泣。”
孙坚叹气:“先有十常侍乱政,后何进引董卓入京,生灵皆为涂炭,坚实哀汉之黎民。”
“百姓所愿,无非安度生活,以己之力便可养活家人。奈何此等小事,也无法遂愿。”
李统御怀念起他所在的那个时代,虽然还是有诸多的不足,至少他还能安心的学习和生活,不用担心朝不保夕。
“坚恨不能见汉室复为一统之日,若真有此时,坚倒愿以死相换。”
李统御听了之后,心里泛起一股酸涩——孙坚一心向汉,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汉朝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末路。也许他知道吧,可是他又在坚持什么呢。
雨渐渐地停了,众人也开始了此行的任务——清点损失,搜寻留下的东西。
李统御带和徐琨被安排去往御花园的方向,徐琨的衣服上沾满了混着水的草木灰,他左看右看,不禁拉了拉李统御,小声说:“这里看上去真阴森啊,一年前居然是帝都皇宫。”
确实和他说的一样,小路两边满是烧焦的花草树木,刚才被雨打湿,看上去既凄凉又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想远离的感觉——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甚至,李统御从那些化为一团黑土的花瓣上,闻到了一种莫名的死亡的味道。
“也不知道朱都尉搜寻的如何了,那块地方据说是冷宫,啧…”徐琨说完,缩了缩脑袋。
这倒是让李统御想到了北京城的故宫,那个充满了神秘的传闻的地方,尤其是那口井——虽然他并未去过。
徐琨却突然停住了,指着一个地方说:“统御,那是什么?!”
李统御一看,哭笑不得——自己刚想着故宫的井,面前倒真的出现了一口井。只不过这口井让人莫名想起恐怖片当中的场景——井的口是被用大石块塞住的,就好像下面镇压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口井啊。”李统御说完拉着徐琨便向井走去。
徐琨却是犹犹豫豫的:“统御,这口井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李统御向来是不畏惧鬼神之说的,他回头看着徐琨,故意笑着说:“堂堂男子,不会害怕了吧?”
“谁说我怕了?!”徐琨斜了一眼李统御,甩开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独自向旁边走去。
“小心些被焚毁的树枝。”李统御交代一句之后,便独自前去井边查看。
他脑子里突然又冒出故宫的传说来,周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瞎想啥呢!
李统御晃了晃脑袋,不过手却握紧了刀柄。
“统御!统御!”
徐琨的喊声把他惊了一下,他以为出事情了,立刻飞奔过去。
徐琨见他跑过来,没等他开口,便指着旁边的碑上的字问:“这碑上有字,我看不懂,统御你认识吗?”
………
李统御默默地在心里朝着他翻了个白眼,看向碑上的字,却被惊的心脏骤停了一会。
甄官井。
不会就是《裴注》当中洛阳郊外的那个甄官井吧?!
据裴松之《三国志》注引《吴书》记载,孙坚当时驻军洛阳城南,附近的甄官井上,早晨有五彩云气浮动,众军惊怪,没人敢去汲水。孙坚命人下到井内,打捞出了传国玉玺。
徐琨见李统御独自上前,担心他的伤口撕裂,便和他一起把那大石块搬下来。
石块被搬下来的一瞬,阳光刚好照射进了井内,李统御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是错觉吗?
井下有积水,积水当中有一具已经变成骸骨的尸体,从头旁边的长发以及上面锈迹斑斑的饰品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宫女。
徐琨眼尖,看见那个宫女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小匣子,指着说:“我觉得应该把那东西捞上来看看。”
李统御早已经去找工具了,他借了徐琨身上的短刀,捆在一根很长的树枝上,探下井去把那个匣子勾了上来。
匣子是朱红色的,看上去是有地位的人才会用。
徐琨迫不及待的把匣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反而皱着眉头问:“这是…”
可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便听见了李统御的声音——压抑着激动和不可思议:“快,快去把主公并诸将军请来!”
徐琨看着李统御因为兴奋涨红的脸,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啊?”
“快些去!待会就知道了!”
徐琨走了之后,李统御把那个东西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仔细的端详起来——它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缺一角,文字是“受命于王,既寿永昌。”
这东西就是天下诸侯争夺的对象,它象征的正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皇权,确实高高在上,但也是它造成了洛阳城的悲剧,杀戮和罪恶皆是因它而起。
兴奋从他的眼神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三国演义》中所写,孙坚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小物件而死的。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是徐琨带着他们到了吧,他赶紧站了起来,走过去迎接他们。
孙坚看着他:“统御,发生何事了?”
他抬手行礼:“贇与琨将军一同搜寻甄官井,于井下打捞出…传国玺。”
李统御尽可能的用平静的声音说“传国玺”三字,却仍然引来了所有人惊异的眼光。
孙坚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传国玉玺,领众人行礼,大喜过望:“传国玺为帝室象征,坚当令其还于汉帝手中,我大汉之基仍在!”
离开御花园的时候,徐琨惊奇的看着李统御:“统御为何能一眼便看出那是传国玺,莫非之前见过?”
“贇乡野之人,如何见过传国玺啊!”李统御笑了笑,“只是之前听传闻,传国玺上十六字,为秦相国李斯所刻。更兼玺一角镶金——为西汉末王莽篡权时,遣其堂弟王舜向长乐宫太后索,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故能辩出。”
孙坚听见了,回头笑着看他:“统御对国史有如此了解,实为难得。此次又立一大功,我大汉得此人才,大幸啊!”
李统御却哑然——大功?但愿不要因此惹来大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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