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 第二十二章 臣工遇难

三人一进村子，就听见村民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怪事，他们共通的症状就是对刚才一个时辰内发生的所有事都不记得了，等自己有记忆时，无一例外地都是浑身无力坐在地上喘个不停，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虚弱无力的症状又都消失不见了，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干什么活都有劲了。

臣工三人听到村民叙述这些，心里自然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这里的村民认得臣工，知道臣工是个行走的道士，纷纷来和臣工说起这件怪事时，臣工每次都装作很惊讶的听了进去，最后给那些村民解释说，可能是上游有人往水里投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家都是喝了不干净的水导致，巳承和鱼丽眼睁睁的看着臣工到处扯谎，终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臣工为什么不把自己救了村民的事如实说出来，臣工给的理由很简单：这事说出去有几个人相信？

确实，白骨幡已经被撤去，怪胎也被大兀天扇飞，没有一样证据能证明村民是被人施了法，即便就是刚才斗法的地方也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如果真有人施法作怪，那在他们眼里只有臣工这个道士能做到了，这件事最终在这个小村子演化成了一场饮水中毒的典型案例被当地县衙门查办。

当晚，臣工带着巳承和鱼丽在一户村民家居住，这户村民和臣工算是老相识了，这家妇人做的凉粉儿最是地道，臣工说，在世间行走几十年，就没再找到比这家好吃的凉粉儿，别说比这家好吃，就是和这家差不多的味道都没有。

巳承和鱼丽都拿来一碗尝了尝，巳承刚吃一块进去，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好容易连吸带哈地吃进去，就到处跑着找主人要水喝。原来这凉粉儿里面加了这里特制的干辣椒，一般人吃着还真吃不下去，这一家人看着巳承被辣成这幅窘态都笑得合不拢嘴，臣工自己却拿着一大碗吃的喷香，连头都顾不上抬起来看一眼。

后来还是巳承被辣的呼喊声太吵，臣工才抬头嗔他说“你也太没用了，连这点辣椒都吃不了。”

那边巳承辣的一张脸通红，还在往肚子里吸凉气，听臣工骂他，心里不服就说“大臣哥，你是舌头出了毛病吧，这么辣的东西你都吃的进去！”

臣工轻蔑一笑说“我舌头有毛病！我看就是你不中用，就你嫌辣，你看人家鱼丽不是吃的好好的。”

说完臣工和巳承低头一看，鱼丽还在那吃的喷香，吃完凉粉儿把底下的辣椒汤水都喝了，臣工虽然能吃的进去，但也仅仅是囫囵吞枣地咽下去，过那一下瘾，吃到现在辣的一张脸也是通红，再看鱼丽吃这凉粉儿却是真正的在品尝这股辣味儿。

这里产的辣椒，辣度世间少有，臣工看见鱼丽吃成那样也感到很惊奇，别说臣工，吃惯自己产的辣椒的这户村民看见鱼丽这样吃辣椒都咋舌不已，这妇人担心鱼丽吃出毛病就探头小心地问鱼丽“傻闺女，你怕是吃傻了吧，这辣椒不辣吗？”

鱼丽刚刚把汤喝完，听妇人这么问，用手一擦嘴说“有点辣，但是辣的很好吃，还能再吃一碗么？”

巳承看着鱼丽这幅吃相，再看看自己，还有点不服气，拿过自己那碗又吃了一口，这辣怎么能是争强好胜就不辣的呢，只见巳承吃一口吸半天，辣的眼泪都直往出流，臣工看着巳承这做法实在傻不可耐，筷子重重往下一拍，正想骂他两句，却不想这一下拍的太狠，把自己那半碗凉粉儿拍的飞了起来，这碗不偏不倚正好扣在巳承正要仰头喝凉水的脸上。

巳承被吓了一跳，拿下碗一看，凉粉儿、葱末、辣椒还有汤水全在他脸上粘粘着，辣椒水渗进巳承眼睛里，巳承一瞬间被辣的大呼小叫，上蹿下跳像个猴一样，这农户妇人想给他洗洗眼睛，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他。

鱼丽在旁边看着巳承这幅滑稽模样，“嘿嘿”地傻笑不已，臣工本来想骂巳承两句，看到那妇人到处追着巳承跑也被逗得“噗嗤”一乐。

这一晚上，大家都被巳承好一顿折腾，硬是到了后半夜这些人才睡去，这晚，巳承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自己爹娘都还在世，巳承很委屈地在自己娘亲怀里撒娇，口中嗔怪着爹娘为什么要狠心抛下自己，独自离去，爹娘也欣慰地笑着就抱着自己，不停拍打着安慰自己，不一会儿，自己真正的师父从天而降，口中说着要来接自己上山学道，可师父脸上好像隔着一层水帘，巳承怎么看也瞧不清师父真正的面容，自己本想着就此离去学成一身本领，回家给爹娘尽孝，可自己娘亲却拉住自己，说什么也不让自己靠近师父，师父见自己不肯相随而去，性情大变，脸上突然升起蒸腾黑气，一扶袖把娘亲扇到了一边，娘亲头撞在门上顿时血流如注，眼见是不能活了，自己爹爹看到这种情况就要上去和师父拼命，师父又是一袖，爹爹只发出一声闷哼就被扇的看不见影子，自己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自己好不容易又和爹娘能生活在一起，竟然被眼前的师父两袖之力活活断送了，这股怨恨燃烧了自己的理智，低头一看，自己双手竟也冒起蒸腾的黑气，这黑气出现，自己竟感到体内有无比充沛的力量，心灵也被黑气蒙蔽，只想着要给师父致命一击，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下一刻，双掌齐出打到师父身上，师父应声飞起，跌坐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黑血，这一掌打出，巳承心里顿时又空明起来，看着地上年迈的师父被自己打成那副模样，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做的，巳承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不断后退，周围黑暗涌来，好像有人告诉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巳承很害怕这声音，可这声音却如跗骨之蛆般在耳边紧追不放，巳承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回头就跑，可一回头看见天边燃起一片黑火，把海天一线都染成了黑色，在这黑色火焰中间，自己仿佛听到恶魔苏醒，大笑不已。

隔天一早，巳承又被臣工的大吼声叫醒，照旧没吃上早饭，不过鱼丽这回早早就把臣工的床褥收好，巳承带着一个黑黑的大眼袋上了路。

一路上，巳承对自己做的那个怪梦耿耿于怀，只觉得那梦即真实又诡异，臣工路上看他到巳承今天比较反常，平时数他最闹，今天低了个头只知道往前赶路，臣工知道巳承又在想心事，于是放慢速度和巳承并线走着说“小儿，你又范哪根神经，说来我听听。”

巳承只是对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有些不解，但又不能跟他的大臣哥说因为做梦所以一直消沉，正好想起今早临走时，臣工送给借住的那户人家一个保平安符篆，就问臣工“大臣哥，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昨天救他们的那件事说给他们听，说的仔细一点，他们也许就信了，你不说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你为他们做了什么。”

臣工叹口气说“因为一些三流人士，凡人看我们已经是深恶痛绝，何必再在他们面前卖弄，况且神州大地每天发生在各个地方的诡异之事那么多，如果每件事都按真实发生的情况给凡人细细解释清楚，凡人都知道自己就生活在魑魅魍魉的世界，那有多少人要失去活着的希望，又有多少人要背井离乡寻求超生之道，那时候不是天下大乱了。”

巳承还想问些什么，臣工却眉头一皱站在原地不走了，巳承和鱼丽都是一愣，以为又有什么怪人出现或者怪事发生，等了半天也不见臣工有什么动静，巳承着急，刚想问一句，却见臣工低头一声闷哼，接着手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鱼丽见状赶紧跑上前看臣工的伤势，巳承此时却眉头紧皱，如临大敌般挡在臣工和鱼丽身前，比划出一个要打架的姿势在两人前面防御。

臣工抬头看巳承像鹌鹑一样背对自己站在前面，顾不上自身疼痛，问巳承“你在做什么？”

巳承回头严肃地说“大臣哥，是不是有人暗害你，鱼丽，你快帮忙给大臣哥疗伤，来人我挡着。”

臣工听了这话，一张脸逼得通红，一着急又“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鱼丽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巳承以为臣工又被人暗中打了一下，更加紧张的四处比划。

臣工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对巳承说“你这蠢货快给我过来，你就不想想真有人能暗算我，这人要多高的道法，你小子怕是被人家吹口气就能送上天，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巳承被骂了几句也不恼，反而冷静下来，赶紧蹲下来查看臣工到底伤在了哪。

臣工被搀扶着坐在地上，运息调理了一会儿说“你们两个快给我过来听话。”

巳承和鱼丽见臣工伤成这样，早就吓得全身颤抖不已，以为臣工的大仇人要出来寻仇了，听臣工指使，都赶紧跑来听命。

臣工运口气说“你们两个听好，昨日大兀天破我阵法，道法反冲害我内息被冲撞，如今筋脉喷张，眼见是走不了了，你们若想救我，再往南走70里有座登云峰，那是附近百余里最高的一座山，极好辨认，你们爬到山顶就能触发机关被我师兄弟找到，让他们速来救我。若是你们放弃修道，原路返回即可，只是我若死在这荒郊野岭无人问津，不出三日就要被豺狼虎豹吞食干净，也没人替我收尸，你们回到渔村替我立座空碑，也算了我此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巳承听了臣工这番话，心中是又怒又急，怒的是这大兀天人面兽心，破了大臣哥道法果然没干好事，害的大臣哥此时命悬一线，还送自己个破葫芦，口口声声说些风凉话逗人开心。急的是都到这时候了，大臣哥还罗里吧嗦说些没用的。

事不宜迟，巳承当即大吼一声“大臣哥，你等我，千万等我。”

巳承伸手往臣工肩膀上一拍，话没说完，站起来低头就往南跑去，看这样子，两天的路程一天就要跑个来回。

臣工看着巳承傻哼哼跑路的背影，连话都来不及嘱咐一句，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对内心焦急的鱼丽说“看来有些话我只能嘱咐你了。”

鱼丽一把擦掉眼泪说“大臣哥哥，你少说两句，我这就追巳承哥哥去。”

臣工看鱼丽也要站起来跑路，慌不迭拽住鱼丽说“你先别走，听我说完，上山之路非比寻常，你心地相比巳承那小儿相对沉稳些，一路上要和他互相扶持，你们两个缺一不可，关键时刻，巳承怀中那枚顽石能救你们一命，切记切记。”

鱼丽也不知道上山到底有多不寻常，心里想着走上坡路嘛，可能就是比走寻常路要累些罢了，也就没当回事，听臣工提到顽石，就更不知道是什么了，但看着臣工呼吸已经游离，听完话立刻站起来追巳承去了。

臣工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又重重叹口气说“这两个痴儿，命交给你们两个真是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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