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沉默的黑鹰 第一支烟

这是我穿上军装的第一个春节，我们整齐的坐在大教室，呆板的看着春晚！大家似乎都很高兴，也或者这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其实我们都明白，我们都在很不坚定的胡思乱想着！

我一直想，难道这个决定真的错了！

也许真的如同明子说的，理想就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在我们面前，而现实是我们走近，然后看到一张让我们绝望的脸，明子有时真他妈的天才！

伟在旁边碰碰我，我抬头看看他，接着是明子，阿杰，航子！然后是是睡得正香的班长，我们互相点点头，然后偷偷的溜了出去！

我和阿杰到厕所时，明子和航子已经每人叼着两根烟抽的正狠，见我俩，一人拔了一根给我们。

阿杰骂道，明子肯定有艾滋病，谁以后得了就是他传染的。

明子摆了他一眼，哼道，有种就别抽！

我看着他们，别吵了，被排长毙了，都死定了！大家不说话了，开始使劲的抽烟！整个厕所就像着火了一般！

阿杰和航子抽完两根后，晕忽忽的回去看电视，毕竟一个班少四五个人太明显！我和明子继续抽着！

我看看明子，问道，小宝他们呢？

明子撇撇嘴说，你还不知道？小宝昨天刚收到家里信，肯定又躲那里哭去了，小胖那猪除了吃和睡能干吗！

我叹口气，小宝才十五岁，也不知道他爸妈怎么想的！

明子狠狠的说道，草，我他妈才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大少爷不做，和家里赌气跑到了这里，我他妈的真伟大啊，真神圣啊！

我笑笑，我们才来一个月零二十天就后悔了，就算你第二年复员，还有一年十个月零十天！

打住，打住！明子咬着牙，我心疼！

行了，我拍拍他肩，其实部队真的能学很多东西！

明子摸摸肩上的军衔，是，学会被人欺负，我就是肩上扛的太低，有一天我非把那个畜生班长毙了！

行了，明子，我抽着烟，人和人不同，有些班长也挺好的，像赵班副不就是挺好！

阿涵，我有你那么想的开就好了，我现在就想，快点新兵连结束，让我爸给我找个好的单位！我笑笑，没有说话！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了一阵悲伤，一种从没有过的悲伤，就像我们刚离开家，刚离开家里的父母和朋友，那种悲伤我们刚刚经历过，可是如今他又要残忍的到来了，虽然他才离开，才离开仅仅一个月二十天！一个月二十天！

新兵连结束，分兵！我痛苦的笑笑！

明子靠在墙上，叹口气，真想给我老婆打个电话，一包中华，值班室那个混蛋才让我打十分钟，十分钟！我能干吗，我他妈连遗言都来不及说，难怪当兵的都娶不到老婆，天理啊！

我看着明子，苦笑一声，慢慢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来。

明子的眼睛都直了，他一把抢过来，差点跳起来，阿涵，你怎么没上交，你怎么还有？

我说我带了两个！

明子咧嘴，你还真行，你就是有才！

我说，行了，记得给小宝留点电！还有，别被抓了！

知道，抓了我肯定说是你的！

去你的，我拍拍他肩膀，走出了厕所！冷风吹来，很舒服，真的！

大教室内依旧是凄凉的热闹，老兵差不多都睡了，要不就是玩手机！新兵也小心的看着班长，做着自己的事情，伟和航子也睡了。

我坐下，拿起笔，准备给燕子写封信，可是我不知道写什么，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无从下笔。我无奈的扔掉笔，电视里一个歌唱家正自我陶醉的唱着，我痛苦的仰起头，我知道，我流泪了！我终于流泪了。

我深深的呼吸，然后低下头，我不想别人看见！

阿杰迷迷糊糊的看着我，然后费劲的从兜里掏出一团手纸给我，我笑笑，我看到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我看到许多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有的在眼里，而有的，却在心里！

我拿起笔继续给燕子写道：

燕子，我到部队了，已经一个月零二十天了，别怪我没有联系你，我真的没有时间，这次是真的，不是又像高中时那样骗你！对不起！

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是训练，时间紧张的连去厕所都提心吊胆，没有懒觉，没有手机，更不用说k歌去网吧！每天都是枯燥的稍息立正起步走，我都有点忍不住了！不过幸好认识了一帮战友，大家虽然来自天南海北，但是都很铁，铁的能同生共死，也许就是战友们在一起才让我们扛了下来！我也渐渐的理解了电视里演得那些情节，我也相信了，那些绝对不是假的！

燕子，我经常会想起你，尤其是静下来，我就止不住的想你，想你现在在大学怎么样？想你是不是在想我！也许，我真的选错了，我应该读大学，应该和你一起！

你知道吗？我今天哭了，第一次，不知为什么，我不知道以后我还会不会落泪，我希望不会！有个班长说过，新兵连不哭是不正常的。我也明白了，当初当过兵的龙哥为什么送我一块手帕了！希望你看到这里不要笑我！

大教室突然喧闹起来，我抬起头，原来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我苦笑，又底下头写着。

燕子，我是在看春晚时偷偷给你写信，你也在看吧，钟声响了，我这封信也算是给你写了一年！真的破记录了！

你一定是陪你爸妈看电视，对不起，我不能实现当初的诺言了，我甚至连拜年的电话都不能给你爸爸打，更不用说去你家了！燕子，我真的对不起！

不能再和你说了，可能要集合了！最后希望你照顾好自己，天天开心，不要让我担心。你也不要为我担心，相信我，无论多苦我都会挺下去，因为路是我选的，我不会后悔，我也从不放弃！

企盼你的回信，可是我又怕，因为，我怕我会哭！

想你的涵！

我抬起头，深深的呼吸，心里突然好受起来。

是的，虽然我们有时牢骚不满，甚至骂天骂地。但是！我们心里从没有后悔过，因为我们一直在努力，我们不会放弃！

我又偷偷溜到厕所，静静的点上一只烟，静静的抽着。我拿起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慢慢的把它撕碎，纸屑慢慢飘落，犹如蝴蝶。

我知道，这封信是没有地址的，从我上火车哪一刻，我知道！她，已经不再属于我！

阿杰溜进来，抢过我手里的烟，狠狠的抽着。我看向窗外，很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更没有我的思念！

阿杰看着我，又看看满地的碎纸问道，怎么？想老婆了！

我说想家了！

阿杰撇嘴，扯淡，你骗鬼吧，我给你说吧，人啊，是受苦的时候才想家，像这花前月下寂寞的时候，想的肯定是老婆！

是厕所前，我纠正他。

阿杰抽完，又伸手从我兜内掏烟，顺手抽出我的电话卡来，指着上面的大头贴问，这个美女是谁，你说不是你老婆？好，不是就介绍给我。

我伸手抢，他躲开，我叹口气，突然站好说，排长好。

阿杰一惊，我伸手抢过，放入贴身的衣兜内。

阿杰气道，你丫的真狡猾，你应该进特务连！

我笑笑，能进我就进利剑特种大队了！

阿杰不屑的撇撇嘴，靠上来点上烟，说，给媳妇打个电话去。

我苦笑，过年每人就五分钟，我打给我家里了。

阿杰神秘的伸向兜内，说道，镇定，下面杀手阿杰将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不要眨眼，更不要晕倒……。

然后，我吃惊的看到了我的手机，它就亮晶晶的在我面前。

阿杰把它塞在我手里，这可是我从伟手里千辛万苦抢的，就一节电了，算了，杰哥有的是老婆爱，就让给你打吧，怎么样，够意思吧……。

突然，我感到眼内有点酸，其实我知道，我的手机电不多，最多打几个电话，从明子，小宝，伟，阿杰，到我。甚至也有航子，小胖，多少人拿了这个手机，在这个非常想家想女朋友需要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动，一直又传到了我的手里。我打开手机，屏幕亮晶晶的发着光，那一刻，突然真的，我真的想哭！

新年结束的很快，依旧是单调的训练，每天我们整齐的站在操场上，做着整齐的动作，寒风呼呼的吹着，耳朵，脸，手脚都冰凉冰凉的，甚至流了血，也许一切就是蜕变，让我们从叛逆不羁的学生，社会青年向合格的军人转变，也或者如同赵班副所说，百炼成钢，军人的意志就是冰与火的考验，也或者是明子所说，再见了，我们的青春时光！

明子是个人才，我一直这样认为，尽管他从来不用到正道上。有时侯我就想，他这样的人应该考大学的。不像阿杰，上的武校，混的像古惑仔！也不像小胖，是爷爷逼来的，更不像我们大多数人，是带着美好的理想来浇冷水的！

直到有一天，明子才告诉我，他是和女朋友赌气来的。他和女朋友吵架，也是命中注定正好在招兵的武装部门口，她女朋友气的说他，你不是不理我吗，好啊，有本事就去当兵啊，一辈子别理我。气头上的明子还真跑去报了名，他的一辈子也就因此改写了。明子一提起就痛苦的和窦娥似得，有时候女人啊，真是祸水！

晚上明子在我旁边翻来翻去，我知道他又睡不着了，其实我也睡不着，有时候我们真想一直训练下去，尽管苦累，至少不会心痛。

我碰碰明子，睡吧，明天还要跑步呢。

他叹口气，转过身，又转过来小声说，饿不饿？

我摸摸肚子，晚饭是烂汤面，早饿了。

明子指指外面，我爬起来假装上厕所溜进了洗漱室，一会儿明子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黄忽忽的纸团。

明子一边剥一边说，晚上我偷了个馒头，烤在了暖气上，现在正好吃。

我泄了气，就馒头啊，我还以为什么好吃的。

明子瞪我一眼，现在这条件有馒头就不错了，要是在家，我天天让你吃鲍鱼燕窝，我撑死你。

我说，撑死也值了，别说鲍鱼，就是有条小泥鳅也行啊。

明子叹口气，昨天拔草时捉了只麻雀，我差点就把它烤了，最后还是放了，现在我真后悔了。

我笑，不过听赵班副说，过了新兵连分到了连队伙食就好了，现在是临时单位，没办法。

明子撇撇嘴，谁知道有什么猫腻。现在伙食费都涨了，还吃这么差，不行我打电话告他们去。

行了，我打断他，又看看他手里黄乎乎硬棒棒的馒头说，能吃么？

怎么不能，明子说，这是烤饼，香的很，在家买老贵了。

我相信烤饼很好吃，但我不相信明子能做出烤饼。

明子拿那个馒头用力掰了掰，馒头很坚强的纹丝不动，我也用力掰了掰，太硬了。我两个弄了半天累的够呛，馒头依旧坚强的和马其诺防线是的。明子上火了，直接把馒头砸向窗台的瓷砖，然后我们看到瓷砖瞬间变得粉碎。

终于，我们都无力的瘫倒在地，明子把馒头狠狠的扔进垃圾桶，骂道，妈的，馒头都这么贱。我扬起头，这下饱了，累饱了。

明子看着我，阿涵，当兵就是这样啊！怎么和电视不一样啊！

我说，理想就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在你前面……。

打住打住，明子打断我，这是我说的。

我说，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吃苦关，想家关……！

打住！明子再次打断我，这些话我都听教导员讲了n遍了。麻烦换个花样。

我掏出一只烟伸到他面前，他眼睛亮了，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你有存货，会过日子的人啊！

我苦笑，我们点上烟，一人一口抽着，烟雾在我们面前慢慢的飘起，像云，像雾，却更像－－我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