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执剑一世执念 第五十八章 偷听

两天后，欧阳宇痕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是在什么地方。欧阳宇痕努力眨了眨眼，方才渐渐看清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装饰精致的房间，而狄煜灵正趴在床边睡着了，眼角还有一丝泪痕，长长的睫毛偶尔轻轻抖动着，一丝暗红色的头发轻轻垂在额前，虽略显凌乱却很是可爱。

“你这小家伙……”欧阳宇痕脸上露出笑意，缓缓伸出右手轻轻将狄煜灵额前的长发抚齐。

狄煜灵忽然因这小小的动作张开了眼睛，充满血丝与疲惫的眼睛却在看到醒过来的欧阳宇痕后浮现起兴奋：“宇痕，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欧阳宇痕抬起了左臂，之前裂开的伤口居然已经快要愈合了，而左胸却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已不再那般痛苦。于是欧阳宇痕虽然气息依旧微弱，却笑着安慰道：“放心吧，煜灵，我已经没事了，再休息两天保证生龙活虎的！”

狄煜灵见欧阳宇痕已无大碍，稍微放下心来，但是随即眼中变为了愧疚与悲伤：“小贼，我……对不起，都怪我，本来在我家你为了保护我已经受伤，但是，我竟然在宣政殿之中对你刀剑相向，险些将你杀死，都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因此而……而离开了我，那我一定会追你而去，无论生死都不能赎回我的罪过，我……”狄煜灵说着，嘴却被欧阳宇痕的手轻轻捂住了。

“都过去了，别再自责了，煜灵，其实我也要向你道歉，你原本也是无辜的，但是我却将家族过往仇恨洒在你的身上，伤害了你，甚至害你落入血影夜魅手中，我才是真正该死之人，说来你这一剑从我胸膛刺过，也将我本来难以启齿的真心话刺了出来，我才要感谢你。”

欧阳宇痕轻轻说着，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狄煜灵却摆摆手红着脸大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美丽的脸上飞满了红霞，娇羞的样子真的十分可爱。

欧阳宇痕见狄煜灵羞涩着不愿说话，于是自己也轻笑着不开口，二人一时间彼此陷入了沉默之中，房间内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尴尬。

“煜灵，我……”“小贼……”二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叫对方，而后二人都红了脸，欧阳宇痕假装咳嗽两声，对狄煜灵说道：“煜灵，你先说吧。”

狄煜灵静默着点点头，小手抓着欧阳宇痕的被子边，犹豫片刻，红着脸小声问道：“小贼，那个……你前天，就是在皇宫大殿上，对我说的那句话，就是那句唤醒我的话，是，是你的真心话吗？”

欧阳宇痕当然知道狄煜灵说的是哪句话，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欧阳宇痕这次却没有逃避，而是很正色地说道：“是，一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是嘛，太好了……”狄煜灵笑着自言自语道，虽极力克制自己，但眼中开心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狄煜灵心中不停地回想着那时在大殿之上，欧阳宇痕含着热泪对自己含情脉脉地说着：“煜灵，我爱你”，忽然自顾自地捧着自己发烫的脸傻笑着：“嘿嘿……”

看着欧阳宇痕眼中的笑意，狄煜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有些慌乱地对欧阳宇痕说道：“那，那个，我去叫春谷主来看看你的伤势，你，你乖乖休息啊。”说着狄煜灵红着脸跑了出去，只留下一脸惊愕的欧阳宇痕：“春谷主来了？”

不多时，春妩娘走了进来，虽然是深冬，但是她摇着雀羽扇，不知其是否觉得寒冷。

“呦，多日不见欧阳少侠怎么落得这般模样？”春妩娘还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说着却坐了下来为欧阳宇痕号起脉来。

欧阳宇痕笑着说道：“晚辈得以死里逃生，一定是多亏了春谷主妙手回春，多谢前辈。”

“呵呵，还是这般客气，不愧是至善剑圣的嫡传弟子。既然是旧友，那就不必客气，更何况你们对我也有恩，我出手相救自是应该。”春妩娘轻摇着扇子说道。

欧阳宇痕点点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前辈不是与银灵子前辈已经隐居深山，不再过问世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春妩娘淡淡笑着说道：“我们想要安逸地隐居，可是世道纷乱，我们难以安心隐居啊。如今魔界大举进攻人界，百姓流离失所，我与银灵子实在看不下去，于是离开了居住之地拯救难民，后来自霜炎玄王北郭瀚苍那里听闻你们前往玄冥洞，于是我二人也向那里赶去，但是到达玄冥洞后我们却又被告知你们已经离开，我们只好与老友小叙之后带着怜香公主来到了长安城。”

“公主也来了吗？”欧阳宇痕惊诧道。

“当然了，她在玄冥洞呆了一个月，实在是不放心她的皇兄和铭钰哥呢！”春妩娘说着调侃地笑起来：“你们这几个孩子似乎都找到了自己心中所属，不错，不错。”说着站起身对欧阳宇痕说道：“好了，我不多打扰你了，我还有事找雷少侠，你好好休息吧。”说着春妩娘不再理会红着脸的欧阳宇痕，摇着雀羽扇走出了房间。

“哎呀，我怎么能在那个无耻小贼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实在是丢死人了！”狄煜灵红着脸在雷府的院落中徘徊着，忽然她听到了旁边院落中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是是月舞和银灵子的声音。

月舞：“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奔月剑已经指向了银灵子。

银灵子还是那般从容，他眼含笑意地问道：“这句话也正是在下想问的，月舞仙子怎会在这里？”

月舞冷冷道：“人界有难，本仙子身为奔月剑之精灵，岂能袖手旁观？”

银灵子闻言忽然笑着说道：“是嘛，在下还以为神界的众神都是无情无义，视万物为刍狗呢……”银灵子的话不只是在调侃月舞还是在挖苦众神。

月舞眼中浮起怒意，却依旧淡淡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指天地对待万物皆是公平，岂能被你曲解至此？”

银灵子哈哈一笑，说道：“上天若是公平，又怎会在三千年前遗忘了后卿，使其对人神两界怀恨在心，一心想要颠覆两界？”说着银灵子摇了摇头轻叹道：“算了，自打三千年前神魔之战后，在下已与魔界划清界限，现在只想与妩娘共度余生，世间的纷纷扰扰，在下实在是看多了，不想多管那些烦心事了。”

月舞没想到银灵子居然已不为魔界效力，于是说道：“哦？没想到你竟然已经不与那后卿沆瀣一气了。既是如此，我且有一事要问你……”

躲在院落墙后的狄煜灵听着二人所说之事，脸色愈来愈凝重。

春妩娘为欧阳宇痕轻轻掩上了房门，随即向雷铭钰的书房走去，才走到雷铭钰房门外，忽然看到怜香公主走了出来。

“春谷主……”怜香公主小声打着招呼。

“是小公主啊，雷少侠可在房内？”春妩娘摇着雀羽扇笑问道。

怜香公主轻轻点点头，一如往日般温柔有礼：“铭钰哥就在房中，我这就泡些茶来。”说着欠身致意后向院落外走去。

看着怜香公主走了出去，春妩娘收起了笑容，推开了书房的房门走了进去。看到雷铭钰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春妩娘淡淡说道：“雷少侠，不介意奴家进来坐坐吧。”

雷铭钰见是春妩娘，于是赶忙起身行礼道：“春谷主不必如此客气，请坐。”待春妩娘摇着扇子缓缓落座后，雷铭钰问道：“敢问谷主，欧阳师弟现在境况如何？”

春妩娘摇了摇扇子说道：“那孩子真是乱来，他的左肺已被刺穿，若是狄煜灵的剑再偏分毫，奈何我妙手回春也回天乏术了。不过，好在有人为其施加省力庇护，现在已无大碍，且让他休息半月，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雷铭钰闻言长舒一口气道：“那晚辈就放心了。”

春妩娘忽然停下了摇着雀羽扇的手淡淡笑道：“现在最令我担心的倒是雷少侠，你似乎将我的劝诫之言当做了耳旁风啊。”

雷铭钰脸上满是尴尬，于是说道：“晚辈不敢忘记前辈的告诫，只是当时形势危急，晚辈不得已才使出紫极狂雷。”

春妩娘叹了口气，而后说道：“雷少侠，你必须听我一言，你自幼身体羸弱，即使后来拜入天玄派身体状况有所改善，但是使用如此‘禁咒’，必定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甚至会减少阳寿。”说着春妩娘伸手为雷铭钰号脉，而雷铭钰也沉默着不再打扰。

不多时，春妩娘眉头紧紧皱起，她松开放在雷铭钰手腕的手，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的内伤已经很重了，从现在起绝对不能再使用紫极狂雷，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证你还能活多久，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怜香公主考虑。”

雷铭钰淡淡笑道：“这个我自是明白，只是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我想春谷主也可以理解。”

春妩娘叹了口气，说道：“三年……恐怕最多还有三年，我不想告诉你，但是你有权利知道，我希望若是真的可以战胜魔星，你能好好善待公主，她是个惹人怜惜的女孩子，值得你好好疼惜。”

“还剩三年吗……虽然有点短，却也够了。小时候我身体羸弱，过去御医曾经断言我活不过志学之年，所以当我过完十五岁的寿辰后，每天都在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又可以看到更加美好的明天。现在，我已经弱冠又二，虽不及常人那般长命，但对我而言已是满足。我只想好好陪着怜香，还有我的挚友们，开心地过完我的一生。”雷铭钰说着，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悲观绝望，反而闪烁着憧憬与希冀的光芒。

春妩娘也笑了，雀羽扇再次轻摇了起来：“果然是那群孩子中最成熟的人，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不少。”

雷铭钰笑着说道：“或许是因为于我而言，已经到了晚年了吧。”

春妩娘听着雷铭钰这句打趣的话，眼中却涌起一层水雾，她连忙加快了摇扇子的速度掩饰着眼中的伤感，强装笑意道：“雷少侠你要知道，我既然被称为医仙，就一定会努力找方法为你延年续命的。”

雷铭钰笑了笑，站起身对春妩娘作揖道：“多谢前辈，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能将魔族赶回魔界，与大家快乐地度过余生，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前辈无须为我担心，更不必为我悲伤。”说着雷铭钰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对春妩娘说道：“关于晚辈之事，还请前辈替晚辈向大家隐瞒。”

春妩娘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恢复了笑容：“好，我知道了。”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屋外怜香公主端着茶杯的手剧烈颤抖着，而公主美丽姣好的脸上已满是泪水，担心雷铭钰听到自己的声音，怜香公主强忍着悲伤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