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之狂暴嗜噬人 第十九章 雨与余话

清风徐至，把柳叶与地面上的尘泥掀起，吹到湖间，很快，岸边里便变得纤尘不染，非常干净。

衣年缓慢呼吸，在四周环顾一圈，偶尔伸手摸摸玉坠。

来的人群都往林间跑去，只是说声救护人员马上赶来，然后留下衣年。

衣年的手指在衣衫间缓缓佛过，最后停下。

四方又恢复安静。

他挑了挑眉，不算清秀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勉强忍着疼痛。

空气很稀薄，有轻微的草动声，然后是雨水滴打在叶片上的声响。

有一人缓慢走了过来。

衣年偏头望着前方时，那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黑伞在身周无声躺着，随时准备再次出现在衣年的手里。

他隐约猜到有人来了，但有些不敢相信，于是更加紧张。

直到那人的身影真正出现在衣年的面前，他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了些，他断了想要提伞的举动，但下一刻他的神情变得非常紧张。

他有些不确信般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中将大人！”

衣年冷淡的态度忽然间全无，只有震惊，更多的是敬仰。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六十岁模样的男子，只见他面容消瘦，穿着简朴中山衣衫，眼神温存，黑色头发上夹杂些许白丝。

他看上去非常普通，因为身体有些瘦弱，看上去像是楼间下棋的寻常老者，但他的眼睛很深沉，像鹰的眼睛，这是一双经过多少岁月，见过多少悲苦轮回才该有的眼神。

衣年看着他，不再说话。

他想知道这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偏远小城，但他不敢问，而是带着没有掺杂任何思绪的眼神注视他。

那男子没有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嘴里噙着笑容，停下脚步，蹲下后举着小伞为衣年遮挡滴在脸上的雨水。

银月在天际那边，漏过几缕月光，照亮黑云，湖间依然是一片暗沉。

那男子低着头，似乎没有想过便开口，说道：“怎么样，不会死吧。”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语速很慢，字里行间虽然带着威严，却是很认真关切的语气。

他的脸上有些刀痕，布满庄重的却做出孩提般的微笑。

这是衣年第一次近距离看清这张脸。

当初在军内第一次见到这男子的时候，他便看出来，这个男子隐藏一抹极深的实力。

也是，能坐上中将之位的人，岂非闲寡之辈。

“暂时还死不了。”

衣年看着寂静无声的湖林，想着冷清空旷的湖间，眼睛努力睁的很大以便看清面前男子的面容，喃喃说道。

看着衣年努力做出无所谓的神情，那男子有些动容。

看着这画面，这位男子忽然又想起刘天，想着想着，眼神竟开始变得有些思念，这些情绪让他的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

以往的他很少见过这种情绪，即便有天才之称的刘天也少有表露出来，多数时候都是露出顽皮的意味。

衣年的冰冷态度与刘天截然相反，但骨子里那股狠劲儿，那把万物苍生视为平等、不认输不气馁的的想法却又如此一样。

刘天死了，这男子如此至高的身份理应不该有任何情绪，但他知道这个消息时还是痛苦的闭关了很长时间。

衣年知道为什么，因为这男子叫刘修远，而刘天，是他的独子。

作为长官，他很幸运的培养出一位杰出的青年。

作为丈夫，他没有保护好被嗜噬人仇杀的妻子。

作为父亲，他不幸的白发送佛黑发。

不可与人言说，只能深埋在心底的压力、疲惫与伤感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涌了出来。

就像在没水的地方建造一方水车，在晴空万里寻找风雪的痕迹，这份无奈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

噗的一声轻响。

衣年吐出一口鲜血，险些昏死去。

大概是因为激动，他腹部的伤口又急速的流起血。

刘修远看着衣年，那份情绪出现又消失，比如军内传来刘天死亡消息的时候，比如现在。

“衣年是吧？躺着别动。”

刘修远沉默了会儿，说道：“别因为流血而死了，这样会让人笑掉大牙。”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右手。

嘶的一声轻响。

他有单手轻易托起衣年的腰部。

清风徐来，白衣飘飘，一道难以言说的气息，在湖间散开。

刘修远脱下身上的灰衣外衫，从衣年的背部直缠而入，然后在他的腹部用力打上一节，护住他受损严重的胸腹，然后慢慢捂压他的腹肤，使流血的速度稍减了不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确认他没有什么大碍，刘修远收回右手。

他从口袋里拿了一块手巾，走到清湖边用清水打湿，回到衣年身边把他伏在怀里，开始替他擦脸。

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这样做着。

他擦的很认真，衣年脸上的血迹与泥渍很快都被擦干净了。

他看了眼衣年浑身湿透的衣衫，想了想，抱起他走到了林间里的那块有松木遮雨的古亭里。

藏着冷厉气息的春风泄雨，呼哧在凉亭外。

他把衣年放下，让他斜靠在赤柱座椅上，然后收起雨伞，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上一根抽了起来。

衣年一直没有说话，偶有风起，吹乱柳枝，像他的心情。

他想了很久，紧闭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坐在一旁的男子，鼓起勇气，缓缓问道：“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刘修远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觉得衣年的问题有任何不妥，至少没有一丝询问的语气。

他可以不做任何回答，他有这个资格，对于衣年来说，刘修远是很遥远的存在，不必与他有任何交际上的往来，即便衣年在努力几年，对他来说，刘修远还是那般高大的背影，让他不能触摸。

他没有必要留下照顾衣年，因为这些待遇基本上不可能出现，所以他这时候的心情有些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话。

......

......

刘修远看到衣年的时候，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为什么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还有......

他终于想起几年前刘天身后时刻跟随的小屁孩，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啊，他踩灭脚下的香烟，说道：“他死了，我作为父亲肯定要来看看。”

刘修远说道：“真是的，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非要调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神情变得非常低落，好像一下了老了许多。

衣年挪了身体，让自己保持舒服的姿势，他看着刘修远，声音有些激动，说道：“我听师傅提起过，这里是他母亲的故乡......他也许只是想守护以前没能守护的东西。”

刘修远微微皱眉，心情有些激荡。

远处有微弱的警笛声。

应该是救护车到了。

他又点上一根烟，说道：“也许吧。”

刘修远想着这个答案，身上的单薄衣衫被风吹的摇摆不止，他很瘦弱，月光照在他单薄的身影上，尽显孤寂。

两人沉默不再说话。

衣年静静看着他，右手静静握住脖上的玉坠，缓缓抚摸上下滑动，忽然说道：“他的噬源还在吧？”

“你想参加军内的选拔？”刘修远沉默了会儿，说道：“凭你的资质很容易进入内阁，到时候会分发相应的噬源。”

衣年说道：“我想要他留下的。”

刘修远问道：“为什么？”

衣年说道：“继承他的意志。”

刘修远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衣年。

刘天的意志？

刘修远非常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他不认同刘天那时而疯狂的想法，却无力反驳。

世界之大，有些事远非思想年幼的刘天所想。

所谓意志，是指对生活的态度，还是对存于世上怪物的认同？或是别的......

他不确信面前的衣年是否与刘天抱有相同的想法，这让他非常困惑，果然所谓的天才心里所想的都与常人不一样？

直到医护人员下车把他抬进后坐时，还是没有接他的话。

刘修远看着有些失落的衣年，想了想，说道：“所有美好、被嫉妒，都是天地赐予人们，接受这些恩赐，这就意味要失去同样的东西，既然你是他的徒弟，这样也好......我没能把所有绝学交于他，那么便让你成为他真正的传人？”

衣年抬头望向他。

刘修远说道：“等你伤好了，来京都找我，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

......

漫长的夜，熹微的月光照亮了清湖边的林间，树木与古亭变得非常清晰。

林间的人们已经散去，深幽凉树里，身显单薄的刘修远还在，这位眼神时而严谨时而温柔的男子站在那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至于像湖间传来的溅花与衬托绿意而下的春雨，自然不算在其内。

人们没办法看到他脸上漏出的是何种表情，即使一夜时间过去，哪怕到最后天明，人们也不明白，为何一位孤寡老人这时候会站在这里。

希望与破灭，家人与孤独，往往伴随人们一生，至于如何，自然需要自己争取。

（今天惊奇的发现竟然能传图片，于是贴了张，以后遇见触景的也会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