亀婴传 第6章 所有的真情眼泪

青儿定了一下神，说：“吊睛虫和矮瓜，昨夜不知为什么，把自己的老窝焚烧成灰烬，现在两个邪魔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这样的怪事？”梅子颇感疑惑。

两个经常骚扰梅花灵谷的邪魔突然消失，应该是件好事情。可是，梅子预感此事没有这样简单。作恶的灵魂，走到哪里都要作恶。他们今天出走肯烧掉自己的灵穴，一定是去做更大的恶事去了。不然，怎么敢断掉自己的后路？这一招，可真是阴毒啊！

梅子沉思片刻，说：“我们得堤防着点，这两个坏事做绝的恶魔，说不定是在摆设圈套，日后好嫁祸于人。我得去看看。”

梅子提着白灯笼，带着我和青儿出了木屋。

在去吊睛虫和矮瓜住所的路上，大部分灵穴里的人都出来了。人们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谈论吊睛虫和矮瓜烧毁老穴的新闻。

更有些常年受吊睛虫和矮瓜欺负的草民，竟然纷纷点燃起灵异炮仗，庆祝两个恶棍的消失。

灵间放炮仗，其实就是磷火。朵朵幽蓝的磷火无声地飞向夜空，煞是静谧、幽美。放得最好看要数做炮仗的专业户老林头一家。他家的炮仗品种花样多，飞到空中，会变化成形形色色的磷火图案。梅子是最爱看老林头家放焰火。

老林头是个苦命人。活着在世时，一家三口靠做花炮为生计。不幸的是，一次装药事故，把他的整个家炸飞了，老伴和爱女，还有老林头，一起归了西。

如今到了灵间，他们一家又做起炮仗的生意。不过，灵间的磷火炮仗很安全。磷火，性子没有阳间的火药烈，很温和。而且品种单一，不会有任何事故。所以，来到灵间老林头一家，生意做得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平平安安的。

老林头的炮仗有质量，很远的阴司地域，每逢鬼节，都要慕名来他这里采购。灵间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比阳间的人更讲究信誉。因为大多数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欲望。肉体消失了，灵魂反而得到了平静。所以，彼此的交易都非常真实、公平。甚至互相赠送给予，不会讲任何交换条件。

这些飞天的磷火，只有灵间的人自己欣赏，阳间的人是看不到的。阳间人偶然见到的是坟墓地面的磷火，只有雨后才有。那是灵间灵童采着雨水，玩耍的小炮仗。

阴冥的天色，仿佛比往常要幽亮一些。那些灵魂影子几乎是半明半暗的。往来飘忽，自由自在。没有了吊睛虫和矮瓜的巢穴，到处是一片祥和快乐的气氛。

我们正走着，恰好路遇到一户送葬的人家。梅子瞧了，认识这家人，也听说过不少这家人的新闻。很让人寻味。于是，便让我跟着她一起看安葬过程。

我说：“埋死人，忌讳的事，有什么好看的。况且我去不方便，那些送葬的阳间人，能看见我的，而且我又看不见他们。”

梅子说：“这次可不一样的，有看头呢。你在阳世，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东西，到了灵间，却可以看见灵间所有的事物。来，把我的披风系上，他们就看不见你了。”

梅子说着解下自己的白披风，与我系上。果然，到了安葬的地点，我不管走到哪个位置，都没有人来搭理我。

这时，梅子指着那两个哭天抢地的中年夫妇对我说：“这一对夫妇，女方的母亲豁嘴巴老太在世时，辛苦地给他们带大了四个孩子。老了没有用处，秋寒天气，就把瘫痪的豁嘴巴老太丢弃在一间柴房里。屎尿没人管，一碗冷饭放在老人枕边几天，没有人动过。五天五夜，豁嘴巴老太是活生生被饿死、冻死的。”

梅子说着，让我仔细看跪在坟前号啕的夫妇两个人的眼睛。我凑近看了，很震撼。俩夫妇眼里没有一滴泪水，是干哭、假哭。

梅子说：“看见了吧！哭声是给旁人听的。所有的真情眼泪，只有灵间的人能看得明白。什么是孝道？活着时不孝顺，到死后墓前哭没有情感的丧，有什么用处？”

我明白梅子叫他看这一幕安葬场景的真正用意。他是真正感受到了。这人情，为什么要到死后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送葬的夫妇在坟前烧完纸走了。梅子让青儿去豆腐汤婆子那里要碗豆花给豁嘴巴老太送过去。说老太孤独，太可怜了。

一会儿，青儿送了豆腐花回来，说：“好生奇怪哦！那豁嘴巴老太在拍着巴掌笑呐！她简直像乐疯了似的。说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过些日子要把他的长孙子拽过来，照顾她今后的生活。你说可笑不？”

梅子说：“瞧，报应来了。死时的豁嘴巴老太如果是笑着死去的，日后肯定要带走一个她最喜欢的人。这家人的长孙在阳间的命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