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洗剑录 第一章

残阳如血。

古道，西风，残阳，落叶，枯藤，昏鸦，官道，尘土……

马蹄过，踩碎琼玉，碎叶凌空。

一骑士策马飞驰，前方是衡阳古道。夕阳将落，救人如救火，背上玉剑兴奋，欲出剑匣，我一袭白衣，一骑绝尘，只为那一颦一笑……

近了，很近了，剑准备出鞘……

英雄救美的标配情节。

“晨曦都是新的！”一个极其洪亮的声音突然尖叫起来。

这嘹亮的电子音声高尖细，把我这个梦中人叫醒。那感觉，就像我花两元中了一千万大奖，正全家举杯欲庆贺间，突然发现是黄粱美梦的感觉。

我忍住心酸，坐起来深吸一口清晨的氧气，然后，我伸出手，闪电般，一把就准确地击中了闹钟的命门，把它按“哑”。

三年来，智能闹钟会在每一个早晨定时“叫”起，来催醒我这个可怜的梦中人。

于是，梦境破碎，无人得知梦中的结局是遗憾，仰或是完美，我心里遗憾之极。

闹钟的语音开场白是我设计的，我觉得这句话是很好的心灵鸡汤，让我每天早晨起床都很有仪式感，它可以帮助我每天健康地成长。

三年前，看在我给唐胖子做文科作业的份上，他送我了一个生日礼物——新型闹钟。我琢磨半天，才找了个妖艳的电子女音，这女声音调本来就高，尖音一起，我睡意全无，就如同女鬼半夜闯入叫魂，阴惨瘆人。

本来，我的原定设计词是“阳光都是新的”，但自从这个“最佳”铃声被唐胖子剽窃之后，我便换成了这句——“晨曦都是新的”，来自我“磨砺”。

所以，我要比别人要早起半个小时，你想想年轻人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痛苦。痛苦之后，便是自我健身，打太极拳。明明是苦痛的自我能量消耗，却变成部分网友们炫耀成的不可或缺的、一种快乐的、不可取代的生活方式。

太极健身拳是爷爷教我的，动作奇慢，手掌半张，两臂缓慢摆动，一拨一拉之间，暗合健体之道。

我问过爷爷，这太极拳能不能用于打架？爷爷思索一番后告诉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太极拳如此之慢，不知能否以柔克刚？你可以试试！”

我就去试了，被隔壁一黄毛小半截打成猪头。

爷爷还嘱咐道，这太极拳在早晨打一圈极为有效，一天之计在于晨。后来我看科学杂志，得知下午四点方是最佳锻炼时间，我说给爷爷听，想显示出我优异的学习成果。爷爷怒吼，九州五千年历史，比西方多得去了！再说，下午四点你在哪里？教室里！是的，我在自习。

我租的房屋极小，但是清静，干不干净要看房主的素质。房租要价不高，是爷爷一个朋友的小房子，靠近学校。租金比学校宿舍还便宜，爷爷付了3年的租金。

打拳健身之后，我会看墙上我抄的课表：“周一上午五节课：语、数、数、外、地。下午四节课：体、历、政、班会。祝你快乐。”全课表，我用赵体写成，龙飞凤舞，颇为得意，因为本人优点不多，书写是一个，自我安慰是一个。

这周一的课表，让我难以快乐。

想起那数学，我就极为害怕畏惧——要命的数学。

新历2018年5月，18.5岁的我，即将在云州威云市重点高中——青藤中学毕业，再过十几天，我要走进高考考场，参加一场国考。

今天是星期一，路上磨蹭了一下，为了赶路，我买了个面包，拿在手中，大喘气地跑进学校大门，很远的地方，我就听见年级主任那嘹亮的哨子声。早自习的时间其实还未到，但我只能狗撵兔子——狂跑。

这声音太有杀伤力，是对付全体拖拉学生的群杀大器。

我如野狗看见骨头——狂奔，快步走进教学楼，楼口就遇见唐胖子，我看见他两手空空，估计他就是睡得像猪，爬起来就要迟到的那种，肯定没吃早餐。我把手里的面包丢给他，算救济他了，这不是第一次了。我这种瘦子不吃一顿早点不碍事，这胖子就不行了。

胖子随手又丢给我，说：“我的早餐在书空里！”后匆匆离开。

墙上迎面几个大字：离高考仅有15天。那个“仅”字很大，是篆体。

唐胖子读理科，他跑进理科班大楼，那理科班外教学楼大柱子上还挂有一条幅，字极大：

“玩的过富二代的请走别路，要拼命平民层的必须努力。”

这横幅对联语言不通，理科生的文彩令人堪忧啊。反穿狗皮大衣——明明不行还要装。

理科生多学霸，但理科的学霸眼里，没有语文课的地位。语文，是最不待见的。

我是文科生，我快步走进班里，然后心旷神怡地欣赏一群女生的背书声，然后，我为自

己的“迟到”而汗颜。

我们班里新挂了几条横幅，很有特色，随时提醒你要关注高考的存在。

标语、对联铺满墙上：“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学霸尚未学死，渣滓岂能归零”；“古有鲲鹏展翅南海，今有高人翱翔清华”；“匡衡凿壁借光终上大道，我等熬夜苦学不负亲情”；“佛说修行百年方得擦肩一次，我道苦学十载必能惊人一鸣”……

学霸出口成章，不得不服啊！

我在体会《逍遥游》，虽说我早就倒背如流了，但这篇古文不好理解啊！

“野马也，尘埃也！”野马像尘埃，还是尘埃像野马？

其实，《逍遥游》不算最令人痛苦难背的书，小时候，爷爷逼我背的那本《齐谐》，才是拗口无比，相较之下，这篇文章，倒是好背。

正体会“朝菌不知晦朔”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老班要求全班同学必须“许愿”一次，写一条幅“慰藉”自己，我好像还没有完成这个工作，想想老班那苦口婆心的教育口才，我心里直打鼓。

快点，写吧！我抓耳挠腮，认真写下：“今生翻身全靠奋斗，他日扬眉只看今朝”。

才写完，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老班的红色高跟鞋。

“来我办公室一下。”

我站起来，灰头土脸跟在老班后面。

我知道前天的模拟考试我的数学完了。这分，估计不会超过40，我虽畏惧数学，但是我也并不是数学盲人，主要，还是因为我太懒。

办公室里，老班阴着脸，叹着气；数学老师一脸严肃，大副眼镜后面的细小眼睛透出不解和不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