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鹰熊 第1回 老太师梦幻犯长城 陆伯虎情真归地府

引言：

“人生百年，眨眼匆匆而过。聚金银，贿赂不得小鬼；做高官，奈何不得阎王。天地乾坤，茫茫世界。做英雄莫若以一身正义，闯荡江湖。纵伤心，也须知：‘酸甜苦辣咸，千滋百味，皆人生乐趣！’”

李心寒此言道这人生似梦如戏：有识之士，奋然进取，创无悔人生，留下英名，为后人所颂；而一些自以为聪明之辈，要比英雄豪杰，镜里拈花，水中捉月，为了美女、功名，费尽心机，不择手段，最后拼得一死，搏得世人一叹——可笑！可怜！可悲……

是书故事源于十数年前长梦。当年二十三岁的我：生意失败，爱情失败，落魄丢魂，游离于梦幻之中。千古伤心人李心寒于我梦中讲述人生，激励我雄心再起，我遂于2001年1月1日记梦事于此。梦中所记，殊为可笑。史非如此，权当禆谈。

————笔者千古伤心人李心寒

第1回老太师梦幻犯长城陆伯虎情真归地府

天布稠云，风扬沙雪，时处初冬。苍鹰飞过塞外苍翠的虚无山，盘旋于云海下，冷盯衰草丛中，两只饥饿的草兔、三只冻馁的野鹿正急急将枯叶啃啮。不远处，一头斑斓猛虎或起或伏，正向鹿兔悄悄接近。那虎长大，重近千斤，然肚腹收瘪，仿佛十数日未食。距离数十丈远另有一头饥肠辘辘的猛兽，为塞北棕熊。熊高丈五，粗具十围，牙射凶锋，爪吐利芒。因极饥饿，棕熊失去潜伏的耐心，径扑野鹿。猛虎于熊，竟怀惧意，望过一眼，怅然隐去。浑然未觉的野鹿和草兔依旧将空腹填补。除了棕熊，还有五头青狼向草兔奔扑，棕熊焉肯将即将到口的猎物让与青狼，劫杀过去，六头野兽嚎叫着撕咬成一团。野鹿和草兔于此时方才警觉，迅速跳去。空中的苍鹰突然斜下，一个猛冲。野鹿旁走，草兔则翻在地，四腿望空乱蹬。苍鹰自其上过，萁张的利爪将草兔前丈远的太古雪龙牢牢控住，展翅扬飞。未出二里，下面弓弦响处，苍鹰胸肋中箭，同时半空起一剧雷，将鹰头霹为齑粉，鹰躯扑落于地。太古雪龙拖着捡来的性命与惊破的灵魂潜形隐迹，随之出现的箭手立马收弓。

箭手：蚕眉凤眼，赤面银髯，虎头盔，黄金甲，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非鞑人装扮，结束竟为三国关公模样。马蹄声响，有人在千余铁骑拥簇之下疾驰而来，拍手赞曰：“是哲别临世，还是木华黎重生，七十余高龄的老太师真个好手段！”老太师躬身叉手，“臣凡两入长城，未得寸功，深负我王厚望。今次出征，必建不世伟业，以报我王知遇之恩！”后来者乃鞑靼汗王阿勒坦。阿勒坦道：“诸葛亮六出祁山，姜伯约九伐中原，虽未成功，然鞠躬尽瘁之心深教后人仰慕。老太师之举也教孤感动钦佩，然孤所求非为开疆拓土，乃老太师虎体平安。”令从人取酒，亲自斟于通天犀杯。太师接曰：“不灭朱明，臣寝食难安。臣此次起倾国之兵攻打朱明，待破长城，杀入大都，便迎我王进皇宫，继位九五，登基坐殿！”一饮而尽。

大将德让鸾亮飞马而来，“启禀可汗，启禀太师，东起忽兰忽失温，西至金山、杭爱山，东西六千里，臣发劲卒八十万，步骑并进，正集于丰州。”枢密院使朵颜八剌到此，“启禀可汗，启禀太师，乞儿吉思、帖良古惕、不里牙惕三国联兵二十万已至和林，愿为我鞑靼大军侧应。”太师曰：“大军毕集，我王，臣立功之时到也！臣就此告辞，还请我王静候佳音。”领率台吉汉那吉、尔佴、葛力克、彻里、阿鲁罕、孛儿克宁，镇南王德让鸾亮，平南公主刘小倩，枢密院使朵颜八剌，平章政事耶律楚配，辅国大将军蒙泰尔，大将重喜、突忽鲁、兔金、袄儿，勇士铁扎、萧莫合、杜里、摩塞巴、兀良达、巴特尔、都忽、忽连、干特布、格仁、巴格拉普、巴特尔、铁颜木鲁、唐其势、苟和尚、上官春雨、上官秋雨、澹台永烈、耶律先宗等精兵猛将出大斡耳朵，与诸军会于丰州，向野狐岭进发。

鞑靼大军进至集宁。哨探来报：“朱明镇关大元帅李元龙率精兵两万于野狐岭前四十里兴和境内排开阵势。”太师拂须思曰：“元龙已死八年，怎忽领兵再现？”鞑将萧莫合驰近拱手，“吾鞑靼虎夫万队，豹骑千群！太师甫闻李元龙，又何所惧哉？”谋士耶律楚配不然，“论谋策，元龙不输孙吴，运枪马，元龙不下关张，乃百战名将，一代奇才！以区区两万人马扎营于平地而阻我百万大军，想来必有机谋。莫非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欲使人千里迂回，偷袭我军大营？”太师曰：“野狐岭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极为险峻。元龙若据守不战，我等便生翅翼也难飞过。其以两万人舍险而就平地，这老狐狸绝不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不过诱我深入，意使埋伏计胜我。”台吉孛儿克宁道：“使人探视野狐岭左右可有伏兵。”太师急发哨探。

数日，哨马回报：“野狐岭左右烟尘敝日，山林内隐隐有旗帜飞扬。”太师点头，“果不出我所料。”德让鸾亮叉手，“吾等若何？”太师道：“兵分三路：吾以中路大军对李元龙，朵颜八剌为左路元帅，领铁骑三万，以忽连、干特布为先锋，出大青山，逾东阳河破柴沟堡，攻万全左卫，德让鸾亮为右路元帅，刘小倩为右路副元帅，领控弦之众三万，以唐其势为先锋，经天德山，过虞台岭击万全右卫、张家口堡。左右两路成功，元龙必然退兵。吾以大军乘之，元龙可破。”德让鸾亮、刘小倩、朵颜八剌、忽连等齐齐叉手，“遵太师令。”分兵而去。

大明侦骑飞报李元龙，“鞑靼兵分三路：一路出集宁，攻虞台岭，一路经大青山，攻万全左卫，鞑靼太师亲领中路奔兴和而来。”元龙点头，“鞑靼料我有埋伏，是以分兵。”言此寂然。骁将刘子豪道：“即如此，元帅还不遣将拒之？”元龙曰：“本帅着冯时、关志、郑奇、陈伦于野狐岭插旌旗，扬烟土，虚设兵马，便是教贼虏如此。贼虏中路必待左右两路成功，然后进兵，是以生懈怠之心。本帅就尽歼其中军，教鞑靼数十年内再无窥觑我中原之心。”提兵大进。

老太师得报冷笑，“以区区两万兵马对我百万铁骑，便楚霸王项羽再世、武悼天王冉闵重生，也不敢有此作为，元龙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上官秋雨道：“以蚍蜉之心撼大树，李元龙自寻死路！”耶律先宗曰：“用螳螂之臂挡战车，明元帅不知死活。”格仁不然，“元龙号称虎将，朱明将帅无能出其右者，诸将军休以等闲视之。”铁颜木鲁道：“我鞑靼也并非无人。”与勇士铁扎、萧莫合、杜里、摩塞巴请命，“愿以铁骑五万将元龙人马踏为齑粉。”老太师沉吟之际，辅国大将军蒙泰尔曰：“元龙智勇双全，诸位将军还当谨慎。”太师叱令铁颜木鲁、铁扎、摩塞巴等五人，“元龙列阵迎战，以铁骑蹴而杀之，若引兵退走，休要追赶。”五将提刃上马，麾众而出。

与众畅饮的老太师听得远外：鼓声震天，呼声动地，马蹄声如海滚山移，因对众曰：“后生可畏，小儿辈定功成矣！”众皆言：“也老太师指挥有方之故也！”太师吩咐：“且先为五位将军筛酒，回时一并庆贺。”全身带血的铁扎忽然滚进。老太师一惊，立而问曰：“你……”铁扎道：“不知李元龙摆的什么战阵，如铜墙铁壁一般！我等八面冲之而不动，反被他连弩飞枪贯杀铁颜木鲁、萧莫合、杜里、摩塞巴四将军并万余部众。末将身中三枪，面中五箭，拼死逃回，归报太师。”老太师大怒：“吾鞑靼只有殒命将军，无逃将军。”叱令刀斧手，“将铁扎推出斩之。”诸将告免不得，刀斧手将铁扎人头献上。

蒙泰尔请命：“略阵。”太师曰：“吾与将军乃结义兄弟：生则同生，死亦共死。”上马出营，与蒙泰尔等登高望之。明阵：或五行，或八卦，实幻化无常；忽翻云，忽覆雨，如星移斗转。太师问于诸将，“有识此阵者否？”蒙泰尔道：“可是五行八卦阵？”太师摇头。耶律楚配曰：“莫非翻天覆地阵？”太师长言：“此炫天九星大阵，乃古帝太昊所创，享誉数千载！秦汉交际，淮阴侯韩信尚摆过此阵，随即失传。不知李元龙从何得来？”蒙泰尔问：“如何破之？”太师一叹：“或许大元太祖皇帝能破此阵，然已成为古人。吾等休与元龙在阵法上纠缠，待其出营讨战，便真刀真枪的杀上一场。”传令：“收兵。”

不数日，李元龙领兵搦战，老太师列阵相迎。元龙点指，“尔本汉人，不思尽忠倒还罢了，何效匈奴中行说，屡屡率异族侵扰我大明？”太师冷哼：“明帝昏庸，不以才能授任，奸竖弄权，朝野满是冤声。百姓愁苦，天下不安。某遂顺应天心民意：灭朱明，扶英主，扫清六合，荡卷八荒，致使八方怀德，万姓归心，开创尧舜新盛世！”元龙不然，“德合天地者为帝，仁义合者为王。尔为私情气杀老父，谋害义兄，是为丧德败行之辈，率夷狄之徒两越长城，高举的屠刀下，千里为墟，苍生涂炭，是为奴颜婢膝，狼心狗行之徒。你无德无义，如何扶得英主？老太师，天下生灵皆欲生啖你肉，啃碎你骨。你这丧家之犬：罪恶累累，天地难容！”索魂枪一招，“若要苟全性命，速速退去！否则，我让你顷刻授首。”太师喝道：“我鞑靼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李元龙，某一声令下，就能将你区区两万兵马踏为肉泥。然我存仁义之心，怜你有雄桀天下的才艺，已荐我家可汗：以朱载垕为中书右丞相，佐可汗，理万机；以你李元龙为枢密院知院，掌兵马，定天下；以徐阶为御史大夫，抚百姓，示威仪，纠善恶，惩奸宄。我家可汗允诺，命中书参政于大斡耳朵为汝三人起第建府。尔识时务，还不归降？”元龙道：“我也荐你到第十八层地狱做狗，千世万世，永世不得翻身。”太师大怒，传令左右，“有能取李元龙首级者，赏万户侯。”

大将兔金、袄儿各斩明将两人，别尔怯不花随提刀出马，明将刘桀对之。重喜挺狼牙棒出马，明将陈灵对之。四人杀有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达颜舞九耳八环刀来助重喜，被明将方智怀截住。智怀勇而能斗，战不三合，一枪刺达颜于马下。智怀提枪搦战。鞑将上官秋雨、耶律先宗双战智怀，并不能敌。巴特尔影于格仁身后，向智怀偷放冷箭，被智怀接住。智怀闪电般两枪，上官秋雨、耶律先宗各被重伤，拨马逃回。接下，智怀又胜五阵，斩敌将三员。其时，别尔怯不花与刘桀，重喜与陈灵仍雌雄不决。眼见智怀又斩一将，太师拂须曰：“名师出高徒，元龙弟子果是不凡！”蒙泰尔叉手，“末将愿斩方智怀首级！”太师曰：“吾意使你对童震天，你且养精蓄锐。”蒙泰尔道：“杀过智怀，再斩震天。”贯马而出。这厢，李元龙呼喝手下，“蒙泰尔有吕温侯之武勇，非一人可胜。”明将宋义、李智、方仪、刘智远、秦强、纪和、张凯、杜琼等十数将齐出，与方智怀将蒙泰尔围在当中。蒙泰尔：掌如龙飞，刀若凤舞，招如流星划夜空，式若寒风回冰雪——飘忽不定，快捷无伦。宋义等虽皆豪雄，竟不能胜，反被蒙泰尔杀伤六人。元龙又使吴梦龙出马，梦龙枪法玄妙，猛锐冠世，与宋义等杀得蒙泰尔敛去锋芒，力求自保。

眼见天晚，明军鸣金，陈灵、刘桀、吴梦龙等将撤回。元龙自往前来，使亲兵高叫：“我军大元帅呼鞑靼太师答话。”太师催马上前，“李元龙，尔有何言？”元龙曰：“古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明日你我单打独斗，教本帅早日克成大功。”太师冷笑，“童震天可在老夫手下走八十回合，你……”摇了摇头，“明日此时，吾将提你人头往大斡耳朵报捷。”元龙道：“杀我，你得年轻二十年。如今你这行将就木的老匹夫，想也休想。”太师愤然，“即如此，明日见仗。”元龙曰：“今晚莫忘托付后事，小心再无机会。”大笑而去。太师恼恨。

夜帐中，老太师郁郁不乐。蒙泰尔曰：“元龙虽奸狡异常，然论真实本领，绝非太师对手。今其人之举不过虚张声势，自壮胆尔，太师不必为此烦心。”太师曰：“看元龙言行似乎胸有成竹！或许其人已侦知德让鸾亮、朵颜八剌两路军马，意拖住我中路，然后以偏师击我左右两路。两路兵破，我中路人马必然军心涣散，斗志全无，不得已而退矣！吾等加紧进兵，斩杀李元龙，莫教其奸计得逞。”蒙泰尔与耶律楚配齐齐拱手，“太师英明！”太师握拳大叫：“李元龙……”

明营，宋义等也劝元龙，“传言鞑靼名将以蒙泰尔为第一，然蒙泰尔也曾师从于鞑靼太师，鞑靼太师的武艺深不可测，元帅……”元龙拂须一笑，“吾也不愿与老卒争锋，然不斩此人，不能为国朝立威，更不能消除边患，是以屈尊一战。”宋义等又要言语，元龙怒道：“本帅已有必胜把握，汝等休要多言。凯旋之日不远，汝等且先准备酒宴。明日宴罢，本帅就斩将立功。”诸将拱手，“遵令。”元龙唤过刘子豪、戚继光，低语数句，二人先自去了。元龙摆了摆手，宋义等躬身也退。元龙吩咐李玉，“吾女率众做面人五十：以猪鬃为须，马尾为发，狐毛为眉，驴粪为睛。”李玉接言：“挂于高竿，上书‘鞑靼太师之首级。’”元龙曰：“知我者吾女也。”李玉道：“喧天的锣鼓声中，鞑靼太师必然气急，武功将大打折扣。”元龙点头。李玉又言：“然父帅还将佯败，鞑靼太师求胜心切，必然尾随，不防刘将军与戚师兄袭破其营，两路杀来，与父帅三面夹击——鞑靼太师三犯长城之梦遂成泡影。”元龙曰：“嗣主暗弱，我儿能作西蜀诸葛孔明么？奸党弄权，我儿能成东吴老将丁奉么？”言讫泪下，四肢发抖。李玉哭道：“爹……”

鞑靼太师忽听夜空中有女子悲唤：“爹……”随传如哭如泣的呼号，颤叫：“心如？”夜空中女子哀言：“李郎杀了他亲生儿子！李郎杀了他亲生儿子！”继而一声长长的，惨厉的凄笑。沉禁在伤痛中的老太师饮酒数杯，方才睡去。

一阵轰鸣声惊醒了睡梦，懵懂的老太师以为天正三更，遂问左右，“天塌了？”左右摇头。老太师再问：“地陷了？”左右曰：“没有。”突见阳光的老太师长“啊”一声，“明军列阵搦战了！”急起着衣。左右曰：“明营……”老太师凝眉，“明营怎了？”左右惶恐而言：“明营挂无数面人于高竿，上书‘太师……太师首级！’同时高呼：‘胜利！’正自……”老太师一拍桌案，“李元龙！”披挂整齐，提刀上马。将士请太师用饭。太师道：“斩得元龙首级再用不迟。”出得营来，举目看去。明营：白蜡竿挑起数十个奇形怪状面首，或如牛头，或似马面，或刀插其额，或箭刺其眼，相同者，背上标牌皆书七字“鞑靼太师之首级！”强压怒火的老太师吩咐鼓手击鼓搦战。隆隆的鼓声似被明营雷鸣般欢呼声所淹，明营大门一直未开。鼓声住，欢呼声也住。太师使人高叫：“李元龙，速速出来受死。”明营搭话，“待我家主帅吃罢庆功酒，就出营斩杀你这老匹夫！”言讫，明营锣鼓声大举，欢呼声震天，任鞑军如何叫骂，只是无应。

天将正午，蒙泰尔、格仁、巴特尔再次讨战之际，二目喷火、咬裂钢牙的老太师再按捺不住，传令诸将，“攻打明营。”明营门大开，镇关大元帅李元龙提索魂枪出。拍马上前的老太师手指元龙，“尔来何迟也？”元龙道：“吾怜你老迈，不忍伤你性命，意使你识时务，自行退去。不意你老而昏愦、冥顽不灵，我只好代牛头、马面，送你一程！”老太师道：“少耍贫嘴，拿命来。”手中定国刀泰山压顶般砍向元龙。元龙索魂枪一抖，早将定国刀架开。元龙道：“风烛残年，你还当惜命。”太师冷哼：“刀枪无眼，你将死在当前。”元龙曰：“你不是定军山的黄忠，马革裹尸将是你光耀的下场。”太师道：“你虽如李陵般深入我鞑靼腹地，然败降不是你最终选择，埋骨荒沙方是你做明人鹰犬的结果。”元龙长啸，“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使开索魂枪，望老太师前心便刺。老太师抡使定国刀接架相还。这两个在万马军前：刀枪并举，马打盘桓，杀在一处。一个是明朝大元帅，一个是鞑靼老太师——真真一场好斗：

一个神通大，一个手段高。一使枪来一使刀。昔日为对手，数曾争胜；此时依冤家，各逞豪雄。招依五行，式按三略。这个枪去，如蟒蛇出洞般迅猛；那个刀来，似哪叱闹海般狂疯！

两个斗七十余合，未分胜负。老太师“忽”的下马，意与元龙步战。元龙并不惧怕，落地对之。前攻后伏，左遮右挡。老太师宝刀不老，明元帅枪快如电。这厢，吴梦龙、赵忠等摇旗擂鼓站阵脚。那阵，蒙泰尔、失怜答里呐喊筛锣助威风。转眼间，两个又杀百合，依然难定输赢。太师老迈，渐喘粗气。元龙力衰，汗流浃背。老太师一个不留神，刀杆被元龙抓住。元龙挺枪刺太师心窝，枪头被老太师所擒。两个并力撕扯许久，刀杆、枪杆齐断。弃了枪头、断杆的老太师两掌一晃，“李元龙，论及枪马，你可与老夫一拼，然掌法、轻功，你相差远矣！”元龙冷哼：“弓满易折，言高易损。”太师道：“吾左掌出，你将尝寒冰彻骨的苦楚。吾右掌出，你将受烈火钻心的煎熬。”元龙长笑，“你可知本帅成名绝技风雷掌，风是罡风，克你烈火，雷是霹雷，克你寒冰，吾风雷掌就是你寒冰烈火掌的克星。”老太师心下一震，随言：“吾武艺天下第一，凭你……”元龙道：“凭我，你数犯长城，不但无果，反损兵折将！凭我，乃皇朝倚仗，百姓救星。你我拼战一生，吾对你已有惺惺相惜之意。你丧师亡命，实本帅所不忍见。本帅奉劝你一句，还是自识时务，退去的好。”太师不肯，只要与元龙拼个输赢胜负。元龙曰：“你即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本帅无情。只是天色将晚，吾不欺老卒，你我明日再战。”太师冷言：“不杀你，吾势不回军。”左掌一扬，赛回雪之冰风；右掌拍出，似火焰之飞裂。明帅李元龙登现不支，厉呼：“天已晚矣，来日决死。”虚晃一招，抽身上马。太师纵步赶出十余丈，背后鸣金……

太师回阵大怒：“谁人鸣金，拉出去砍了。”诸人皆为蒙泰尔捏了把汗，因知：“太师刑罚峻刻，果于杀戮。向有犯者，无不丧命。”然诸人也知：“蒙泰尔乃太师拜弟，武功绝伦逸群，或许太师网开一面。”其时，蒙泰尔上前告罪，“末将恐元龙暗布机关，是以鸣金，违命之处还请太师从重责罚。”背手待缚。刀斧手眼望太师，太师快踱数步，忽的停住，曰：“不刑，则罪无所禁，不制，则群恶横肆。贤弟之心愚兄甚为体谅，然法不容情，贤弟之罪愚兄不敢阿之。”耶律楚配、格仁等大惊，五台吉急为蒙泰尔求情。老太师面色冷然。表情平常的蒙泰尔跪倒叩头，“谢太师。”叱刀斧手动手。太师道：“等等。”拔青龙剑出鞘，对众道：“吾与蒙泰尔将军亲如兄弟，贤弟之罪愚兄代之。”割左袖于地，传令收兵。

是夜，鞑靼探马传来捷报：“德让鸾亮前锋唐其势抵达虞台岭，虞台岭守将力战而死。朵颜八剌兵进柴沟堡，柴沟堡守将望风而逃。”太师大喜，“鲲势终横海，鹏力会冲天。吾自幼便有一统天下之心，此志虽百经摧折，然至今不坠。想宋武帝刘裕六十余高龄尚登大宝，老将徐世勣耄耋之年横行百济。吾年与二人仿佛，也当纵横四海，驰骋九州。今李元龙已呈败像，明日吾加力一战，在八十回合内取其性命。汝等随即进兵，一举而歼灭明军。”众将齐齐叉手，“遵太师令。”太师邀饮，与众长啸。

天明，细作报与太师，“明军连夜退兵二十里，扎下营寨。”太师冷笑，“元龙已怯！”传令大军，“准备建功。”耶律楚配谏曰：“元龙名将，或施诡计也未可知。”太师不然，“与我单打独斗，元龙技竭力拙，其部仅有两万，又多步卒，如何抗我百万铁骑？——元龙遂避锋芒。”催兵大进。哨马又报：“明营两旁尘烟障天，隐隐有旗帜飞扬，恐怕埋有伏兵！”太师道：“元龙是摆迷魂阵，两旁皆是树枝拉起的烟尘。”令哨马再探，果是如此。太师曰：“元龙已黔驴技穷！”耶律楚配道：“为防其伏，可兵分五路……”太师道：“多此一举。”率众驰出十数里。

明军列开阵势。太师曰：“元龙还堪战乎？”蒙泰尔道：“愿为太师取李元龙首级。”出马搦战。元龙师兄童震天挺金刀对之。震天虽然矮小，貌也不扬，然少年成名，威震长城内外。蒙泰尔与之决死战，杀百余合，竟未占上风。太师出马。元龙道：“死到临头，你还是省些力气！”太师大怒，直取元龙。两个刀来枪往，杀三十余合，元龙下马，“你我还是比试轻功掌法，我让你知何为登峰造极！”太师挂钢刀，弃坐骑，两手一晃，寒冰掌、烈火掌齐出。元龙以风雷掌相对。寒冰掌，冰锋刺骨，烈火掌，焰舌如刀。老太师只想斩元龙于当场，不想那李元龙的风雷掌：罡风作暴雨之先行，劈雷后闪电而轰鸣，全然不是昨日模样。两个上下往来，翻翻滚滚，又战七十余合，无高下之分。老太师自思：“吾于少年至此大小三百余战，所当者败，所击者亡。劲敌除陆伯虎、陆剑舞外无几，小小李元龙如何当我平生对手？我当奋力下之。”正欲聚气凝力，背后喊杀声起。太师大惊，急回头时，肩胛中了元龙一掌，直觉：五脏移位，六腑翻腾，跌倒在地。元龙拔剑。老太师滚出数步，刚刚起时，赶到的元龙剑过老太师后背，削出六寸长血槽。老太师惨叫一声，再次跌倒。元龙二次起剑，蒙泰尔到，杀七合，将元龙逼退。蒙泰尔又迫斜里下杀手的童震天退出五步，扶老太师就走。

将军澹台永烈向勉强回到阵前的老太师哭报：“明将刘子豪、戚继光已袭破我营盘，我等被杀大半，败走出营，戚继光、刘子豪分作两路剿杀过来。”老太师登高望之，影影见自家营内明军大旗飘扬摆动，明军分从左右，宛若狂龙，飞驰而来——怒喝：“何不早报？”耶律先宗曰：“太师正战，诸兵将恐被屠戮，无人胆敢鸣金！”太师冷哼，传令格仁、巴特尔率本部迎战戚继光、刘子豪。鞑营营盘已失，鞑军将胆破，除巴特尔与刘子豪勉强杀数十合，余者一触即溃。

元龙令旗一举，马步军并进。宋义、李智、方仪、方智怀、刘智远等执刃在前，贯入鞑军。鞑军阵势遂乱，先前人马被明军一阵杀溃。老太师意指挥部众抵住明军，被明将贾义、薛清、路有权等围住。平章政事耶律楚配上前救人，旁边李玉弯弓发箭，射倒其骑。方智怀赶过，斩落耶律楚配人头。其时，太师左右皆被明军所杀，太师益加窘迫。大将蒙泰尔舞动钢刀，孤身而进，救出太师，自却陷入重围。明将谭纶指挥所部殊死战，蒙泰尔斩数百人，自力也尽，横刃自刎。也杀数百人的明将吴梦龙率亲兵十八骑冲入鞑阵。鞑将兀良达以万余骑遮之。梦龙左右驰射，前后扑杀。兀良达所部大乱，急要走时，被梦龙赶到身后，一枪贯落下马。梦龙后面，李元龙也斩一鞑将。梦龙前面，刘子豪、戚继光自两翼加入战团。元龙大呼：“刘子豪、戚继光已破朵颜八剌与德让鸾亮，诸军当随本帅破敌立功。”引众激进，八面剿杀。鞑靼百万大军四分五裂，尸横遍野，血染黄沙。

令不能行，乱不能禁的老太师在兔金、袄儿卫下，飞骑而走：听鹤唳，惊为追骑，闻风声，疑有伏兵，连连鞭马，出约百里，回望不见人影，正自庆幸，前面出无数人影。兽身人面，若隐若现，红睛白脸，尖齿长舌，为首者凌青霄、马狄。太师大惊：“白莲妖人！”背心一痛，带血箭头自前心透出，努力回看，放箭者乃刘子豪。子豪大叫：“老贼，拿命来。”跃马拧枪，冲将过来……

老太师“霍”然坐起，方知是梦，其心尚在梦中徘徊，“我杀妻害女，向称‘绝情’，我儿戗害生父，更胜于我！绝情！绝情！”老太师何许人也，乃绝情门第六代掌门刘乾坤独子刘尚，字青龙，鞑靼汗王阿勒坦赐名德让元兽。

大明初年，因情而伤的民间卖艺女子阮燕儿流落江湖，自创武功，于百花山立绝情门，誓要：“杀绝天下无情之徒，诛尽人间丧德之辈，荡世界不平，理江湖是非——代代如此。”然杀戮太过，数被征讨，几乎亡灭。

绝情门勉强传至第六代，新任掌门刘乾坤聪颖明睿，资质绝伦，将绝情门武功练得登峰造极，可与少林、武当、峨嵋诸派一争短长。武林各派不得不承认绝情门存在，轩辕、铁拳、黄山诸门争先与刘乾坤联姻。乾坤娶三妻，纳五妾：生子女十人，夭亡九人，只余一子，名剩，字青龙。青龙觉‘剩’字不雅，改‘剩’为‘胜’，又改为‘尚’。刘尚自幼与大师姐凌楚楚、二师兄诸葛翰、三师姐赵瑛习练武功，数年后，四人皆负绝艺。乾坤深感欣慰。

时值大明武宗皇帝十四年，乾坤欲遣四大弟子赴二十五年一次的嵩山武林大会：凌楚楚无意功名，赵瑛自觉弱手，只诸葛翰、刘青龙前往。二人踊跃上场。结果：少林慧尘、武当长青子、江湖游侠千变刀王陆伯虎、绝情门诸葛翰各争得一席之位，青龙被长青子打败，发誓再不赴武林大会，从此对长青子耿耿于怀。长青子师弟碧青子为陆伯虎所败，也封剑退隐。

会后不久，游侠陆伯虎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淫魔，其妻柳依依愤然离去。深记阮燕儿誓训的刘乾坤要奋五世之余烈，遣大弟子凌楚楚唯护武林正义，下山擒斩陆伯虎。不久，楚楚回信，称：“陆伯虎为人所陷，实属无辜。”青龙见乾坤沉吟不语，曰：“陆伯虎不知害了多少朱门闺秀的名节与性命，天下人人尽知。大师姐定为此人花言巧语所骗，父亲休要上当。”乾坤遂责令楚楚半月内复命。楚楚不顾乾坤之令，与陆伯虎结成夫妇。乾坤大怒，派二弟子诸葛翰下山取陆伯虎首级，押楚楚回山。师命难违的诸葛翰不肯打扰大师姐姻缘幸福，意于路缢死，为终南山哀世怪叟所救，投其门下。一月后，哀世怪叟病死，诸葛翰接任掌门。乾坤因此成疾，将掌门之位传与三弟子赵瑛，并亲自主持青龙与赵瑛婚礼。

婚后三年，青龙下山诛杀陆伯虎，一去十月杳无音信。时赵瑛有孕，生下一女，乾坤为其起名曰：“明珠。”赵瑛思念青龙，痴望远方。乾坤见而怒曰：“女儿出生，也不回来看看！为师这就下山找回青龙，让你夫妻团聚。”赵瑛道：“师父虎体未愈，弟子安敢劳烦师父？陆伯虎武功高绝！天下第一毒欺凌道人为鬼为蜮，作恶多端，江湖无人敢当其锋，只陆伯虎挺身而出，先拙欺凌道人弟子朱九杰于万恶山千毒观，救出柳飞飞，又联合少林慧尘击欺凌道人于绝命峰顶。青龙怎能轻易致其于死地？或许正想妙计。除掉陆伯虎，青龙自会归来。”乾坤皱眉，“为师担心青龙非陆伯虎对手！”赵瑛道：“青龙精明强干，料事如神，纵有危险足能自保，师父且放宽心！”乾坤长叹而去。怜看女儿，赵瑛哀曰：“明珠，想爹么，知你爹在何方何地么？”

不甘寂寞的刘青龙于深夜之中高举火把，点唤手上《英雄谱》：“飞鹰剑客方大少、蹈海剑客王德济、俏书生余聪、铁弹子连子明、寒秋剑客路无香、宝石无光朱玉、铁拳门刘万成、六合门余沧海、俏公孙柳柔、轩辕派黄灵、镇中原项山、青城山余氏五兄弟、洛阳金刀王世泰、太原林振宏……”每次点唤，皆有人相应，共五十二位英雄！青龙道：“陆伯虎这淫魔或奸杀了你们的女儿，或凌辱了你们的妻子、妹妹，天良丧尽，恶贯满盈！汝等皆堂堂英雄，贯世好汉，岂能咽这口鸟气？今陆伯虎龟缩在陆家庄，妻、子皆在。除恶务尽！我五十二位英雄云合雾集于此，万众一心，正是报仇好时机！”众英雄齐举刀枪，喝喊：“杀了陆伯虎，灭其全家！杀了陆伯虎……”青龙扬剑，“出发。”

心思活跃的青龙于路想起去年拜见武宗朱厚照，讲述：治国安邦之谋，经纶天下之策。尚武好色的武宗对此实无兴趣，竟然困倦，龙头一垂，梦到豹房去了，害得青龙被侯空赶出。痛恨武宗庸暗的青龙又想起心爱美人柳依依。

数月前，带五岁儿子的柳依依手指夜空，“可心儿，那颗最明最亮的星星就是你爹，你爹是大英雄！你长大了，也做大英雄好不好？”可心儿志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娘，我就做岳鹏举那样的大英雄！”倏然而至的青龙阴恻恻问：“小杂种，你的名字何时换成了可心儿？”可心儿紧紧依偎在母亲身下，怯怯看着青龙。依旧凝望夜空的依依曰：“你怎么来了？”青龙反问：“我不该来么？”冷看依依，“你给他改的名字？”依依曰：“他不该叫小杂种。”青龙转身，“你还想那淫贼？”依依曰：“人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和他旖旎的时光，教我怎能忘了？”青龙道：“陆某言行如辛纣，举止如赵高，好事干尽，恶事做绝！天下英雄无不想生啖其肉，无不思刳食其骨！你曾为其妻，仿佛池鱼被其殃及，天下英雄誓欲取你性命。我日夜兼程赶来知会你，你却带着他的孽种叫什么可心儿，真太伤我心！”柳依依低头，“我……”青龙厉曰：“别说了，陆某乃见异思迁的小人，抛弃了你，又与别的女人勾搭成奸，这种小人也能让你可心？只有我…只有我刘青龙才能为你去死去生！”依依感动，扑进青龙怀里。青龙圆睁二目，“你放宽心，有我刘尚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毫毛！”……想到此处，青龙暗曰：“陆伯虎，你死期到了！”

五十二位英雄在青龙率下，趁夜幕悄悄围住陆家庄。洛阳金刀王世泰发一声喊，诸英雄四面放火。手执令旗，蒙了脸面的青龙恶狠狠吩咐：“杀，一个也不放过！”诸英雄刚要动手，有古筝之声传来。威亚张飞，翩若兰陵的陆伯虎正于火光中弄曲，身后跟从十二岁书童赵燧。青龙戟手断喝：“陆伯虎，死到临头还摆什么风流？”未答其言的伯虎问书童，“燧儿，你怎来了？”赵燧曰：“公子恩深似海，大敌当前，我要与公子生死与共！”伯虎道：“我已声名扫地，天下已无我立锥之地。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今必死，你还小，不必为我丧命于此。我带你杀出，你若练成《寒冰烈火功》，可立足江湖。”因赵燧抹泪哭泣，曰：“生死天定，哭又何为？”赵燧遂止悲声。伯虎起身，“随我来。”青龙扬手一指，“陆某，你作恶多端，摧残灵秀，今五十二位苦主向你讨债来了。”项山道：“陆伯虎，还我女儿命来！”连子明道：“淫贼，还我妹妹命来！”……讨命之声此起彼伏，冤怨之气不绝于耳，令人闻之胆寒！青龙厉曰：“千夫所指，无病而死！陆某，你就认命吧！”伯虎一叹：“想不到你我一个头磕在地上，到头来竟兵刃相向！”青龙冷哼：“你背道而驰，某怎能与你为友？”一挥手，“杀了这个淫徒！”

项山、方大少、余氏五兄弟等各舞利刃上，挥紫金刀的陆伯虎直前突之，其人猛如虎，其刀快如电！刀光剑影中，伯虎杀到外环，一提赵燧衣领，抛于重围之外。青龙哪肯放过，趁众等围定陆伯虎，自几个起落到了赵燧身后，使掌拍去。眼见被震得飞起的赵燧身上落下一物，青龙急忙拾起，认得《寒冰烈火》秘芨，心下大喜，小心藏入怀中，再寻赵燧，已逃得无影无迹。

诸英雄虽死命向前，却奈何陆伯虎不得。青龙大叫：“以众凌寡，数十合不能得手，真废物已极！还不速速闪开，待刘某与尔等报仇。”众人激愤，不肯撤退。心下大喜的青龙觑待时机，以备偷袭。

有孩童哭声传来，伯虎大惊，原是百花女侠凌楚楚身负三岁的陆剑舞并胞妹凌飘飘出。楚楚仗剑，“相公，我来帮你却敌。”伯虎曰：“吾妻快走，飘飘快走，替我照顾剑舞！”走，担心丈夫，不走，恐幼子为敌所害——楚楚不决。青龙挥手，早有心腹绕到凌楚楚姐妹背后，暴起突袭。事出仓猝，楚楚手臂中刀。伯虎刚要来援，青龙出手，两掌印其后背。受伤的伯虎强咽心中上涌之血，紫金刀回斩青龙。青龙遮拦不定，叱诸英雄齐上。因分心于妻子安危，伯虎又着数伤。楚楚见得，血泪齐流，奋力来救。伯虎曰：“贤妻，孩儿要紧！”紫金刀再不容情，六人成刀下之鬼。

楚楚顾其子，与凌飘飘突出重围。有七好汉追来。二人且战且走，到得庄外：楚楚杀四人，身中五刀，凌飘飘中伤倒地。剩下三个将楚楚围在垓心。眼见楚楚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一条人影飞身而至，只三合便将三个好汉打倒在地——乃终南诸葛翰。诸葛翰拱手，“弟救应来迟，望大师姐恕罪。”楚楚将幼子递到诸葛翰手中，曰：“吾妹身中九创，一并托付师弟。”意返庄中。诸葛翰曰：“大师姐，我去。”楚楚道：“你乃师父爱徒，怎能与四师弟动手？”诸葛翰泣言：“可你……你已身负重伤！”楚楚曰：“不孝之徒早该离此世界。孽子长成，休教知晓仇恨。”突入烈火。望其身影，诸葛翰泪水滚下，模糊了火中惨景。

火中，凌楚楚与陆伯虎并肩作战。直到天明，伯虎血将流尽而被执，楚楚也为青龙所擒。

青龙屠庄，率众返还。于路，青龙酷刑用尽，将伯虎夫妇折磨至死，乱刀分尸，弃于荒野。

青龙大排筵宴。宴后，余聪、顾唐、王果智等《英雄谱》上生还的三十几位英雄叩谢而去，青龙来见柳依依。依依冷问：“伯虎被害事是否足下所为？”青龙道：“不是我，他死了与我有何相干？”依依曰：“你恨他，虽然你们义结金兰，可为了我你们兄弟相残！”青龙道：“你本我爱侣，是他觊觎你美色，联合长青子以抗我，我战不利，遂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依依曰：“所以你杀了他！”青龙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依依问：“是谁害死了伯虎？”青龙道：“天下没有几个人不恨他，没有几个人想让他活在世上，哪一个为他所害之人都有可能杀了他！”依依曰：“你于江湖大事无所不知，你告诉我。”青龙不言，依依近身恳求。青龙厉曰：“他犯下众怒，被千余英雄围攻而死！你是我的女人，以后不准再提陆某！”依依并不示弱，“伯虎方我真正所爱！”青龙立目横牙，“婊子，我杀了你！”依依怒看青龙良久，突然转身，哭着跑回绣楼。

青龙想跟过去，恐柳依依不依不饶，想离开，心又不甘——徘徊良久，终是走去，星夜中于草路上长吁短叹。有屠龙帮人打劫良民，青龙本要抱打不平，然思世本肮脏，遂云行而去。

七日，现身衡山的青龙正思好友黑风堡主，两女子飘然而至，乃楚楚弟子明星、明环。二人奉乾坤命请青龙回山。青龙称：“屠龙帮作恶多端，俟我平定屠龙帮，再回百花。”明星、明环祝青龙马到功成，拱手而去。青龙从此浪迹江湖。

不久，青龙银钱使尽，打听得天下第一财神、号称活菩萨的沙连城仗义疏财，挥金如土，便来求见。求见沙连城之人人山人海，却无人答理。杂于其中的青龙直等到中午。丐帮帮主黄虔通与一苦面道人快马而来。门倌急前，“财神为帮主事煞费苦心，今已接连侯总管了！”虔通道谢，敬以银票，与苦面道人随门倌进。青龙问另一门倌，“世人皆称沙先生大善人、活菩萨，遍施雨露，普救四方。今我等尽皆被难，慕求而来，汝等何以让黄虔通进，而拒我等于门外？”门倌上下打量青龙，“你以为你何人，鄙贱之徒尔！”侧首冷哼：“等吧，等我家老爷心花怒放之时！”有老者近问：“小爷，沙菩萨何时心花怒放？”门倌“嘿嘿”而笑，“那便看你了，你能拿多少银子孝敬爷？”青龙一皱眉，“见你家老爷还要钱？”门倌道：“当然了，否则我家老爷也成不了天下第一财神爷！”斜觑青龙一眼，扬头冷笑，“没有钱，就要有程门立雪的功夫。”青龙何曾受得这种鸟气，揪住门倌，举起拳头。

有人说道：“兄台且慢。”青龙回头，见说话人官家打扮，放手愤言：“沙财神见人有先后之分，老子等许久，反不如那花子头后来先入？”官人乃锦衣卫都指挥同知李云。李玉身后两人：一为其子李元龙，现任锦衣卫千户，一为元龙师弟铁腿飞狐陈灵，现任锦衣卫百户。陈灵闻听此言，登时气恼，“何等鸟人，竟敢在我叔叔面前称老子，真活的不耐烦！”举步上前。李云叱陈灵于身后，对青龙曰：“物有贵贱，所以分三、六、九等；人有尊卑，所以有上下品级之别。”哂笑不已。元龙道：“这位兄台似有急难，爹……”李云点头，“壮士，看在我儿面上，本官成全于你。”青龙冷言：“不必了。”李云道：“有个性！”又一阵冷笑。

有人高言：“外面可是李大人？”“吱呀”声中，沙府府门大开，一身穿绫罗、遍体金饰，与青龙身材年岁略等之人自内阔步而出。前来相求者皆露喜色，欢叫：“大善人！活菩萨……”伸出相求的手，此人便是天下第一财神沙连城。连城似未听到带有乞求的呼唤，径自走到李云面前，笑言：“李大人，好久不见，教沙某好生想念！”李云道：“哥哥前时练兵，手头不甚宽裕，多承菩萨帮忙，今特来奉还！”沙连城道：“区区几两薄银，休要挂齿？”李云一笑，“财神果是不凡！”两个携手而进。冷面的陈灵冲青龙哼了一声，同元龙也进。求人拥将过来，哀叫：“大善人……活菩萨……”被门倌狠命拦住。

希望变成失望，有人颓然坐倒，“财神不伸援助之手，我必死无疑！”一时泣下。门倌冷笑，“你穿身官服也能进去！”有少年“呸”曰：“想不到活菩萨眼里只看官，见人也分高低贵贱！”门倌恶言：“小子，你说什么？”少年道：“我说你家老爷不是什么大善人、活菩萨，而是贪财好利的小人、吝啬鬼、守财奴！”门倌瞋目指曰：“敢骂我家老爷？”少年道：“皇帝老儿我刘通都敢骂，何况你这什么狗屁财神！”门倌大怒，取门闩来打刘通，被刘通扯住衣领，大喝一声举将起来。门倌吓得哇哇怪叫，如翻背乌龟般手刨脚蹬，引得寄食沙府的江湖人各持刀枪，亮开架式，用手点指，“娃娃，还不快快放手？否则，我等众英雄豪杰将你剁为肉泥。”刘通道：“爷爷不稀罕这狗东西！”将门倌远远抛过。为众扶起的门倌手指刘通，“杀。”几个英雄好汉挺刃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