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演义 第五章 争徒

两人正疑惑间，白胡子老仙长却揉亮了老眼昏花的一对阴阳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起姜流来。

看其古里古怪的神情，竟似乎发现了一处神秘的宝藏般。

随后，他疾步上前，闭上双眼，一双鸡皮瘦手在姜流的头上摸来摸去，一边摸，一边口中喃喃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片刻后，千相生停止了察看，猛然睁开了双眼，却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

明心见师父举止怪异，奇道：“师父，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好宝贝？”

“面相清奇，头生异骨，为天龙象！”

千相生满面红光，“这……乃是百年不遇的修仙奇才哪……”

“师父，是真的吗？您可看清楚了？”明心一怔，他知道天龙象意味着什么，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还能有假？”老头儿兴奋地搓着手，“太好了！”

方才怪老头儿的古怪举动，让两个少年郎犹如坠入云里雾里，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由面面相觑。

不过，从千相生和明心的对话判断，姜流所具骨相应该是好事。

“什么，天龙象？！”

众生楼前一下子炸开了锅，一瞬间人声鼎沸。

“造化呀造化，天龙象正是修炼本门道法的不二良材，百年不遇哪！没想到，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般人物……”

“幸亏这小兄弟主动投上门来，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小子马上要成为本门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不知哪宫有这个福份，将其收入门下……”

……

多年来，青乙门收徒多半依靠相互推荐，所收的弟子资质良莠不齐，具有特殊骨相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众人中不乏杂门麾下，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姜流的身上，纷纷感叹着，议论着……

“明心，速将此事报与掌门得知。”千相生平复心情，吩咐道。

“是，师父！”明心答应着，转身便走。

明心的一只脚方跨过门槛，就听半空中“喀嚓”一声，响起一声霹雳，吓得众人一声哆嗦。

“不必了！”一人大声叫道，声如炸雷，在众人耳边滚过，

声音未落，众生楼前突然虚空一晃，一道青影陡然闪现。

来人约略四五十岁年纪，身材奇高，面呈青色，一篷青色短须如针般散于胸前，身上穿着一袭青袍，袍子左下摆处绣了一道金色雷光，看起来威风凛凛，直如一座金刚一般。

“参见雷宫主！”

众人看清，急忙躬身参拜，包括楼下站立的左思阳和楼上的千相生。

修仙道门等级森严，从众人极为恭敬的态度上看得出此人来头不小。

“老千头，此子我雷罡宫收下了！”

雷宫主瞪着一双青目看向千相生，“你，没意见吧？”

“当然，雷宫主大驾亲临，我千相生哪敢违命？”千相生讪笑着，浑无方才的不正经之态。

莫非与姜流同时大吃了一惊，临踏入这方门槛之前，两人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绝没有想到堂堂的青乙门一方宫主居然会移驾亲临要人。

这是何等阵势？

雷宫主淡然一笑，也不见如何作态，高大的身子竟如鸿毛一般轻飘飘地落上二楼。

“小子，跟我走！”雷宫主伸手搭上了姜流的肩头，意欲起身。

既然三宫之一的雷罡宫宫主亲自要人，自然没低一等的各苑各堂什么事了。众人纷纷摇头，失望之极的同时，既流露出无限的艳羡，又有些嫉妒。

“且慢！”

楼下传来一声轻喝。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左思阳。

“左贤侄，紫剑宫难道要和我雷罡宫抢人吗？”雷宫主怒目横眉，凛然道。

“不敢。”左思阳丝毫不惧，“思阳并非抢人，而是这位小兄弟本就是真剑门的人……”

话一出口，众人登时一片哗然，不明其意。

“此话怎讲？”雷宫主追问了一句。

“其实，在送这位小兄弟来的路上，师父就吩咐过了，已将这位小兄弟收做关门弟子了……”左思阳缓缓道。

话音落地，场下又是一片哗然，不过骨相还没测过即收作门徒，岂非愚人耳目？明眼人一看便知，一向说一不二的左思阳多半在撒谎。

“你……一派胡言！”雷宫主咆哮起来，声如雷鸣，“哼，我雷云天可不吃这一套！”

“师叔如若不信，可与师父当面对质。”左思阳面不改色，丝毫看不出说谎的样子。

看来象是真的，众人为其真诚所动，登时信了几分。

雷云天放开了姜流，一跨步飘然落下众生楼，他睁大青眼瞪视左思阳，一边走过去，一边嘴中一字一句地道：“难不成，紫剑宫要拿执掌掌门之位仗势压人吗？”

此言一出，空气中登时多了几分紧张，雷罡宫素来不服紫阳宫，这不是秘密，此刻再因争徒闹起来，对两宫僵化的关系无异于雪上加霜。

众人担忧地看向左思阳，看他如何化解。

“师叔此言差矣。”

左思阳寸步不退，“本门三宫同气连枝，共保青乙门基业，至于哪家壮大都是好事。师父毕生只收了五个徒弟，二十年前妖族攻入相州界，三师弟战死，大师兄不知所踪。师父可曾怨怼过半分？紫阳宫甘为本门成败赴汤蹈火，拳拳之心天地可鉴，何来欺压之说？”

这番话正气凛然，从其嘴中说出，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众人心中不由暗暗喝了声彩。

“你……”雷云天不知如何反驳，一时哑口无言。

“师叔要人理所当然，而思阳又师命难违。”左思阳道，“我斗胆替师父做个决定，不如这样，这位小兄弟想加入哪一宫，由其决定，你看如何？”

左思阳妥协的办法算是卖了雷云天个大面子，雷云天不好再继续争究下去，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他轻身纵上小楼。

“老夫乃雷罡宫宫主雷云天，”雷云天看向姜流，“年轻人，你叫何名？”

他竭力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但与其天生散发的威势相比，竟极不协调。

姜流被盯得心中发毛，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雷宫主，我……我叫姜流！”

“姜流，你入我门，等到打下根基之后，本宫即传你乙木雷罡正法。”雷云天道，眼中充满了热盼。

他实实在在地看中了姜流，为将其招入门下，不惜下了大本钱。

门人皆知，乙木雷罡正法乃青乙门不二传的三大无上镇派道法之一，门中弟子千千万，多少人纵使穷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得到这般垂青。

这条件的确诱人，楼下立时又响起了一片啧啧之声。

姜流沉默不语。

“年轻人，你可愿加入我门下？”雷云天有些不耐烦，催促着。

“我……”姜流心念电转，一时难以回答。

楼下众人也是一般想法，换作任何人恐怕都难以抉择。紫阳宫执掌青乙山，雷罡宫道法吸引力巨大，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是天大的好事，可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任一方便意味着失去另一方。

沉默了片刻，姜流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我……我决定了……”姜流低下头，声音极轻，“我……我愿意追随……左仙长！”

声音虽轻，作为修道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得真切。

追随左思阳，自然就是选择加入紫阳宫了。

决定一出，立时有人惋惜，有人叫好。

“妙极！”左思阳一拍大脚，面上少有地露出了狂喜之色。

“蠢货！”雷云天大失所望，他悻悻然地低骂了一声，一拂袖头也不回地纵身而去。

人至半空，他突然反手一挥，“喀嚓”一声，青天响闷雷，一道明晃晃闪电破开虚空瞬息而至，直奔左思阳胸口袭来。

青光乍现，左思阳面前不知从何处飞出匹练般一剑，剑光缭绕，电光火石间于身前布下了一道青色屏障。

“轰”的一声，电光与青光相交，光芒四射。

飞来的这道电光力道实在巨大，又突如其来，如铁锤一般击中青色屏障，左思阳的身子倒翻了出去，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后跌坐地上。

雷罡宫的雷法独树一帜，以雷云天的修为和道法，若真想取左思阳的性命不过举手之劳，他在左思阳面前落了下风，此次出手教训后辈，只是找回个面子。

因此，雷云天早已预估到了左思阳的本事与反应，这一击力道与准头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将左思阳打了个倒栽葱。

不过，雷云天作为一宫之主，此举不免小肚鸡肠，为人诟病。

左思阳却不以为意，他翻身而起，拍拍尘土，面不改色，方才受了雷云天一击之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三日后，师父即会大摆筵席举行收徒仪式，正式纳姜流为关门弟子。”左思阳嘿嘿一笑，当即代师宣布了一项决定。

“姜师弟，随我去见师父。”左思阳又道。

姜流即将投入掌门麾下，左思阳对他的称呼与先前立时不同了。

左思阳说完，飞上楼来一揽姜流的腰，轻松将之提起，一纵身踏步虚空。

“千师兄，此番多谢你了，届时记着一定要来喝上一杯喜酒呀！”左思阳半空中略略拱手。

“不去！”不诚想千相生一口回绝。

“阿非，过几天我去找你……”姜流记挂着莫非，半空中喊道。

衣袂飞动，“你”字一落，声音已在远处，莫非竟来不及回应。

……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在梦里。

姜流等人一走，莫非被晾在了一边，吉凶未卜，一时竟不知所措。

楼下聚集的众人却不急着走，他们在等着观看莫非的命运。姜流这样的修道奇才捞不着，说不定，这黑小子也是一块璞玉呢。

“老仙长，我呢？”莫非终究鼓起了勇气，凑上前去问正仰头看天的千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