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演义 第二十章 来者不善

方才姜流与莫非在屋内说话的功夫，万灵素站在屋前等候，一袭长衫白衣胜雪，凝眉立在风中，超凡出尘。

近来，万大小姐为琐事困扰，姜流央求她陪着一起来灵雀苑看莫非，她便跟来散散心。

万灵素的到来，在这一方小小的灵雀苑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青乙门中女弟子不多，其中尤以内门居多。修士修道，讲求清心寡欲，即便遇到貌美的女子，多半也会道貌岸然地不予理睬，自比柳下惠，更不致会下流，但对于道心不高，不曾见过多少世面的外门弟子们则不同，但凡见过的，听说过的女弟子，都成为了他们干活时解闷的谈论对象，但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或丑如无盐，或风骚得要命，或是只知闷头修炼的木头人，唯有这位掌门千金令人神往。

“我的天哪，简直太美了！”金如意轻抚着金丝雀的羽毛，啧啧地赞叹着，也不知是在说金丝雀，还是万灵素。

众位灵雀苑弟子远远瞄着，心如鹿撞，只将倾慕的目光时不时地送过来，却不敢近前，生怕惊扰了这位心目中的女神。

过了一会儿，姜流仍没有出来，万灵素信步来到雀府前，看了一会儿羽毛五彩斑斓的彩羽雀，听这头会说人话的小灵鸟叽叽喳喳地称颂了一番自家美貌，心情略好了一些。

“你，过来！”万灵素冲着尖嘴猴腮的谈小山招了招手。

谈小山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笑道：“万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会说话的小家伙，送给我！”万灵素指着那头彩羽雀，口气不容置疑。

“这……我说了不算，要有掌门手谕，而且，还要经过林师叔点头才行……”谈小山讷讷地道，他倒是心中愿意，只是作不了主。

谈小山忙道：“不过，我可以去问问林师叔，看能不能为万小姐破例一次……”

“那等什么，还不快去！”万灵素柳眉一竖，娇声叱道。

“是！”谈小山点头哈腰地道，为美人办事荣幸之至，他脚下不停，屁颠屁颠地去找酒道人。

不一会儿，酒道人一步三晃地走过来，万灵素说明来意。

“笨蛋，万小姐贵为掌门千金，拿来掌门手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酒道人冲着谈小山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随后转过脸来为难地道，“不过，万小姐，没有掌门手谕确实不好办，老头儿恐怕担待不起……”

“算了！”一丝失望之色在万灵素脸上一闪而过，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悻悻然地道，“一只破鸟儿，我也不稀罕！”

正巧姜流从莫非的小石屋中出来，万灵素吃了闭门羹，也没心情多待，与姜流一同离去。

姜流与万灵素一走，灵雀苑内便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众人议论纷纷。

议论的对象不是莫非与姜流，而是万灵素。

“真美哪！”谈小山赞叹道。

“是啊，”金如意道，“就是脾气大了点……”

“你他娘的一个半男人懂什么，堂堂一个掌门千金没点儿脾气，正常吗？而且，这样的女人才有味道，比那些唯唯喏喏的女人强出一万倍，我喜欢！”黄半崖把眼一瞪，高谈阔论了一番，转而咽了一口唾沫，“可惜，不知道哪个小子有福气，会成为他的如意郎君？”

甚至于还有人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几位花痴男没有说话，却望着万灵素远去的方向，砸着嘴喃喃着，痴呆呆的目光久久不愿挪开。

“一群笨蛋，都别痴心妄想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万大小姐岂是你们这些穷得叮当响的外门弟子们想的吗？”正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众人只闻其声，已吓得一激灵，聊得正欢的几位仁兄赶紧闭上了嘴，低下头，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了。

这时候，平日阴沉着脸，没个笑模样的黄半崖反而一下子来了精神，谄笑着凑了过去，令人反胃地左一句“李师伯好”，右一句“李师伯好”地叫得香甜，随后趾高气扬地跟在这人的身后，冲着大家得意地笑。

鬼魅般出现的这位李师伯身材矮小，秃顶，且生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方一出现，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不过，从其方才提到万灵素的名字时，极力遮掩的垂涎欲滴的神情，莫非看得出，他绝没有将自己当作了一只这辈子吃不到天鹅肉的癞蛤蟆。

这人名叫李俊善，正是御兽苑的苑主。

莫非对这个人大不以为然，非但如此，这一方灵雀苑的弟子们中除了黄半崖之外，大多数人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

据弟子们私下里评论，这李俊善生得既不俊不说，而且也不善。

灵雀苑他不常来，大小事务通常交给酒道人。期间，莫非也就见过他两三次，他乘坐的灵兽是一头个头硕大的黑翅苍鹰，每一次来都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落在你身后。

然后，他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阴沉着一张面孔，不经意间便将一道阴森森的目光射过来，似乎直入人的心底深处，令人激灵灵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或指手画脚地呵斥一番稍有懈怠的弟子们之后，旋即怒气冲冲地离去。

青乙门有太乙八艺，相应的就有炼丹殿、灵药园、炼器坊、真衣坊等八大门庭，每处由专人管理，管理者多半为断了修道前途的高修为内门弟子或三宫宫主心腹。

这李俊善是紫剑宫二长老孙玄武的首徒，本是一位大有前途的“灵”字辈弟子，后来在修炼时出了些偏差，从此修为寸步不前，孙玄武便向万玄剑举荐他，万玄剑冲着二长老的面子，安排其做了灵雀苑的苑主。

“一群笨蛋，快点干活去！”这是李大苑主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不过诚其所言，对于莫非这些生活在底层，每日里还在为温饱奔波劳苦的外门弟子来说，对万灵素的爱慕，的确如同天空中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及，而且，传言万灵素对那个丰神俊朗的掌门五弟子慕凌风早就钟情，以慕凌风的地位与魅力，且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旦他起意，恐怕少有人能争得过他。

不过，传言归传言，并未从紫剑宫中传出什么确凿的消息，同时，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人们对心中女神的默默向往。

“我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彻底断了你们的念想，”李俊善一本正经地又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御魔宫打算与本门联姻……”

来到青乙门时日一长，莫非对修仙界的事多少有了几分了解。

天下修道者多如牛毛，绝大多数在名山大川中创立道场，距离青乙门两千里之外有一座神秘的玄阴山，御魔宫便在此开宗立派，如今的宫主名唤阴六极，少宫主叫阴保保。

御魔宫虽传承不过数百年，但道法奇异，势力扩张极快，已辐射千里之遥，其实力甚至于比历史更久的青乙门还强大了几分。

“掌门收徒那天，阴保保看中了万小姐，前几日他来提亲，被掌门赶出山门，不过这阴保保似乎并不死心，他留下了话，明日还会再来！”临走前，李俊善又道。

这秃顶苑主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众人半信半疑。

……

第二日辰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莫非照例来到了酒道人的门前。

昨天莫非刚刚与吴大牛清理了雀府，按以往的经验今天肯定没什么差事，不过，依灵雀苑的规矩，每日的点名安排是少不了的。

酒道人一贯的拖拖拉拉，众人无所事事地等待着。

“大家说，昨天李苑主说的是真的吗？”谈小山忽道。

“我看三分实，七分虚。”虎头虎脑的陈二虎道，“李苑主平素神神秘秘的，说话也没个准数，反正我是不相信……”

“我倒觉得此事并非空穴来风，从李苑主的神情来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项长生道。

项长生往往决断准确，说话素有分量，众人不再置疑。

“万大小姐冰清玉洁，相反，我听说这个阴保保仗着老子的荫泽无恶不作，臭名昭著，他床第间的美女数不胜数。纵意花丛不说，居然还惦记着咱们的大小姐……”谈小山又道，“如果事情是真的，一旦万大小姐嫁过去，这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吗？”

“这还用说！”陈二虎道，“奶奶的，但有三分火性，七分道法，他要再敢来生事，老子就将它碎骨万段……”

“陈师弟，你三分火性是有，”项长生笑道，“不过，你可有七分道法么？”

这句话正切中了陈二虎的要害，他尴尬地挠挠头，脸上一红，张张嘴不再言语了。

沉默了一会儿，谈小山道：“大家说，掌门与万大小姐会答应吗？”

众人不知如何作答，或点头，或摇头。

“快看！”正议论间，一直默不吭声，抬头看天的王老石突然抬手一指远方。

众人不明所以，顺了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南方天际突然升起了一团白气，朝着青乙门方向滚滚而来，稍近些，众人已看清，这团白气由五六道模模糊糊的白点组成，白点来势奇快，转瞬间已近眼前，且越来越清晰，当众人看清全貌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哪！这阵势，太可怕了！”金如意脸色微白，摇了头道。

原来这每一道白点竟是一艘巨大的战船，船长数十丈，宽也有数丈，船身白惨惨，与枯骨颜色相似，船底处白气翻滚涌动。

船上既无桨，也无舵，却如同被白云托住，在虚空中行进如箭。

每条战般的船头处树一杆大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阴”字，异常醒目。

在每条战船的船舷两侧，密密麻麻地站着数名士兵，一个个手持着明亮亮的刀枪，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袍，周身隐隐一层白气包裹，唯有头部裸露在外，却是一颗颗硕大的骷髅头颅，并无一丝血肉，一双深陷的赤红眼睛瞪得如同红灯笼一般，煞是可怖，这竟然是一头头骷髅士兵。

最后面，一条战船上则站立着数十名身穿黑甲的兵士，面色惨白，表情僵硬呆滞，周身上下黑气隐隐，如同一头头僵尸一般。

粗略一算，这六条战船上的骷髅士兵大约近三百有余，黑甲僵尸兵约有数十头。

而且，在战船两侧还有两百余名修士，这些人乃是投奔御魔宫的附庸，身上服饰不一，乘坐的灵兽、飞行法器亦五花八门，却一个个趾高气扬。

如此气势，令人不禁胆战心惊。

这支船队行至青乙门前数里外顿住，两边一分，中间一条最大的战船驶至前头停下，随后从船舱中飞出了四个人。当先一位中年人，相貌儒雅，神态似一普普通通的书生，身穿一件紫袍，袍角处绣着一幅怪异的图案，一团青云中托举着一支旗杆，旗杆之上分列着七支金色小旗，每一支小旗旗面上则绣着一张人脸，长长的舌头伸出寸许，面色狰狞可怖。

这紫袍人在半空中御风而立，冲着太乙宝殿处遥遥拱手，朗声叫道：“御魔宫宫主阴六极，大长老相城府、九长老程洪象、少宫主阴保保求见万掌门！”

“果真来了……”一直仰头望着天空的王老石喃喃地道，“而且，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