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 《夜光》第八章day4.1

有个来自某个小岛的亡灵，他有一个口头禅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说实话，我觉得这句话非常的有道理，因为一般来说你走狗屎运基本上也就那么一件事，但是一旦出了祸事，那么很抱歉，接下来估计你一段时间都不会好过了，虽然有时候是心理作用，但确实如此。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你倒霉之后，倒霉的连锁往往会接踵而至。

例如……我眼前这位眼眶含着泪，却依然倔强地紧咬着双唇，始终不让眼泪落下来的少女，她几乎是完全用着意志力才让眼泪没掉下来，那副逞强的样子宛如暴雨中依然倔强抬着头的鲜花，美丽而又迷人，还带着几分让人怜爱的气息。

视野中有些模糊，口腔里带着血腥的气味，身体依然被绑着，身体的钝痛让我有些使不上力气，这种感觉是这几天里第几次感受到的呢？

算了，反正也不记得是几次了，没差。

不过，要不是和她相处了几日，我估计会完全认不出来这个之前张扬跋扈，一副张牙舞爪地威胁着周围的一切的野兽，和眼前的这朵倔强却傲然挺立的花朵是一个人。

就在她的身前，那个女孩，那个被她称之为妹妹的女孩，那个犹如纯洁的百合花一般，无知却可爱的女孩，在这个地方闪耀着如同天使一般光辉的女孩，她此刻也是眼含热泪，只不过在她姐姐的命令下才没有流下来。

跌坐在地上的她完全没有在意地上的灰尘，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惶恐，不解，绝望，畏惧，等等诸多情绪混杂在了一起，瘦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若是平时怕是少女早去安慰她了，只是现在她心中的绝望怕是不比眼前的女孩小吧，所以全然没有那个心情。

而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成如今这个模样呢？

理由就非常非常非常的简单了。

不得不说——

充满希望的脸庞在转变为绝望的那一刻，那一瞬间……

实在是……

太美丽了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宛如在深渊中受尽苦难与折磨，已然彻底疯狂的恶魔才可能会拥有的，带着无比狂气的狰狞的笑。

让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吧。

那个时候我还已然孜孜不倦地和眼前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介绍着她所全然不知晓的世界。

哇塞，不得不说，这个小女孩是真的可爱，远比那些同龄的熊孩子要可爱上数十倍，身上的稚气，和那份要为自己的家人分担的想法实在是让人十分心疼又惹人喜爱，而且还有她那份对于知识的渴望，可以说要是她能够上学的话，估计会直接成为那些被熊孩子折磨的快要发疯的老师的宠儿吧。

用天使来形容这个孩子完全不为过了。

而她的姐姐也就在一旁，眼神飘忽，手指不住地轻点着桌面，眼神时不时地落在一旁的手机上，看着那依然灰暗的屏幕，眼神之中的焦灼与不耐烦溢于言表。

她从昨天和自己老爹谈好了今天汇款之后，可以说今天一天都是这幅样子，让也让我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这货是真的。

当然我倒是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些，毕竟我心里早已有了一个大概。

也就在我和女孩介绍得感觉到口渴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灰暗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手机的震动通过桌子直接传了过去，让少女浑身一颤，望着眼前在桌子上不断震动，近乎跌落的手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果然，不出我所料，少女的脸色很快就黯淡了下来，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是可以察觉到，几乎是那边每说一句话，少女的脸色就黯淡一分，很快女孩的脸色就宛如马上要下暴雨的天空一般，黑的那叫一个彻底。

对于少女的变化我并不意外，很快她便挂断了电话，那冰冷的几乎结冰了的眼神扫过我身上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她的眼神几乎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了。

然而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只是一扫而过而已，很快她挂断了电话，手指在电话上不断的点击，很快就再次拨了出去，没有多久就接通了。

通过她的对话，我不难猜到，她应该是打给自己的老爹了，只不过她那阴沉的脸色，已经她那带着愤怒的质问，我不难猜到她到底在干些什么，在质问着什么，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么？肯定是谈崩了咯，而且还是彻彻底底的那种。

果然，不出所料，在狠狠地挂断了电话之后，少女的眼中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连带着空气都炙热起来，几乎都要将她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

接下来的就是如期而至的噼里啪啦，完全没有任何的意外，毕竟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在名为绝望的感情长达数十年的侵蚀之下，少女的神经可以说已经绷紧的几乎快要断裂的弓弦，而这一次也正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连续几天都没有睡觉的她，她的精神已经是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了，而之前的殴打也是加剧了她精神的崩坏，可以说，现在她脑中的那个最后的保持理智的弦已经彻底断裂了，此刻的她和嗜血的野兽几乎别无二致。

而现在，躺在地上的我，连日的暴打，虽然无暇看待自己的身体，但是不难猜出肯定也是遍体鳞伤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带着无比的狂气笑了，笑声之中没有对于自己未来的绝望，也没有对于接下来事情的迷茫，回荡在房间之中的这份狂躁的笑声之中，更多的是对于眼前二人的嘲讽，无情的嘲讽，嘲讽着她们无谓的努力，嘲讽着她们的天真！！

“……你还笑得出来？”

少女闻声望来，看着我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双手还依然被绑着而失败了好几次的样子，冷冷的开口，仿佛在她的眼中，我已然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哈哈哈，当然要笑了，笑你们真的太天真，太单纯了！”我依然在狂笑，语气中毫不掩饰着对于二人的嘲讽。

总算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凌乱好几天都没有洗过的刘海已经揪在了一起，带着些许湿润的光泽，我的双眸充满了血丝，刘海的阴影之下，猩红的眸子宛如饥饿的野兽，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带着嘲弄的意味冷冷的盯着着两人，嘴角带着鲜血的微笑格外显的狰狞。

不得不说，一瞬间，少女感觉，这个挣扎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宛如一个从深渊之下才刚刚爬上来的恶鬼一般，仿佛只是眼神的接触就会被诅咒。

我抬起被束缚的手，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鲜血，双眼带着疯狂，死死地盯着少女质问道：“你刚才问了吧，我记得没有错吧，你刚才居然问了‘我只是想要正常的生活，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没错吧。”

“……”

少女和女孩无言的沉默着，只是那个态度明显已经默认了，确实她刚才在激愤之中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她并没有明白眼前这个癫狂的家伙到底想要向自己表达些什么。

我狂乱地甩着我的头，宛如一个疯子，狂笑声不止，在女孩胆怯带着畏惧的眼神中，我狞笑着：“说真的，从被你绑来我就一直看你这幅仿佛全世界只有我最惨的样子太不爽了啊，既然你问了，那么我就明明白白，一五一十地彻彻底底地将一切都告诉你！”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歪了歪头，凌乱的头发披在我的脸上，眼珠咕噜咕噜乱转，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么就先从赎金的事情开始说起，顺带一提，其实，你们从一开始就拿不到赎金。”

“什么！！”少女双眼瞪圆，怒视着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最为可怕的噩耗。

“和我刚才说的一样，你们从一开始，就·拿·不·到·赎·金·哦！”我一字一顿地道，眼看少女似乎立即就想要上前再接着对我这个口吐狂言的家伙继续打下去，我只是笑着摇摇头，食指在空中轻轻地晃了晃，狂乱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而少女也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忽然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威胁。

而也正是这种感觉让她暂时的冷静了一下，捏紧又松开，捏紧又松开重复几次之后，少女也想明白了，反正我跑不了，不如让我说完，反正……

而看到少女停下，我也很满意地笑的更开心，咧开嘴角都快要挂到耳朵上。

“你明白吗？你们从一开始就拿不到钱，或者说不可能拿到钱。

因为警方在接到这种案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让家属汇款的，嗯嗯，你好像想问为什么？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不可以啊！要是让绑架犯拿到了钱，那么就算不逃掉，对于那些隐性的绑架犯来说不就是一个天大的诱惑了吗？

有一便会有二，只要有一团伙拿到了钱，那么也就代表这个来钱的路子是可行的。

所以，为了断绝这种会对于秩序带来严重打击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除非是在最后将你们吊出来，否则是绝对不会给钱的，哪怕是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你以为那些谈判专家是吃干饭的？不不不，他们可不只是给你们用的，同时也是用来安抚家属的！

就这样说吧，一个市民的生命，和秩序的长久的稳定，你会选择哪个呢？

用句难听的话说，我就是弃子，能救出最好，救不出也无妨。

所以啊，你们还做着拿到钱远走高飞的美梦吗？醒醒吧，你们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拿到钱的！哈哈哈~~~”

我依然狂笑着，少女的眼神已经冷的不行了，双拳紧握，仿佛下一刻便会重重地砸在我的脸上，女孩瑟瑟发抖都往后靠了靠，看着我癫狂的样子，她已经无法将我和之前微笑着和她说话的人联系起来了。

“对哦，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对吧，别急，我现在就慢慢地解释给你听。

首先我问你个问题，你们欠了多少？”

“……几千万。”少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个答案，怒目瞪圆几乎喷出火来。

“那么你们打工一次能挣多少？你们要多久才能还完？说句老实话，你·认·为·你·们·还·的·完·吗？”

“……”

少女的沉默已经很好地回答了提问，不用我说，她们都肯定明白，自己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可能性能够还完这个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哪怕是愚公，他都明白自己是无法移山的，只有靠着自己的子子孙孙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而少女也明白，她也不是傻子。

“所以说啊，你认为他们来逼你，来向你要债的时候，他们提着油漆桶，来到你们家，准备再画几笔的时候，是在希望你们就突然有一天，满脸笑容地捧着几千万的现金，来到他们的面前，毕恭毕敬地将这些全都给他们，一次性清光这些债务吗？

不可能吧，完全不可能的吧，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的吧。

毕竟你们可连买彩票的钱都没有啊，与其指望你们还钱，还不如指望，那天天上掉钱来的实在，我说的对不对？

所以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你们还钱啊，完全，一丁点都没有！！”

“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逼我，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够放过我！！我已经，我已经都……为什么，为什么啊！！”少女的情绪几乎崩溃，原本握紧拳头的手，仿佛十分寒冷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声音嘶吼的几乎扭曲，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已经不抱有希望，却依然还是要逼自己，已经不抱有期待，却依然步步紧逼？

看着少女脸上的表情，我笑的越发狰狞，越发地像是一个魔鬼，越发地不像是一个带有良知的人。

“因为他们不会允许例外啊！就像在绝望之中，只要有一丝希望，人都会去抓不是吗？就像你们铤而走险一样，如果放过了你们，那些家伙以后会遇到的，可能就是几十个甚至是几百个像是你们一样的家伙，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切！

所以啊，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你们还钱，说到底，他们也觉得烦啊，每次去你们那里，在邻里乡亲鄙夷畏惧的注视下，拿着你辛苦拿来的辛苦的工资，用着油漆在你们门前画画的时候，他们也烦啊。

喂，这个家伙怎么还不跑啊，跑的话至少能抓来卖给那些无证医生啊，唉，别说了，这个小妮子被我们吓怕了，不敢跑啊，又不让客人满意，接客不行，又不跑，就打零工，难道她们以为就这么点连利息都不够的钱，还得起我们吗？真的是，要么干脆死了算了，我们也不用过一段时间就得来一次啊，烦死了，早点死了不好吗？

是啊是啊，死了算了。

快点死吧。

死吧死吧！”

“不！！！！”

我几乎是绘声绘色地表演起那些我素未谋面的家伙，我没有见过那些家伙，但是很明显，我的话宛如一道道重锤直接砸在她那已经被破坏的支离破碎的心上，一下，一下，地将其砸的彻底粉碎！

少女绝望的呼喊，嘶哑的声音透露出的绝望几乎难以言喻，就这么蹲在地上，我的话仿佛将那些家伙瞬间就拉到了她的面前，绝望地看着四周，仿佛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幽灵一般，瑟瑟发抖，此刻她才仿佛像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而我并没有丝毫的仁慈，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所以啊，他们就是在逼你啊，在逼你去死啊！

你死的越早，他们的生活就越美好。

你们早在陷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这群吸血的寄生虫牢牢地咬住了，在吸完你们的最后一滴血，他们是不会走的。”

少女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双瞳充血，之前强忍着的泪水不住地落下，眼神飘忽躲闪，口中喃喃地说着些什么，我听不清但是也能够猜到。

因为我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在告诉她，她一直以来的辛苦都是白费的，她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她一直以来的愿望都只是奢望，是遥不可及的奢求，在察觉到这些的瞬间，她的内心几乎就已经崩溃了。

她已经坏掉了。

…………

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还没有

我带着恶魔的笑容，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来到了少女的面前，跪在地上，望着面前不堪的她，听着她口中不知说着些什么，我轻轻地将头靠在了她的额头上，感受着少女体温，问着她发丝之间传来的她的味道，而这一举动也总算是让少女察觉，眼神恢复一丝清明，有些呆滞地看着我。

然而，她在我的双瞳之中看到的没有安慰同情，有的依然只有嘲弄和戏谑。

“不过，去除这些，我们来大胆地设想一下吧，假设你们拿到了钱，并且交给了他们，然后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对吗？你们就可以来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来到这里摆脱身上的一切标签，安安稳稳地幸福的生活下去，不是吗？”我的声音中带着蛊惑的味道，恶魔的香味会吸引着这些渴望着梦之蜜的蝴蝶前来。

而少女也像是看到了我所描绘的世界，脸上露出了些许解脱的笑容。

然而，梦总归是梦，是会醒，总有一日将会从沉睡中苏醒。

“但是啊，这一切也不可能啊，他们会这么放过你吗？至少我都不会啊，还钱走人？很抱歉，利息还没算呢。”

“哪有！利息，不是早就说不要利息了吗？！”少女宛若一个疯子地紧紧地抓住了我。双手直接就掐到了我的肉里，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淌，而她却全然不知，还在不断地摇晃着我。

我微微一笑道，这样的笑容在她眼中，却远比死亡通知单还要可怕：“很抱歉，现在算了。”

“怎么会……”少女绝望的后退，可能在这个瞬间，我在她的眼中，就和那个债主的样子一模一样，已经重叠在了一起。

“你认为你能够走？很抱歉不行啊，你走了线索很有可能会引火上身啊，所以，能够麻烦你支付一下最后的利息吗？不多，你只需要去自个首就行了，钱的下落麻烦你帮我们保守一下了，而你的妹妹我们会代替你好好‘照顾照顾’的，要是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恐怕……

嗯，只要用枪指着你妹妹的脑袋，在她那惶恐的眼神下，我敢肯定，你会照做的吧，别的不说，你们的羁绊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相信你一定会照做的。

然后你将在那扇铁窗户那里，度过你最为宝贵的年华吧。”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少女情绪激动，死死地捂住耳朵想要不听我的话，可是我的声音就如那附骨之蛆一般，一点一点钻进了她的耳中。

我全然不顾，笑着鼓励道：“可是你还有机会啊，只要好好改造，过个几十年总归是有机会出来的，这样就可以和你的妹妹团聚了不是吗？”

“是啊，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少女宛如是濒临溺死的落水者一般，死死地抓住了我放下的最后的唯一能够看到的稻草，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让她落下深渊的看似美味的诱饵罢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你会见到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些许皱纹，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散发着炽热的气息，眼神空洞且无声的对着你露出微笑你的妹妹，对，就好像几十年前一样的对着你说：‘姐姐你回来啦，她们说这次做完就还完了呢，嘿嘿，我可是很努力地和不知道多少人做了呢，很多，很多，很多呢！’”

“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撕心裂肺的喊叫，震慑着周围所有生物的灵魂！

轰隆！雷声大作，就在此刻，老天爷仿佛也是为她感到了悲伤，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如果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眼前这个正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的少女脸上的表情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只有一个词，一个最为简单的单词……

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