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录 还珠卷 八十五、真相

话说当日暴雨过后，沈隆带着秀儿和一众乡亲逃离了那头上悬着亿万钧土石的险境，及时撤到了山下。乡民们在落雨中纷纷四散开来，各自去投奔亲戚，找能歇脚的处所去了。最后沈隆说要带着秀儿去一个他发现的好地方，秀儿欣然答应了下来。

两人沿着一条土路前行，在沈隆的带领下，左拐右拐，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二人走进了一处山林的深处。

这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息，一枚红红的日头挂在西天。收起了油纸伞的秀儿向前方看了一下，讶然的捂住了嘴巴。

眼前是一处两扇夹峙的山沟，宽不过十几丈，深有百丈之遥。山石壁立，其上布满苍苔绿萝，青翠异常。

山沟左侧，一片绿竹修林，杂树生花。右侧则是一汪小湖，一眼望去，浅白、淡绿、浓绿、天蓝、蓝紫，由近及远的水面上变幻着各种颜色，令人目不暇接。一阵微风拂来，水波荡漾，清澈的湖面上顿时涌动起一阵流光溢彩，仿佛天上的虹霓坠落在了湖中一般。

秀儿看得入了迷。

沈隆见状，微微一笑，有些炫耀般地说道：“漂亮吧？”在少女的不住点头中，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轻轻拉了拉秀儿的衣袖，“走，我带你到近处看看。”

岸边细沙白若玉石，秀儿看着都不忍心下脚踩在上面，不过当她看到一群群红若锦缎一般的游鱼游到岸边浅水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跑了上去，蹲在湖边看那些游来游去的锦鲤。

看着小姑娘愁颜全消，沈隆脸上也露出了一幅如释重负的笑意，站在一边，眼波温柔地盯着那个戏水的少女，问道：“秀儿，你喜欢这里么？”

秀儿头也不抬，依然盯着那不住吐泡泡的锦鲤，不过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在这里小住几日好不好？”沈隆再度问道。

“好啊。”秀儿欢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她忽然抬起了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题，“可是，看着山谷好像没有人烟的样子，我们住哪里啊？”

得到了满意答复的沈隆，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儿，他忽然伸手将赏鱼的秀儿拉了起来，在少女愕然的眼光里，拽着她向山谷深处跑去。

细沙柔软，留下了两人欢快的足迹。

这样一口气，两人跑出去了百丈左右，方才住脚。小姑娘鬓发微微有些凌乱，随着急促的呼吸，胸膛不住起伏着，她略带嗔意地瞪了沈隆一眼：“这么急匆匆地跑什么啊？”

沈隆嘿嘿笑了笑：“给你看一个好地方。”说罢，也不松手，牵着秀儿转过了山崖的一角。

一过转角，秀儿又一次睁圆了眼睛。

眼前的小山坳中，一湾碧水缓缓流淌。对岸山腰上一条涓细瀑布垂流而下，山风一吹，便有不少细流散做飞花流雾，洋洋洒洒地飘飞在半空之中。日光一映，扯出半条浅色虹霓来。

碧水岸边，翠柳梳妆，夹杂几株绿树红花，开得正艳，水面上荷塘半亩，风荷含苞，随风微颤，不时有蜻蜓、豆娘驻足其上。

秀儿从没有想到过，自己家乡附近的山林里，居然会有如此安静秀美而不为人知的景致。站在岸边静静看着。不料沈隆轻轻碰了碰她，伸手向斜后方一指。

一座古朴茅屋静静立在后方山崖之下，竹窗所对之处，正是这荷塘银瀑。

沈隆笑道：“看，可以住这里喽。在这幽谷小住几日，一定别有一番情趣啊。”说罢，他负手而立，面向对岸的流水，轻声吟咏了起来，“归去来兮，荷欣欣以向荣，瀑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仙姝之婀娜……”

听到后面，秀儿的脸颊上飞来了一抹粉红，轻轻啐了一口沈隆，道：

“不要乱改五柳先生的《归去来兮辞》。”

沈隆挠头，做尴尬状：“啊？被你发现了，本来还想借用一下，显示自己的文采呢。果然是文华之地啊，连你这等少女都晓得《归去来兮辞》，失策啊，失策。惭愧啊，惭愧。”嘴上说着惭愧，但望向秀儿的目光中却是深情涌动，爱意外露，毫无一点惭愧的样子。

被他这样炽烈的目光一看，秀儿心头鹿跳，微微低下了头，却是掩饰不住那轻轻上翘的嘴角。她轻声道：“这里哪来的房子啊？可是有别人居住过吗？”

沈隆笑着解释道：“在没认识你之前，有一次我逛到了这个幽谷，因为贪爱此处景致，便叫随行之人帮我搭了这么一个茅屋，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日。没想到今日又派上了用场。咱们进去收拾打理一下？”

秀儿轻轻点头。

因为自己大意之下将小腿扭伤，无邪只好放弃了对东山的搜索，护送着齐钰回到了古庙，这让小书生自觉耽搁了正事，很是过意不去。

不过无邪却说无妨无妨，心中已有章程了。齐钰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小道士对自己的宽慰之词，斜靠在小亭木柱之上，龇牙咧嘴地忍耐着腿上不时传来的疼痛感，看着那白色身影将他安置好后，便转身离开了凉亭，不知忙碌什么去了。

午时饭点一到，大家陆陆续续地赶回了小庙，闲坐亭中的小书生，看众人的脸色，没有一点惊喜之意，显然此番出寻，依然是一无所获。

没有收获，自然心情不好，回来的人除了法尘看到齐钰的伤腿时询问了一番，其他人等一概视而不见，不闻不问，让他对自己的人缘很是怀疑了一番。

过不多时，饭菜备好，齐钰在法尘的搀扶下，来到了积香厨。刚刚坐下，便听到薇儿在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邪问道：

“跟你一起行动，怎么这个书呆子还把腿给扭了？早知道这样，不如你不带这个累赘，让他跟着法尘，带着我去东山了吧？”

齐钰闻言一呆，却无由辩驳。正在这时，无邪说话了：

“看来是在集市之上，大和尚没给你买任何零食，你才如此不忿的吧？”

法尘宣了一声佛号，表示无邪猜的正对。

不待薇儿反驳，无邪哈哈一笑：“谁说怀仁是累赘了？正是因为有了怀仁的受伤，此事才算有了些眉目。”

“咦？”众人闻言一惊，齐齐向着二人看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怎么回事？这个书呆子还能自带幸运星属性不成？快讲快讲。”薇儿向来是急性子，快言快语地催促道。

无邪却是故作神秘，并不答话，慢腾腾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绢布包裹来，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下打开。

一枚小小的雪白骸骨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头小尖喙，双翼如刀，呈迅疾翻飞之状，却是一只燕子的骨架。

看着这具小小骸骨，众人都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这么一个燕子骨骸，能让你有什么眉目啊？不过这具骨骸的姿势好怪，像是还在飞行之中便命赴黄泉了。”

无邪笑而不语，忽然，法尘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后，叹道：“莫非是那最为神秘高傲的…….”

无邪点头：“正是。”

法尘低眉，叹道：“善哉善哉，一叶障目，我们居然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名字。”看余下众人一幅迷糊的模样，大和尚耐心道，“这东海之滨有一种精怪，最是喜食燕子，你们知道是什么了吗？”

薇儿心思一转，讶然道：“是蜃龙？”

“对啊，蜃龙，沈隆，人家早已经在名字中透露了这一点，我们却一直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