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录 还珠卷 五十、卖珠

见到了熟人之后，秀儿很是开心，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向三人打听那两个漂亮姐姐怎么没跟着一起来？齐钰苦着脸，无奈道：

“薇儿和明月奴也来了啊，只是拿了我的银子去买零食了，估计不花没了是不会来找我们的吧。”

几人聚在一起，聊得愉快，只有无邪，此时的目光基本上都聚焦在跟在秀儿身后的那位俊秀少年的身上，里面满是询问的味道：

“这位是——”

见无邪发问，秀儿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一个人，连忙将身后少年介绍给了大家：“这位是沈隆沈公子，江南人氏，前几天曾经在山里救过我一次，现在是我的好朋友了。沈大哥，这位是无邪，这位是齐钰……”

一番介绍之后，众人点头致意，算是相互认识了。无邪见此人眉清目秀，举止优雅，言行之间总会不经意地透露出一点点懒散的气质来，显然是一位拥有良好家风的少年，似乎与他的脾气秉性很是对路，便和此人热烈攀谈起来。

这样一来，几人聊得兴起，沈隆便约几人一起到他的商船之上参观一番。听沈隆说出自己江南富商家的公子，无邪的眼睛亮了亮，像是看到一块宝物一样，也不过多谦让，先行随沈隆奔着一艘巨大商船去了。余下几人见状，也就随着一同前去了。

沈隆口中所说的商船有一个长长的船队，大约有七八艘商船的样子，当先一艘，长有五丈，宽过一丈，看上去很是气派。众人登上那高大的商船，见舱中陈设雅致，波斯地毯铺地，琼崖黄花梨做几，上面一水儿的邢窑古瓷。无邪见状笑道：“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啊，什么时候我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几人分宾主落座，沈隆吩咐了下人备茶之后，便陪坐着聊天。他向无邪、法尘问道：“不知你们这次来大集之上，是准备买些什么？”

无邪描金扇一展，扇了几扇，道：“自然是想买眼下这个时段最抢手的东西喽。”

沈隆听后，略一思索，道：“你们是要买粮食，还是药草？若是药草，我前期倒是收购了不少，能够匀给你们一些。”

无邪道谢了一声后，道：“我们现在缺粮食，准备大量买进一些粮食。”

沈隆皱了皱眉：“现在粮食可是不好买啊，这价钱，一日三变，这样都没有特别稳定的货源。不过我看你们就这么几位，干嘛需要买那么多的粮食呢？”

法尘在一旁将小庙附近有流民的情况解释了一番。

沈隆听后，对几人的善行表示钦佩，只是自己这实在是没有什么五谷杂粮的货物，对众人没有什么帮助。

小书生见他说得诚恳，叫他不必在意，自己等人会想办法解决的。话还未说完，无邪却是插话进来：“沈隆兄，要说这事嘛，我们还真得麻烦你帮帮忙呢，而且你肯定能帮得上忙。”

齐钰听了有些诧异，回头看了无邪一眼，沈隆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在这船舱中几人注视的目光里，无邪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珠子。那珠子龙眼大小，通体近于古铜之色，光华内敛，正是今早这二人逼迫小墨宝凝结出来的那枚珍珠。

无邪将珠子放在掌心之上，向沈隆展示了一下，道：“沈隆兄，可认得这种珠子？”

沈隆的目光完全被无邪手上那枚微微滚动的珠子吸引住了，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欣喜的光芒，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将珠子夹起，放在眼前，对着日光仔细查看了一番，而后又放回了无邪的手中，这才开口道：

“莫非……这是前朝《酉阳杂俎》中所记录的那个西方奇异大陆所产出的黑珍珠？”

法尘和秀儿自然是没有看过这本叫什么《酉阳杂俎》的书的，听沈隆说完，便转头看向无邪，等着答案。小书生自幼读书很多，当然知道这本书，更何况，他对这颗珠子的来历心知肚明，刚想着要告诉沈隆不是，几下的衣襟被无邪拉了一拉，他不由得一滞，看了无邪一眼。

只见无邪双目微垂，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玉的脸庞上交杂着童叟无欺和莫测高深两种神态，与往日里的那个道士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将那枚珠子在手中转了几转，正色道：“沈隆兄好眼力，正是。”

沈隆吸了口气，道：“这等浑然天成的珍珠可不易得啊！”

“沈隆兄可感兴趣？”无邪眼中的光芒，又亮了几分。

沈隆盯着那枚圆溜溜的珠子，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自然很感兴趣，却是不知无邪兄可是要出手么？出手之价又是几何？”

谈到了正题之后，船舱里静了一下，无邪缓缓说道：“沈隆兄你法眼无差，自然对这珠子的价值已经胸有成算了吧。”

沈隆默然点头。

无邪继续道：“沈兄可有定价？”

沈隆搓了搓手，道：“普通珍珠，一枚尚值千金，无邪兄手中这颗宝珠，价格翻上三翻，都算是正常。可是小弟我囊中羞涩，购置完这几船药材之后，已经没有那么多的余钱了。”

无邪哈哈一笑，道：“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这个价钱嘛，自然就好商量了，我又怎么会狮子大开口呢？”说着，他不理其他人，竟是拉着沈隆到一边商量去了。

法尘和秀儿等人在一旁等待了一会儿，就见两人携手走了回来，都是满面笑容，看来，已经是谈妥了价格，而且彼此都很是满意。

大事搞定，船舱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轻松，几人又坐下喝茶闲聊了一会儿，无邪等人起身告辞了。

沈隆站在船头，久久注视着几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在他们都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以后，才回过头来，对身边的少女说道：“秀儿姑娘，走，我领你去找那个有人参的客商。”

与秀儿、沈隆分别之后，齐钰等三人又一次挤入热闹的人群，望着那满脸笑意、喜气洋洋的无邪，齐钰终于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向他问道：

“无邪，你这是卖出去多少钱啊？”

得意的道士哈哈笑着，对他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这么多啊。”像是想到了财不露白的老话，原本要喊出来的小书生，生生憋了回去，最后小声吐出了一句感慨。

无邪看到两人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

“可是，明明这不是什么遥远异邦的黑珍珠，你为什么要骗沈隆兄呢？”齐钰将压抑在心头的不解问了出来。

无邪拍了拍齐钰的肩膀，向这个诚实的少年讲道：“你怎么知道沈隆不知道此珠的来历呢？他如此说，只是在秀儿面前掩饰这枚珠子的真实来历的。”

齐钰表示不解，道：“你怎么知道他知道呢？”

“你可记得沈隆曾夸过这珠子什么？”

齐钰想了想，道：“浑然天成，殊不易得。”

“对了。浑然天成，自非天成。人家看破而不说破，我自然也要陪着一起演下去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啊……”齐钰转向法尘，像是寻求帮助一般，说了一嘴。法尘憨憨一笑，浑不在意这些，洒然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又有很多银子了，可以买米了。”

“还是大师通透，不像这个书呆子这般刨根问底，只关注于事物的本质。怀仁啊，你没事也和法尘大师多学学。”无邪说得语重心长。

法尘宣了声佛号，大笑道：“好说好说，回去我就带着怀仁多多钻研佛法。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去买好了米面，找到那两位，回寺准备午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