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孟荣氏的怀疑
孟澜池去了一趟郑韩县城,不但没见着马志贵,还险些被当成“通共”的嫌疑被抓。不仅如此,孟荣氏预先给他准备的六块大洋不是打了水漂,而是硬生生被那些“兵痞”给劫了,这让他好不懊恼!
孟澜池在回家的路上一直耷拉着脑袋,心里怏怏不已,要不是胯下有一条识主子、脾气也不算孬的认路的毛驴驮着他往回家的路上一直走,恐怕他连孟家庄的村头都走到就会一头栽死在路上。不过,一路上他翻来覆去想了,破财免灾;虽然钱丢了,但是人还在,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另外,孟澜池也心里一个劲地埋怨他的堂妹孟桂凤:“跟谁不是做夫妻呢?非要找个当个官的;结果怎样?让人家给丢弃了,不管了!这是什么事呢?……”但是,他又把堂妹孟桂凤这件事反过来想了,觉得这个赵奎山不是什么个“好鸟”。他因此在暗里千万次地骂赵奎山:“狗日的!要老婆却不关心老婆,这是爷们儿干的事吗?缺德!坏良心!……王八蛋!”……
孟澜池也还回忆着下跪到“十字架儿”的那一幕丢尽祖宗脸面的表现。他因此后悔没有早点把怀里的那六块大洋拿出来。他暗自懊恼地说:“早知道最后还得把六块大洋交出来,为什么要说谎呢?真是自欺其人!真是好事多磨!!真是自作自受!!!”……
不过,孟澜池也想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孟家庄里的任何人没有见他下跪“十字架儿”,没见他哭,没见他哀求。因此,他心里说:“可以说是天知地知自己知,孟家庄人无人知。”这样,回到孟家庄,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至于那六块大洋,孟澜池也想了,——钱是他的,但那实际上还是家里的那些奴才们给他挣的。所以,他在心里美滋滋地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会挣钱也得会花钱。只要钱花到刀刃上,那么这钱花的就值。现在人没事,这就说明,那钱花到‘刀刃’上了。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奴才们还会给我挣钱的!”……
这样,孟澜池回到村头地边的时候就拿定了主意:第一要有钱;第二要有地;第三要想方设法叫别人伺候他。……
黄昏的时候,孟澜池骑着毛驴回到了村头。
孟澜池刚到村头,从村口里就跑出来一个年轻人向他迎过来。
在冬日黄昏的天光里,孟澜池远远地看不清迎接他的那个年轻人是谁;但当那个年轻人离他近了之后,他才看清楚: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而正是孟荣氏给他提到的孟松猫。
孟松猫一跑到孟澜池的那条毛驴跟前,就伸手抓住了缰绳,还口甜地说:“澜池叔,俺接您来了!”
孟澜池把手里的缰绳丢给孟松猫,在驴背上俯视着孟松猫,装腔作势地问:“你来干什么?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吗?”
“我大婶说了,现在是深冬腊月天,地里没啥活儿。”孟松猫感觉自己像立了什么大功似的满心欢喜,高兴得屁颠屁颠地拉着驴缰绳往前走着,笑着说,“我大婶叫我在村口等您,叫俺来接您,就是让您快点回家哩!”
孟澜池讥笑似地“咳”了一声,说:“我就是想回家快点,那不是也得让驴驮着走吗?这牲口就这样,想叫它快它也快不了不是?……这道理还不清楚吗?”
“是是。澜池叔说得对!”孟松猫附和着,又说,“澜池叔下次再去城里,可以骑咱家的那头灰骡子啊!”
孟松猫不多嘴说话还能让孟澜池心里好受些,但是孟松猫一说那话,倒叫孟澜池在心里大不得意起来。
孟澜池把脸一沉,对孟松猫责斥道:“你小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那骡子是比毛驴快,但是你有没有脑子啊?那骡子的个头比这毛驴大,这从咱庄到城里,一路上坑洼不平的,要是骡子跑开了,一点让我把持不住,你想让我早点死啊?”
“澜池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动脑子!我以后改,一定改!”孟松猫心里再没有刚接住孟澜池那会儿的高兴心劲了,停住了脚步,“呼嗵”跪到了驴跟前的地上求孟澜池,说,“澜池叔,您大人有大量,都怪我多嘴,求求您原谅我!”
孟澜池长出一口气,“嗯”了一声,说:“起来吧!念你是初犯,我就原谅你!不过,你以后要记住,说什么话之前,要先在脑子里过滤过滤,不要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懂吗?”
“谢谢澜池叔!我懂了。”孟松猫又对着驴前蹄磕了个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孟松猫无精打采的样子低着头,牵着驴缰绳继续往前走。
孟澜池问:“你什么时候到村口等我的?”
“午饭后。”孟松猫答。
“午饭后就到村口等我了?那你就等我小半天了不是?”孟澜池问。
孟松猫“嗯啊”了一下。
“松猫啊松猫,你大婶是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啊!”孟澜池口吻里夹杂着疑惑,漫不经心地感叹说。
孟松猫从孟澜池的语味里也听到了些什么,回头看了看孟澜池,忙说:“澜池叔,您叫我撵鸡我不会打狗,您叫我撵狗我不会打鸡!”
孟澜池“哦”了一声,赞赏说:“还算聪明!”
孟松猫“嘻嘻”笑了笑,说:“谢谢澜池叔夸奖!谢谢澜池叔!谢谢!”
孟澜池没搭理孟松猫,挺直身子,高昂着头,表情如常地进了庄子。……
晚饭后,孟荣氏关了门,回头问孟澜池:“当家的,吃饭的时候你闷闷不乐,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有什么心事,还能瞒过你的眼睛嘛!”孟澜池不咸不淡地说。
“不对!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孟荣氏站到孟澜池面前,肯定地说。
“事情办砸了!”坐在罗圈椅上的孟澜池说着这话,弯腰低头拿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当家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荣氏心里着急地问。
“没见着马志贵,六块大洋也到‘十字架儿’那儿给兵痞劫了!”孟澜池带着哭腔说。
孟荣氏暗里思摸着,踩着小脚慢慢去到隔着檀木八仙桌的孟澜池的对面的罗圈椅那儿坐下,无语了好大一会儿,才试探着低声说:“我在家里几乎不出门,但是我知道城里很繁华。因为我当闺女那阵子去过城里。城里有唱戏的、耍杂技的,有玩赌的,有妓院,真是想要啥就可以玩啥……”
“啪”——孟澜池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你住嘴!”
孟荣氏打了个寒颤,睨向孟澜池,张口无语。
孟澜池再抱住自己脑袋,很是痛苦地说:“我今天丢人啊!我、我……跪给兵痞!我险些再也见不到你……”
孟荣氏了解孟澜池,因为夫妻二十年多了,两个人在一起从没红过脸吵过架,也从未见过他给自己发过什么脾气。她相信孟澜池说的是真的。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她所认知中的城里的世情。在她的听说里和认知中,城里是个文明社会超高的地方;“兵痞”在城里打劫,那“兵痞”是要犯法的,是要受“千夫指”的,是要受政府惩处的。所以她疑惑孟澜池有可能是在跟她“演戏”,因为她同样相信一个事实:人都是会变的。但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揭穿孟澜池的虚伪,只能带着安慰旁敲侧击说:“别管事情办没办,办好没办好,只要还能知道回家,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孟澜池不傻,从孟荣氏的话里就能听出来孟荣氏还在疑惑他的话的真实性,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孟荣氏似乎还在往他的心里添堵。这让孟澜池心有不甘,而且觉得孟荣氏压根儿不应该不相信他说的话。
孟澜池抬起头,低声问:“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我?过分?”孟荣氏暗吃一惊,觉得孟澜池压根儿不该出口说那样的话。
很明显,孟荣氏觉得孟澜池就是对她隐瞒着什么而不愿告诉她,不准备告诉她,不屑告诉她,索性就是不告诉她!
“感觉”或许比“想”、“琢磨”、“思考”、“思摸”、“想一想”等等心理意识反应更让人的情绪变得直接化。孟荣氏就是拿她的感觉抓住了孟澜池的“尾巴”:孟澜池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是孟澜池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就是拿谎言去哄弄她而不告诉她!……
孟荣氏“嘻嘻”一笑,很委婉地说:“澜池,我也真对不住你!我到现在只给你生了四个丫头,没给你生个男娃。人活到咱俩这年纪,不容易,你到城里,也该玩玩,乐呵乐呵。求人家更不容易,请客吃饭什么的……”
孟荣氏说出口的话,实际上是持有“看透不说透”的心理的,这让孟澜池敏感地觉得孟荣氏实在“精明”,不过却是精明过了头!
孟澜池“哈哈”大笑,觉得孟荣氏已经在内心深处定格了他对她的不真挚,但是念及夫妻一场,也总不能因为没有证人证明他个人的清白而跟孟荣氏闹个不愉快吧?
于是,孟澜池平常如初地对孟荣氏说:“天气这么冷,家里的佣人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咱们做主人的不能不去看一看,了解了解。所以,今天夜里,如果我回来得晚了,你就先睡吧。”
孟荣氏没有言语,默默地望着孟澜池离开了屋子。……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