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靠地 第十九章 郑芷苠眼里的赵奎山

第十九章郑芷苠眼里的赵奎山

蔡昕给赵奎山打电话说：牛车、牛，还有人，都被逮住了。

赵奎山在电话里对蔡昕说：“给我看住看好了！千万注意，别让人给我看跑了！”

赵奎山放下电话，穿上军装，披上大衣，手提文明棍，把屋门一关，去了城南关的炮楼。

赵奎山去到炮楼那儿，第一个被见到的兵竟是赵二黑。

赵二黑给赵奎山敬军礼，——

“报、报……报告！总、总……总司、司……司令。”

赵奎山没搭理赵二黑，从赵二黑身边走过。

赵奎山进了炮楼，见蔡昕手持保温壶正往一只茶缸里倒开水。

在一个墙角那儿，蹲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紧抱两腿，头戴破了边的大檐草帽的人；大草帽几乎把这个人全盖住了。

赵奎山问蔡昕：“人呐？”

蔡昕对那个蹲在屋角的、被大草帽盖着的人努了努嘴，说了个“喏”。

赵奎山去到那个人跟前，拿文明棍朝那个人的腿上捅了捅，说：“起来起来！”

蔡昕跨到那个人跟前，伸手把那个人头上的草帽揭掉扔到一边，朝那个人的腿上踢了踢，大声道：“起来！总司令来了。”

就在蔡昕拿掉那个人的大草帽的当口儿，赵奎山已经看到了那个人的面貌：大脑袋、细脖颈；头发、髯、胡须花白，看上去有六十左右。

那个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小个头、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似的大棉袄，目光浑浊。

赵奎山瞅了那人一眼，转身背向了那个人，感到恶心。

赵奎山问：“从哪儿来？”

那人没吭声。蔡昕伸出胳膊对那人捅了一拳，大声道：“总司令问你，从哪儿来！”

“许昌。”那人沙哑着声音答。

“许昌？”赵奎山心里一激愣，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住了那人，问，“你去许昌干什么？”

“送粮食去了。”那老汉慢吞吞地说。

“谁让你去的？”赵奎山再问。

“保长。”

“就你自己？”——赵奎山很怀疑。

“俺那儿就我一个。”

“其他地方呢？”赵奎山又问。

“不知道。”

“去是从哪儿去的？”——赵奎山想问出个究竟。

“绕道从东边去的。”

“为什么不送到火车站？”——赵奎山觉得蹊跷。

“不知道。”

“你家是哪儿的？”赵奎山又调转话头问。

“小马庄。”

“小马庄？”赵奎山在心里稍稍放松了警惕。

小马庄——赵奎山的姑父家的那个村子，也是赵奎山留在老家赵庄的第三房老婆马椿妮的娘家所在的那个村，也是马志贵的家所在的那个村子。

为了核实情况，赵奎山有意抛出了他姑父的名字，问：“你知道马东逊吗？小名是马冬谦；字，夏让。”

“知道。他是俺家老爷。我是他家的长工。”

“就是嘛，我听你的口音有点不对嘛！”赵奎山说着，转过身去，又背对了老汉。

“我是兰考那儿的。两年前要饭走到小马庄，是俺马老爷收留了我、我儿媳、我孙子三口人，给俺安排了吃的、住的，还叫我孙子去上学读书……”

“别说了！”赵奎山吼了一句。

老汉打了个哆嗦，没再说下去。

赵奎山吩咐蔡昕：“蔡昕，让他走，顺便给他点吃的。”

“好的。总司令。”蔡昕应了声，拉上老汉，对老汉说，“走吧！总司令让你走哩。”

老汉被蔡昕拉着，临走到赵奎山身边的时候，流着眼泪，说着“谢谢！谢谢”，离开了赵奎山的炮楼。……

赵奎山离开炮楼后去了郑芷苠的驻军司令部。他要向郑芷苠要兵。

郑芷苠请赵奎山就坐。

赵奎山坐到郑芷苠对面的沙发上。在郑芷苠和赵奎山中间，隔着一个矮腿小方桌；桌子上摆着红枣盘、花生盘、水果糖盘、点心盘。

郑芷苠“哈哈”一笑，指指桌面，对赵奎山说：“民以食为天。赵总，随意！”

赵奎山伸手抓了一把花生放到自己面前的桌上，低着头吃，不搭理郑芷苠。

郑芷苠带着笑脸，说：“赵总，原谅我驳你的面子，兵源这件事，我也是资源匮乏，束手无策。”

“打住！”赵奎山把一颗花生扔到盘里，来气地说，“我一进门就给司令您说了，您才是郑韩这地方的老总，征兵、调兵大权在您手里，我是‘剿’。冲锋在前，那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但是，兵员在您的手心里捏着，是您的职责。我向您要兵，这路没摸迷吧？”

郑芷苠“哈哈”一笑，说：“赵总怎么会摸迷路呢？是，我承认征兵是我的职责。但是，您让我往哪儿征兵？如果我是孙猴子，拔根毫毛就能变成兵，我巴不得把我身上的汗毛全都拔光拔完，变着戏法给您兵。事实上，我变不来那些戏法，这您清楚！”

“不对啊！郑司令。”赵奎山继续吃花生，边吃边说，“我可是听说一件事。那个姓王的特派员来的时候可是单身独骑，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来到之后时间不长，就有了将近两个排的兵，而且还是一水的美式装备，您这……是不是因为他是毛人凤局长的嫡系，就偏心了？”

郑芷苠“哈哈”大笑，带着一种激动的情绪在沙发上拍了拍，随后说：“赵总，实不相瞒，我还真没偏心！至于人家为什么能从一个人变成有一排半的人，这只能说，是人家的才能和本事。”

“郑司令，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奎山把眼睛一瞪，对郑芷苠拍拍胸脯，质问道，“您是不是瞧不起我赵奎山？”

“赵总，息怒！”郑芷苠敛起脸上的笑，对赵奎山摆摆手，压低声说，“赵总，说真真的，我已经对您够偏心了！”

“是吗？”赵奎山不看郑芷苠，继续吃花生，“我早上起来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都没进口。别说，还真有点饥。”

郑芷苠把花生盘往赵奎山面前推了推，仍然压低着声音对赵奎山说：“您刚来到这郑韩的时候，我可是把守城的兵全交给您了，而且还接受了您自己带的一个班的兵。但是，我对他姓王是怎么做的？我想，您连想都可能想不到……”

“您怎么做的？”赵奎山问。

郑芷苠没有直接回答赵奎山的问话，而对赵奎山说：“他是保密局系统的人。保密局是干什么的？您应该很清楚，就是要对那些有违总统意愿、党国发展利益的一切人和事予以杀戮与遏制。这是他们保密局的工作性质，当然也是他本人的工作。因为是这样，我就不能让他在我这地盘上给我搞得乌烟瘴气。至少，我不能让他在这儿给我窝里斗！他因为是一个人来的，我也不能不配合他的工作。所以，我就给他了一个班的兵，而且是借调给他的，由着他去机动工作。但是我也给他提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要求，那就是，他得拿着我借给他的这一个班的兵，送给我十个班的兵。否则，哼哼！……”

赵奎山听得目瞪口呆。等郑芷苠打住话头之后，赵奎山才缓过神来对郑芷苠竖了竖大拇指，说：“郑司令，高啊！您真不愧是这郑韩县的‘地头王’啊！您这么做，岂不是让他变成您的征兵大队长了？”

“欸——，赵总，您也别太得意！”郑芷苠恢复了常态，“哈哈”一笑，说，“接下来就看您的啦！”

“看我什么？”——赵奎山感到有点迷糊。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郑芷苠卖了个关子，说，“有了王龄敕的前车之鉴，我也希望您至少还给我三个连的兵力。”

“我为什么要还？我怎么还？”赵奎山激动地说，“我这剿共司令的头衔可是由总统手批、国防部颁给的，可不是您郑司令给的。哼！”

郑芷苠眯起眼睛盯着赵奎山，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说：“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赵总司令，您是位明白人。您莫说伸手向我要兵，我还得向您要兵呐！如果您自己搞不来兵，那么前线战场吃紧向我要兵，您的前途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您给我兵，要么您变成光杆司令！”

“我站的位置就是前线战场啊！”赵奎山很是不屑地咧嘴笑了笑，唧哝说，“您是不是搞错了？”

“错了？”郑芷苠“哈哈”大笑，说，“也许……也许吧！您在前线战场吗？哈哈，您见过前线战场是什么样子吗？郑韩县县城算前线战场吗？”

赵奎山知道自己，他的的确确没有见过前线战场，因为他上学读书入仕，压根儿就没去过前线战场。不过，赵奎山还是对郑芷苠反问了一句，说：“这郑韩县县城咋就是前线战场了？”

郑芷苠“哈哈”一笑，说：“从某种意义上说，郑韩县县城是前线战场。但就全国整体概念而言，这儿只能算是个后方。”

“前线没有后方，还是后方没有前线？”赵奎山咬文嚼字地问。

郑芷苠哈哈一笑，抬手摇了摇，既没回答赵奎山的问题也不跟赵奎山争执，一语双关说，“不谈不谈！”

郑芷苠非常清楚自己和赵奎山所站的位置：郑韩县县城城防在赵奎山的眼里是前线战场，赵奎山的“剿共”总司令的头衔也不虚；但是赵奎山其实就是个郑韩县县城城防“剿共”总司令，而且手持的守城兵力也就是郑芷苠交给他的那一个连。所以，赵奎山这个“总司令”实际上是他郑芷苠手下的一个屁点大的小连长；而且军部用兵的调函令交付给的人不是他赵奎山，而是他郑芷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