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是践踏天道 第二十一章&释怀

“吱呀！”归零推开了秋枫苑的主房大门，一抬眼就看见碧落如雕像一般坐在窗台边。

碧落也听见了开门声，他还正奇怪那些女仙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不曾想进来的是他想见又不敢见的人，空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他等着归零对他发难。

“碧落，我们谈谈吧。”归零双手环胸靠在了窗台边，“未来要相处很长的时间，你打算一直和我这么漠视下去吗？”

碧落不解地望着归零，他做的事很过分，用“卑劣”来形容也不为过，为什么归零现在还能以心平气和的态度对待他？不是该在知道王的责任后杀了他吗？

“我三岁的时候知道了自己的使命，知道了我一生都只为紫王而存在，那时我就下决心要杀掉有王气的人，因为我不喜欢有人掌控我的命，而不是你理解的我想要为紫璃国选一个厉害的王。”

“所以第一次见面你就招来了妖魔？”

“不过，就在我要动手的时候应龙出现了，它警告我不准对你动手。之前我欺骗了你，应龙不是妖魔，它是龙族的一脉，也可以说是天帝在人间的使者，所以我那天如果真杀了你，那么我也会立即消失。”

“在昌琼的客栈，你随时都可以下手，为什么最后没有动手，还让我给了你一个名字？”

碧落垂下头，金色的鬓发遮住了脸上的全部表情，“二十九年来，所有认识我的人对我只有一个称呼---蓬山公，我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不要转移话题。你既然想要杀掉有王气的人，名字那种小事情你根本不会在乎，要不然你随时可以为自己取个名字或者让其他人随便帮你取一个。还有在渤海，你明明可以随便招只妖魔对付我，为什么却几次召唤使令救我？你不想选王，为什么最后对我下跪了？”归零双手撑在桌子上，脑袋凑近碧落，呼出的热气吹动了碧落额前的散发。

碧落没有抬头，归零却发现他身上多了一种名为“挣扎”的感觉。

归零敲了敲桌子，迎来碧落怪异、深沉的目光。收敛笑容，归零看着碧落的眼睛认真问道：“碧落，为什么？为什么想死？”

碧落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深深看了归零一眼，继续保持缄默。

窗台外的枫叶随着清风飘飘落地，给地面铺了一层金黄，而那还留在树枝上的红枫叶……归零静静看了碧落一眼，好像，碧落和那红枫叶好像，都是在用生命灿烂燃烧。

看到枫叶，归零又轻轻扯了下嘴角。蓬莱仙山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气温一年四季都是春天的温度，但不同季节开放的花朵和不同季节成熟的水果都可以在蓬山的同一个地方找到。

归零长时间的沉默引得碧落心里忐忑不安，抬起头不经意扫了归零一眼，却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观赏苑子里的枫叶，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有失落，有安心，还有不满，原以为他会追问到底，结果是他高估了自己，他在他心里跟本没有那么重要。

归零突然转过头，和碧落幽暗的紫眸对上，碧落愣愣地移不开视线。

“碧落，如果你不想说可以选择不说，玉叶和蓉可都说王和麒麟互为半身，麒麟的困惑只有王才能解决，可是我觉得一个人的困惑只有自己才能想通，别人最多从旁提点一下。我也没有生气，你的做法也并没有错。”

碧落茫然失神，归零的话语让他的心更加难受，“不止是欺骗，我……曾经还想杀你啊。”虽然一直到最后都下不了手。

又陷入这个死胡同，有时候麒麟的脑子真是一根筋。但是这样单纯的如小孩般的碧落却拨动了归零心底的平静琴弦。

归零不在意地一笑，“你别自我欺骗了。那个时候，在应龙出现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让妖魔袭击我，不是吗？也只有那一次你是真的对我起了杀心，之后……”

不自在地低下头，碧落没有否认归零的猜测。过了一会儿，碧落才低落道：“主上，您知道白麒麟代表的意义吗？”

“祥瑞之兆。”

碧落先是笑了一下点头同意，接着冷哼：“祥瑞？哼，那只是大家的一厢情愿。我的身上烙印着天帝对紫璃国的不满，也烙印着紫璃国民众对天意的怀疑和不满，我是血腥与战争的象征。”偏过头低喃，“我会为紫璃国带去灾难。”

归零皱眉：“谁告诉你你代表的是血腥和战争？”

“不用谁告诉我我就知道。别的麒麟……别的麒麟沾染了血腥会生病，只有我，我一点都不害怕血腥。”

看着那个冷着脸却掩不了满眼自我嫌弃的碧落，归零终于明白碧落的症状在哪里了，只因为没有一般麒麟那么害怕血腥，于是就自我怀疑然后自我嫌弃，到最后还发展成为自我找死。真是只麻烦的麒麟啊！

“我听蓉可说现在黄海国的台辅是只黑麒麟，也是五色麒麟之一，当年连角都被人砍断，可是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那种痛苦，我想肯定比闻到血腥难受千万倍吧？如果是一般的麒麟，角被砍断结果会怎么样？”

“会死，一定会死。”碧落肯定道。

“我想这就是五色麒麟和普通麒麟的不同之处，五色麒麟的力量太强，以至于血腥对你的影响没有一般麒麟那么大。”

碧落仍旧很低落：“可是黄台辅也很怕血腥。”

----你是要不到糖的孩子吗？归零觉得三辈子的耐心都用在碧落身上了。从决定来找碧落‘和解’开始，归零就把碧落划分在自己的庇护之下，自己的半身不能不管。

归零无奈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一样呢？他是黑麒，你是白麒，除了同是麒麟，你们完全不需要有一模一样的地方。以后有想不通的地方就来问我，别一个人在那钻牛角尖。”

-----我可不是专门来开导你的老妈子，高冷人设都要被你这只愚蠢的麒麟弄没了。

“嗯。”碧落很是认真地点了下头，嘴角悄悄上扬了一下，被人关心、挂怀的感觉是如此令人如沐春风。

“归零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想死吗？我告诉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出生是为了替紫璃国选择一位王，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我一定能选出一位优秀的王，直到懂得了麒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麒麟的命归附在王身上，王失道，麒麟第一个遭殃，如果遇到不忍心的王还好，在麒麟因为失道之病死亡之前，王可能会来蓬山退位保留麒麟的命。要是遇到狠心的王，那麒麟会比王先死，最后连尸体都会被使令分食只留下一具空棺供人瞻仰。”

归零静静的听着碧落的话语，不打断不评论。

“和你在喜洲见面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走出蓬山。我六岁长角的时候就可以选王了，可是一直等到我十三岁长成成兽的时候蓬山才升麒麟旗，就是为了推迟见到王的时间。不过，讽刺的是，从十三岁到二十九岁升山十六年，来升山的人很多，但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王气的存在。连蓬山的女仙都说我应该去紫璃国的土地上看看，也许那些没有来升山的人里会有王的存在，我拒绝了，没有王再好不过，我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到另一个人手里。要我因为另一个人的错误而死我情愿选择自己死亡，而死于天命已满却没有找到王这种死法对我来说比死于别人的错误更容易接受。”

“但是玉叶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她催着我去紫璃国看看，我表面答应了，其实只想在下界逛一圈就回蓬山。因为不去紫璃国玉叶到时问话我不好回答，所以我在喜洲停留了一天。就在第二天打算回蓬山的时候，我感受到了王气，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王和麒麟间的牵绊是那么强烈，强烈到我根本不能控制。明明就和你素不相识，却移不开放在你身上的眼光，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想要一直看着你……”

碧落在微笑，归零却觉得他在哭，在控诉，在悲哀……

归零不是麒麟，理解不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女仙们都说麒麟的幸福只有王才能给，而碧落是迫于天意才选他为王，他要的幸福是自由自在地死亡，他给不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冷漠的……”碧落嘴角勾着一丝恍惚的微笑道：“可是在你面前，我会情不自禁地笑，生气，不甘和怨恨。为什么我要是麒麟？如果不是麒麟，我会有名字，会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会活的自由自在，活够了的时候就自己选择死亡……一怒之下我招来了妖魔，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逃脱麒麟的命运。”

“妖魔停在空中伺机而动，可是我下不了命令，一想到你死了心就会痛，应龙出现的时候我很高兴，高兴它阻止了我，保护了你。我也不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接近你，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靠着你睡着了。”碧落笑着握住归零的双手，他不知道其它麒麟遇见王时有没有和他一样的感觉，他只记得从归零肩上醒来的那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心安。“后来我就决定跟着你一段时间，看看王到底是如何影响麒麟。”

归零勾唇笑了笑，那段时间大概就是碧落心里挣扎最强烈的时候吧。

“你要在橙帝国停留一个月的时间，我决定跟着你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一到我就回了蓬山。我以为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我把你抛置脑后，但回到蓬山后才发觉我又错了。见不到想念的人的滋味很难受。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原来想死是因为想更长久地活着，如果归零就是天帝送给我的王，那么，我服从天意，只要归零成为我的王。”

他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而王的责任，他会和他一起背负，天帝对麒麟的不公如果是为了让他认识归零，让他和归零相依相偎，他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