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 7.10

现在车皮全部找到，我就静心呆在西南峪等姐姐卖完货的消息。

我呆在客厅的时间渐渐地多起来。以前呆在客厅里，娟子是不出来的，这时候，她竟也陪坐在客厅里，不说话，手里拿着一本书，惹无其事地翻看。她穿着短袖圆领衣，左右衣袖翻折，燕尾一般，燕尾中间各自钉着一颗白衣钮扣，白晰而圆滑的胳膀从漂亮的燕尾边伸出来，煞是好看，也许被书中的情节吸引，她时不时露出浅浅的微笑。我暗自思忖她今天为什么有些特别，能陪我坐在客厅里，料想姐姐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她需要关心的，好消息也是她第一时所要知道的。虽然公开讲是我个人收货，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们是伙伴，是合作者。就是她不过来，我也要把大朗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盘告诉她。今天，她能坐在客厅里，我心里很欢喜，这种欢喜一时又无法表达出来，还生怕闹出响动惊扰了她。有娟子在，张彪偶尔也到客厅里坐坐，整个时间很短，不超过两分钟，还尽时跟我保持一定礼貌距离，就象我们曾经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我猜想在要车皮的时候，他几乎没给我一丁点的帮助，似乎觉得亏欠于我，所以才不好意思靠我很近吧。娟子早已原谅了他，但我还不会。我本来对他有一种挺复杂的感觉，还夹杂着一份私心。我认为娟子对他应该冷淡得更久，因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在女人无助的时候，会挺身而出为她分忧，而他故意不伸援手不说，还跟王成富他们似有串通。

客厅外响起一些脚步声，起先轻而缓，而后短暂停顿又匆匆走开，我抬头望去，是王成富和李铁兄弟在外游荡，他们来到客厅门前，向着客厅张望一眼，然后缩回身子。姐夫也在他们的行列中，只是姐夫没有他们的那种慌张，他叼着烟步伐悠然些，在客厅前立定，缓缓转身有心有不甘地离开。我这才明白，娟子坐在客厅里，象定海神针，把王成富他们挡在客厅之外，就无法探听到我和我姐的通话内容。这次货价，他们也挺关心的，由于姐姐在大朗要求客户把各方面都保密得挺好，他们就想法设法在我这里探听一二。如果没有娟子，他们会堂而皇之地坐在客厅里，那么他们的心思或有得逞。至于姐夫，他上次他哀求我向姐求情，就没敢给姐打电话了，他害怕在电话里姐姐说出令他伤心的话，就玩着小心思来巴结我，他甚至忘记扇过我耳光了。我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和姐姐好多年夫妻了，结局不会很坏，所以没记恨他，他叫我该捎的话也会一丝不差地捎过去。

王成富他们只在门外逡巡，我就打心眼里感谢娟子，感谢她暗中对我的保护，但同时滋生一种错觉，觉得我们的心灵的默契还在，我们还有回过去机会。一旦机会来临，我会毫不迟疑地抓住它。

客厅里电话响起，我马上立直身子，娟子也把书合起，闪亮着眼睛，认真仔细地倾听。她眼睛永远是那么的清澈，干净。真的，这一点，我也从来就没怀疑过。

姐姐在电话里告诉我说：前三个车皮洋葱才进货场，越秀的批发商就围着她转，抢着要货。

肯定是这样的，我心里想。接下来要求姐姐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整个过程。

姐姐说那些批发商象臭苍蝇一样地追着她，摧她尽快定下货价，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地请批发商商谈，让他们暗里竞争，谁的价高，就给谁。

我劝姐适可而止就行了。

姐在电话的那一边仍一次笑我太过幼稚：“这个机会，遇上了，不狠一点能行吗？说我狠，他们更狠，一旦拿走了货，他们就有胆在市场上卖上更高的价。”

我说：“那是他们的本事。”

姐在电话里笑得更欢了：“这个本事，我也有。文弟，你以后就学着点。”

这时候，我转头看娟子，她夹着眉头，我知道她也不高兴姐姐故意抬高价，但又不好说什么。

姐挂电话前，磨磨蹭蹭了一下，我估计她是要向我打听姐夫的近况，但话到嘴边她就吞了回去，娟子在这里，我也不想扯跟出货无关的事，但从姐姐吞吞吐吐的口气里，我猜想姐在那边的确出了状况。通完电话，我本能地看看娟子，忍不住想跟她说：“我姐一个人在大朗那边卖货，你放心吗？”

她好像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躲开我的目光，夹着书回她的住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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