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小卒 第三十六章:再遇

我自熊熊烈焰中诞生，炙热的木炭不能伤我分毫，滚烫的金液在我心中流淌，坚硬的铁相立起我的脊骨，柔软的铜锡是坚韧的筋脉，闪烁的银纹攀附在我的外表。

终于，一股血气涌入，激起我的魂魄，苍劲的羽翼舒展，尊贵的尾羽飘扬，睥睨苍生的眸子从中升起，透过朦胧的火光，我看到一座座被寒冰、被荆棘、被烟尘覆盖的高山，那是终将匍匐在我脚下的征途。

唳！

苍鸾长啸，神兵出世，一只五指伸张，骨节雄劲的手掌从天而落，掌纹银纹相触，两个不该存于世间的灵魂在此交融。

车离面色肃穆，右手擎握苍鸾枪，只感觉一股难以抑制的豪气从胸中喷薄而出，随即化为一声长啸。

苍鸾枪嗡鸣相应，翻转间好似神鸟回首，尾箍略过地面，青灰色的戾气犁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薄薄的枪刃直直地指向一旁还在惊讶的翡翠虎。

四百来斤的肥胖身躯都挡不住这股莫名的寒气，全身的毛孔顿时关闭，他只感觉一头苍鸾（苍鹰）像是看猎物一样盯着他，先前涌出的热汗凝了冰晶挂在脸上。

炉室内都陷入了寂静，只剩下毕毕剥剥的木炭火星儿碎裂声。

“没想到祖传秘法竟然能锻造出这样的神兵利器，果然是恐怖如斯（＾Ｏ＾）”车离收起苍鸾枪，手指轻轻触摸那还带着余温的枪杆。

银青色的雕饰在枪杆上编织成一只栩栩如生的苍鸾，长长的尾羽好似丝带一般飘落至枪尾，刃炳也神似苍鸾脖颈，遍布着细密的绒毛纹路，血槽的两道勾檐稍远些望去就像是苍鸾的眼睛，高昂冰冷。

翡翠虎喘了好几口气，才从刚才那溺水窒息般的挣扎感里脱离出来，看向车离的目光中隐隐多了一丝畏惧，这真的只是一个落魄公卿家的子第吗？

“恭贺主上。”西仲现在已经彻底把自己定位到家臣的位置上，等车离升九等爵可以招收家臣亲卫的时候，他并不能直接投入麾下，用心腹这种说法或许更合适一些。

翡翠虎不自然的扭动一下肥胖的身躯，皮笑肉不笑地恭贺了一声，直到现在他还感觉身体有些僵直。

“不愧是最好的匠人，甚合我意，赏五金，两个学徒也一人赏一金。”车离睁眼说着瞎话，如果没有兵煞和他的血液，这五种金属混在一起，鬼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打造兵器一事暂了，车离跟着翡翠虎前往酒铺，一路上捧着苍鸾枪，爱不释手。

翡翠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很快到了一家酒铺，位置很有趣，它的前面就是新郑城中最大最奢华的酒楼，紫兰轩。

“弦商，那就是紫兰轩吧，初入城就听闻那里是新郑城里最值得一去的地方，可惜路上盘缠花得多了，囊中羞涩，也不好去丢人现眼。”车离出声打断了翡翠虎的思虑，看着那座高高的酒楼露出向往的神色。

“晚上的宴席就在紫兰轩，可惜以我们的地位只能在一楼。”

“地位，只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酒楼风月之所，也论什么身世家族，当真可笑。

如果不是有机会入武安君麾下征战，我便以陶朱公为标榜，泛九州四海，天下之财，取之散之随心所欲，岂不快哉。”车离一挥衣袖，豪气冲天，将手中的苍鸾枪甩给一旁骑马而行的西仲。

“好！国子此言，当真是直指吾辈之心，流连于风月的贵胄哪里比得上我祖上。

数百年前郑国危难之际，先祖弦高挺身而出与秦军周旋，救得一国之民，事后又退却国君恩赏，才是国士风范。”

“是啊，世人皆以赵人好商，可是那些公卿何曾以商贾为座上客，若不是家族逢难，家父也不会应允我行商贾之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慷慨激昂，还真有点儿相见恨晚的感觉。

蒸酒，原理在于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取中间温度恒温加热，可以一定程度上提纯酒精和有香气的醇酯。

车离前世理工科出身，对这些比较了解，他给出的蒸酒装置是大釜中加烈酒直接加热，小釜加淡酒，采用水浴加热，因为烈酒的沸点刚好在水和酒精之间，然后小釜之上连接漏斗和导气管。

大釜小釜之间最好不能碰触，所以在大釜上加木盖，中间挖空将小釜放在其上，这样能够避免烈酒快速挥发导致沸点升高。

等这一套蒸酒装置做完，并且成功将一坛淡酒蒸出半坛烈酒之后，已经是酉时三刻。

车离‘好人’做到底，用木碳在布帛上画了一套大型完整的蒸酒装置，交给匠人们去连夜赶制，不出所料的话第二日就能在新郑出现日产上百坛烈酒的秘密作坊。

从酒铺出来之后，车离和翡翠虎的合作关系正式达成，虽然翡翠虎拿了设计图完全可以一脚踢开车离自己独占，但是他不敢，从接触到现在，才短短半天时间，车离所展露出的东西都表明，他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是结识这样的人还是和这样的人为敌，根本不需要多考虑。

“宴席戌时（晚上七点）才开始，既然国子打算从新郑住些时日，倒不如在这里置办一座庄园。

这恰巧我又在城西就有一座闲置的，不如我们前去看看如果入得了眼，就赠予国子做个落脚之处如何？”翡翠虎的心情随着烈酒出坛也好了一些。

能住下来车离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身上的钱还真不够花，租赁大宅的花销怕是都不够。

到了城西，翡翠虎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直接给车离多大的宅院，这里毕竟是王宫脚下，寸土寸金，所以只是一座两进的宅邸，就和樊於期在雒阳城置办的私宅差不多大小。

车离逛了一圈，不用说也是万分满意，假意推辞了几次就收下了地契。

这宅院里还住着一家人，应该说原本是这里的仆役，上一任主人搬走后，他们就住在这里，平日里负责打扫清理，以及接待有买宅院意愿的人来看房子。

转悠一圈，车离大致了解了这里的环境，哪里可以安排明哨暗哨，哪里适合紧急逃生，心里都有了底。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翡翠虎先告辞去紫兰轩准备宴席，留车离沐浴梳洗之后再前往。

就在车离站在大门口吩咐西仲去接那三个小兵回来的时候，眼睛余光一瞟，居然又看到了胡夫人，而对方也看到了车离，稍有些慌乱地低头往家里走，她是真受不了车离那莫名其妙的熟人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