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猎书 第七章 受重伤的男人

一大早，酒馆三楼的西翼宿舍内，小咤突然睁开眼睛。

明明房间是亮的，奇怪的是，阳光竟然没有直射他的脸？小咤直觉坐起身，看见窗户赫然被一块铁片给遮蔽了，难怪他没被热醒。他觉得有点呕，但并不意外，这肯定是铁狼干的好事。

“可恶！这个家伙！”小咤无奈想爬下床，却发现怎么样都起不来，原来他的棉被上被金属条给扣死了，他叹口气，拼命伸手进床垫底部的破洞掏了掏，掏出另一个大一点、同样被蜘蛛丝包覆的牛皮纸袋。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早有所准备。小咤熟练地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把结晶锯子，然后对准棉被上的金属条用力锯了起来。

锯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门，小咤听见双味紧张的声音说：“小咤？你醒了吗？”

“我醒了。”事实上他的头还有点晕。

“你快点下来，铁狼故意说你耍起床气不来集合，赤虎哥现在很生气，叫我来通知你一声。”双味紧张地说：“你快点下来，我要先回去了”

“他又乱说！”小咤气地大叫：“我马上就下来！”

铁狼这个混蛋，又故意害他睡过头！今天可是他的大日子啊！

小咤急匆匆奔向衣柜想拿衣服换，脚下喀啦一声，突然一个金属捕兽夹用力夹住他的脚。他吓得惨叫一声，那只捕兽夹就像野兽一样咬着他的脚不放，他只能抱着疼痛的脚在地上打滚。

可恶的铁狼！

小咤痛苦地用力打开捕兽夹，抽出脚，他一松手，捕兽夹就喀地清脆一声夹起来。铁狼故意没有做锯齿，这个心机鬼，反正只要让他痛苦，而且没有严重受伤到引起赤虎哥和通臂哥注意就行了。他气到用力一拳捶在房间地板上，这岂止是恶作剧，根本是把他当猎物在虐待。

没办法，对铁狼而言，小咤就是最好的晶语练习沙包。

铁狼是一名“金属晶语”吟诵师，能吟诵晶语操控金属粒子，总是把他所有想得到的招式都用在小咤身上：金属壳、铁墙、捕兽夹、铁棍、铁箭还有各种奇怪的东西。然后每次快被酒保们逮到时，铁狼只要一脸无辜地弹根手指，念句晶语，那些金属粒子往往就像逃窜的蚂蚁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和证据都不留。

算了，反正不管什么样痛苦的日子，今天都要结束了。小咤觉得自己不适合这里，越早离开越好。

小咤不像其他学徒是从孤儿院领养过来，而是小时候被放在酒馆阶梯上。据通臂哥说，当他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强媬中有一张小卡片，写着他的出生年月日。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告诫，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他额头上的角及瞳孔的颜色。所以从小，就算天气很热，小咤还是要听话戴着帽子，藏起额头上的角；戴上瞳孔眼镜，让自己的瞳孔深邃的像黑黝黝的湖水一样。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照做。

他下定决心，只要离开这里，他就不必再遮遮掩掩过日子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让铁狼妨碍这一天！

小咤打开衣柜，柜子里本来应该要剩下一件黑色底、红色细纹的酒馆制服，那是他的，但现在他只看见衣柜里有一堵铁墙。

“灰鳞铁狼！”小咤怒吼。

当小咤终于又把五晶分（注二）厚的铁墙锯开，已经又累又喘流了满身汗。他搬下窗户上的铁板扔在地上，打开窗户透透气。外面的风真凉，他恣意享受着，却意外看见远方罗老杰酒馆上方的天空，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天上那些是砂子吗……？”小咤疑惑。

而底下似乎有一名穿着大袍子的人走近罗老杰酒馆，但实在太远了，看不清楚。

“杀罗咤！”楼下传来赤虎哥的吼声。

“糟糕！”他惨叫一声，赤虎哥这下子不知道会怎样对付他？他将圆筒帽小心翼翼遮住额头上的两根小角，急忙跑出房间，沿着楼梯直奔大厅。

当小咤气喘吁吁赶到大厅旁的长廊，其他四名学徒已经在那边集合等着他。酒保赤虎非常不爽地站在那里，鼓起浑身肌肉，捏紧沙包大的拳头。小咤心里哀号，完蛋了，又要被念了。

小咤无奈地排在队伍最后，赤虎哥走到他面前，犹如一堵高山，双眼目光贯穿他。

“杀罗咤！又是你！”赤虎哥恶狠狠咆哮道：“再睡！做春梦啊，这么好睡！”

“对不起……”

“只有你一个人的时间是时间？是怎样？大家的时间都不是时间？对不起对个屁啊！只会说对不起，你再不改，说到嘴巴烂掉都没用！”赤虎哥发疯地咆哮。

“那是因为今天窗户被……”

“还狡辩！”

小咤闭嘴低下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赤虎哥每次一发脾气至少要骂上三十六分钟，一分不差，而且绝对不放你走。小咤记得有一次最惨的经验，是他刚好很想上厕所，结果他只能站着憋尿听赤虎哥训话三十六分钟，差点爆开尿裤子。

“其他人给我去做自己的事！你这个王八蛋，把大家时间当大便，我就把你当大便！站好！”赤虎哥大骂，其他四名学徒赶紧走开，双味一脸十分担心的样子，而铁狼和盘方站在赤虎哥看不见的角落，扮鬼脸嘲笑他。

小咤只能忍住气，别过眼光不去看他们。

三十六分钟后，小咤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吃力地一小步一小步走下楼梯，跌跌撞撞地想办法稳住重心。这是赤虎哥给他的惩罚，罚他徒手把楼上运的货全部想办法搬到地下室，其他人都不准帮忙，也不准吟诵晶语。

反正，他也没晶语可以吟诵。

小咤的力气不大，就连小他两岁的盘方都能够轻松扛起这种大箱子，他却要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他曾经怀疑月牙族的人力气是不是都比较大？每次小咤搬完木箱，手总会痛到麻木，连洗酒杯时都在抖。

但今天的他可不一样。

小咤奋力地将木箱搬到地下室角落，碰一声放下，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尘，没关系，他现在可是充满干劲！反正今天就是自己在酒馆的最后一天了，什么惩罚他都不怕！想到今天之后可以获得自由他就全身放松，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楼梯搬另一个木箱。

然而还没到楼梯，小咤突然听见窗户碎裂声。

又来了。小咤实在很厌倦，八成是铁狼把窗户打破再栽赃给他。这么多年来，他或多或少学会如何应对铁狼的招式，现在他必须在铁狼跟赤虎哥打小报告前，快速补起窗户。

当小咤跑到楼梯口，却意外地见到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倒在窗户底下，他腿部的白袍殷红，好像流血了。男人正吃力想爬起来，不住喘气。

小咤看呆了，酒馆后方是一片很深的大沼泽，怎么会有人能够越过那片沼泽，从地下室窗户爬进来？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人是谁？

男人一手撑墙壁，看见他，一脸彷佛见到救星似地。他一拐一拐走过来，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小咤吓得直盯男人脸上的单眼镜片，觉得肩膀被捏得很痛。

“好痛！”小咤挣扎抗议，但男人似乎痛得头昏眼花，没在听他的话。反而朝他哀求道：“拜托你，救救我！把我藏起来，拜托你！”

藏起来？小咤眨眨眼，听起来，这男人好像被什么东西追杀了，但他怎么可能随便把陌生人藏在酒馆里？

“你可以从大门离开。”小咤强硬地说，然后用力甩脱男人的手。终于松开了，天啊，真是痛死了。

“不行！”男人惊慌地摀住血流不止的大腿，十分痛苦。“那样我就死定了，鬼砂磨正在追杀我！”

小咤瞪大眼睛，“鬼……砂磨？”

“是真的！鬼砂磨刚刚还在我后面！”

小咤不敢置信地愣住，这名恶名昭彰的凶恶杀人魔真的追杀过来了？他想起昨晚铁狼才提到砂画杀人魔的传说。难道鬼砂磨的下一个目标，真的是神猎书大酒馆？

不可能，酒馆内有赤虎哥和通臂哥这两大吟诵师高手坐阵，谁还敢乱来？但如果对象是鬼砂磨的话，恐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吧。这件事也已经超出他的应付范围了，只能交给赤虎哥他们处理。

“走吧，我带你上去找人帮忙。”小咤走上前要扶他，白袍男人却突然瞪着天花板不说话。

“喂。”小咤叫他，他却不理。他想，这人是不是疯掉了？

“来了……”白袍男人脸孔变得扭曲，十分害怕，“我听到声音了，太迟了，他来了……”

小咤侧耳倾听，忽然间，一声窗户碎裂声在楼上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小咤内心不安地冲上一楼，努力地透过楼梯扶手的空隙往上看，那个声音的方向，难道是他们的房间？

怎么可能？酒馆不是有屏障吗？

“你也一起逃啊！”双味的声音远远从楼上传下来，好像在哭。

是双味！难道双味遇到鬼砂磨了吗？小咤很紧张，但他能怎么办？他什么晶语都不会，而且对象如果是那个杀人魔，他就算会晶语又有什么用？不行，他必须采取行动！否则这样下去双味真的会死！

突然间，小咤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转身朝向楼梯底下的男人大喊：“喂！我叫小咤，你叫什么名字？”

注二：1晶分=1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