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染坊 第六章 合伙

赵东初走了，走的时候陈寿亭跟着一起去了济南，第二天就回来了，没有喜也没有悲，对于结果，陈俊杰早就跟陈寿亭前前后后的讲过，之所以去济南，那是抱着万一的心态去的，万一再成了呢？

第二天，陈寿亭决定按照陈俊杰说的去张店卢家。

“彩琴，我找六哥有点事。”陈俊杰主动找到陈寿亭，“六哥，你把这个给卢老爷子送去吧，也算咱兄弟两人的一点心意，不管怎么说，咱是晚辈，第一次登门总不能空着手去。”说着把一个包袱交到陈寿亭手上。

“对，这一点柱子兄弟说的对，你看，我和彩琴都没想到这点。”

“彩琴，你去准备点东西，我带着去张店。”陈寿亭跟旁边的彩琴说。

“不用了彩琴，东西我都准备好了，”陈俊杰说着指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包袱，“六哥，彩琴，我是这样考虑的，卢老爷子和咱爹属于一类人，是老一辈的文人，他们这一辈在乎的不是钱和物品，这是我自己写的两本书，是我自己没事手写的，《射雕英雄传》和《书剑恩仇录》，相信这个东西肯定符合卢老爷子的胃口。”陈俊杰知道原先陈寿亭是空着手去的张店，虽然这没什么，但总归不和规矩，对于老一辈，在乎的就是规矩，当然，就是空着手去，人家卢老爷子也不会在乎什么。

“还是我兄弟想的周到，不亏是有文化的人，”陈寿亭说着高兴的笑起来，陈俊杰就喜欢陈寿亭这个性格。

陈寿亭去张店走了。

周村，周掌柜的一家在屋里说着话，饭后周掌柜的把大家都留下，周太太，彩琴加上陈寿亭，一家四口都在。

周掌柜抽着烟袋：“他娘，这事儿我想了好几天了，越想越觉得不踏实。寿亭是没说的，可我前天去张店，见那卢少爷的神气里瞧不起咱寿亭呢！”

周太太给丈夫添着水说：“咱还瞧不起他呢！寿亭能把小买卖干大了，他卢少爷说不定能把大买卖干小了，弄不好还能干没了，柱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倒是。”陈俊杰笑了笑说：“爹，这一点我很赞同娘说的，你放心，就六哥的本事，相信没一会就能把卢家爷俩个屡直了，六哥只要看见有利可图，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要是赔本的买卖，你叫他亲爹也没用。”说着一家人笑了起来。

“放心吧，爹，我相信六哥，别说这事六哥肯定能办成，即使这事没成也不要紧，只要一年的时间，我们即使不用跟卢家合伙，自己就能在青岛开一家自己的厂子。”

“对了，柱子，我还不知道你写书到底能赚多少钱呢？你没说我也没问过，听你说，难道写书很赚钱吗？”周掌柜的一脸好奇的问。

“是啊柱子，跟娘也说一下。

“是这样的爹，当初与《申报》签的合同，定的是千字三块大洋，因为当时我没什么名气，这是新手价格，全书大约120万字，能挣三万六千个大洋，至于以后要是再出版的话，相信比这个挣得会更多；至于在《新青年》的《书剑恩仇录》，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名气，定的是千字五块大洋，全书大约60万字，能有三万大洋，出版的时候还能再挣一笔。”陈俊杰如实的说。“《射雕英雄传》的稿费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连载完，就能拿到钱了，到时候我要去上海，一是结账，顺便谈谈出版的事，再一个就是给他们拿去我的新书，至于《书剑恩仇录》还要等一段时间。”

“这么赚钱啊！”一家人都被这信息给惊呆了，原先只是觉得能把书登上报纸，这是一份荣耀，并没觉得能赚多少钱，陈俊杰没说过，周掌柜的也没问过，原先以为几百大洋就顶天了，没想到写书这么赚钱。

“卢家在青岛买的厂子才一万大洋，早知道咱自己就能去开染厂了。”周太太听到陈俊杰说完，很是遗憾的说。

“娘，买卖不是这样做的，经济学上有这么一句话，‘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就是说不能把钱全都放在一件事情上面，再一个就是，合伙做买卖能够很好的做到‘利益均沾，风险共担’，意思就是说，大家共同出资，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样大家你好我好他也好，”陈俊杰说的溜嘴，差点把广告都说出来，“至于风险共担，就是说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也有坏，要是有个什么差池，出个什么意外的话，这样两家可以共同承担风险，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事就听柱子的，柱子读的是新式教育，有文化有知识，去过上海北京，眼界开阔，看事情比咱们长远，相信没错。”周掌柜的很是大气的说。”

“爹，娘，还有另外的原因，这第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有周村的染厂做后盾，即使青岛的生意失败了咱也有后路，周村染厂就是咱的后路，所以咱不怕失败，再一个原因就是我，要是青岛的生意失败了，我也可以出钱让六哥登山再起。当然，我相信六哥，青岛的生意六哥肯定能够干好。”

说完，陈俊杰抬头看了下，周掌柜的夫妇和彩琴明显松了口气。陈俊杰就完全没有担心，因为陈俊杰知道陈寿亭不会失败，这就是熟知剧情的好处，所以陈俊杰丝毫的不担心。

张店卢家

家骏去火车站接了寿亭，拐过卢家那条街后，家骏说：“六哥，我先一步回去报信。”说罢跑起来。

寿亭背着褡子走过来。

卢老爷满面喜色迎出来。寿亭急步上前，右手向地下一伸，行了个请安礼：“卢老爷好！”

卢老爷赶紧接起他来，家驹在一旁上下打量着寿亭，神态有些优越。

正堂上，卢老爷让寿亭坐在椅子上，寿亭执意拉个凳子坐下，家驹也就坐在了他旁边。家骏忙着倒水。里屋，老太太从门缝里向外看，回过头来对大儿媳妇说：“你也看看，这就是那陈六子，个子虽说不太高，可真是威武。”

翡翠不好意思过来看，老太太就拉她。翡翠刚来到门边，卢老爷咳嗽一声，她吓得又回来：“姑，俺不敢。”

老太太也不说什么，又把她推回来。她从门缝见寿亭扎开马步，两手撑着腿，她不住地点头。

老太太仰着脸问：“是吧？这小子有股精神头。”

寿亭的褡子放在那个书案上，家驹看着那东西，忍不住笑。

卢老爷欣赏地看着寿亭：“大侄子，你是我请来的大能人呀！”

寿亭起身接过家骏的茶，朗朗地说：“卢老爷，你这是夸我，我连个字儿也不认，就是个染匠。大少爷这才是真正的能人，不仅识文解字，连洋话都会说。大少爷，我属虎，你属什么？”

家驹淡淡一笑：“属兔，比你小一岁。”

寿亭突然感慨：“大少爷，你有个好爹呀！咱俩差不多的年纪，你上了多年的学，我要了多年的饭，这是命呀！说书说的全是实话，‘有福生在将相家，没福生下来是叫花’。卢老爷是在城头上拿着千里眼——看得真远呀！花了那么大的钱供你出洋念书。大少爷，我要是有这样一个爹，过上一天你这样的日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唉！”说完把头低下了。

家驹有点找不着北，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应对，一时表情茫然。

卢老爷听寿亭这一恭维，加上寿亭的现身比对，从心里觉得到位。他看了一眼家驹，然后探身对寿亭说：“爹好娘好，不如自强好。六十四卦‘乾’第一，当头就说‘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那么多要饭的，为什么就你有今天？那么多开染坊的，为什么就你干得好？这都是靠你自强。《明会要》说洪武皇帝朱元璋‘一字不识通六经’——当然朱元璋认字儿。我看你就有那点意思。同是染匠，可你这染匠谁敢小看？谁不知道陈六子？”说罢，拉过寿亭的手拍着，十分亲热。

家驹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并且发现自己可能成为反面典型，就多少有些不耐烦，稍作思考，决定主动出击：“陈掌柜的，你懂机器染吗？”

寿亭一愣，看着家驹：“懂呀！”

家驹怀疑：“跟谁学的？”

寿亭放下茶碗：“去年我去上海买坯布，特别去了趟成通染厂，看了一眼。机器染没别的，就是比手工省事。”说完又把那碗茶端回来。

家驹迷惘地慢慢摇头。

寿亭看着家驹的头晃，顿时把眉毛竖起来：“大少爷，我这人脾气急，怕激。这世上没啥太新鲜的事儿。这机器染就是用人少，染布多，其实工序是一样的。我一眼就看明白了。机器染就是前蘸后染，烘干拉宽。咱现在是用人拉宽拉长，它是换成了机器。那机器劲大，一丈布能拉出二寸来，所以说，这机器染的布，缩水更厉害，比手工染的还坑人。”

家驹认为基本正确：“我是学的纺织印花专业，不过你说的这染布工艺倒是差不多。”

寿亭问：“大少爷，咱青岛这厂里有印花机？”

家驹说：“有一台，但是现在技工水平太低，光有机器没有用。咱去了之后，主要还是以染布为主。”

寿亭纳闷：“你开不了？”

寿亭点着头：“那也就是说，上了一阵子dé国，一个人回来没有用？”

家驹看了一眼父亲，忙说：“不是一个人回来没有用，我能管开印花机的，知道他干得对不对。再说，哪有留学生亲自开机器的？”说时偷眼再扫父亲，接着岔开话题，“陈掌柜的，我就不明白，你就到染厂里看了一眼，就敢说懂机器染？”

寿亭不客气：“我娘死得早，她老人家的话我还记着一句：这一等人不用教，二等人用言教，三等人用棍教。大少爷，有些人你就是用棍子打他，他学东西也是慢。他不是不上心，是不开窍。”

家驹有点挑衅：“陈掌柜的，那你是哪等人？”

寿亭眉头一挑：“大少爷，当着卢老爷，不能张开嘴就日娘操祖宗。我把话给你放在这里，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我看一眼，立刻就明白，否则就不是陈六子！”他已经急了。

家驹进一步挑衅：“陈掌柜的口气大些了吧？”

寿亭放下茶杯，猛然站起。家驹也跟着站起来。“卢老爷，张店我也来了，您老我也见了，合伙干买卖，讲的是弯刀对着瓢切菜——正好。可依着我看，我倒是弯刀，可大少爷不是瓢，对不上碴儿！”说着就过去拿褡子。

卢老爷赶紧拉下他：“家驹是不放心，是打听打听。家驹，你六哥还有绝的呢，你是不知道。”

家驹说：“噢？”

卢老爷努力赞美，生怕寿亭愤然离去：“你六哥在上海买坯布，他听不懂外国话，可是外国人和那天朝掌柜的说什么，他都知道。”

家驹兴趣大增：“你怎么知道的？六哥，你说说听听。”这时他显得很天真。

寿亭一听卢老爷夸他，又见家驹叫他六哥，转怒为喜：“猜的。买卖上的事，就是个价钱。洋鬼子看我要货量大，就想便宜点儿。可那个天朝人不愿意，他看我是山东来的乡下人，就想坑我。我还没等那天朝人说完，站起来就走。他立刻蹿过来拉我，连连给我赔不是。他以为我能听懂外国话。要不是因为我家兄弟有事不能陪我去，我要是把我家兄弟带去，把德文，英文，日文轮流的给他们说上一遍，全把他们整趴下。哈哈……”

大家笑起来。

陈寿亭知道这事到这就算成了。

“陈掌柜的兄弟会德文，英文还有日文？！”卢家驹很是吃惊。

“那可不！”陈寿亭说起自己兄弟也很是自豪。

“卢老爷子，卢少爷，”寿亭起来又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搭子，从里面拿出两本书，送到卢老爷子手上。“卢老爷，这是我兄弟让我带给你的礼物，本来想给你带点点心什么的，我兄弟跟我说你不稀罕那些东西，也显得咱俗气，就让我给你带了两本书，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我兄弟说了，这叫‘礼轻情意重’，这是我家兄弟自己写的两本小书，说您是有文化的前辈，肯定喜欢这个。”

“哦，是什么东西？”卢大少爷很是感兴趣。

“我不知道卢少爷知不知道上海的《申报》和《新青年》，这是我家兄弟自己写的两本小说，我兄弟管这个叫武侠小说，一本叫《神雕英雄传》，在《申报》上连载有段时间，已经快连载完了；另一本叫《书剑恩仇录》，在《新青年》上连载也有段时间，这本书字数比《神雕》少了一半，估计很快也就连载结束，我也不太懂，这都是我家兄弟告诉跟我说的。”寿亭说起自家这个兄弟，很是自豪。

“啊！这就是现在最流行的《射雕英雄传》？难道就是你家兄弟写的？”卢老爷子一脸吃惊的问道。“你家这个兄弟可真是一位能人啊！”卢老爷子说的很是感慨，更是羡慕周掌柜的，自己就一个闺女，但人家心肠好，捡了两个伙计，当自己亲儿子养着，这在当时当地也是一段佳话，以前只知道眼前的陈寿亭是一位能人，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现在看来，另一个比眼前这位还厉害。

在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想着这些，卢老爷子抬头看了下自己的两个儿子，深深的叹了下气。

“是啊，我家这个兄弟我是万般佩服啊！”陈寿亭说着看了眼卢老爷子，欲言又止，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当说不当说。

卢老爷子好像看到了寿亭的顾虑，“寿亭大侄子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在自己家里没什么顾虑，”卢老爷子鼓励陈寿亭，让他有话尽管说，他也想听陈寿亭说说他的那位兄弟。

“卢老爷，其实当时我第一个想合作的是济南的赵东初兄弟两个，我家兄弟和赵东初是同学，我们两家又有点亲戚，之后您老人家又去了周村，找到我们家谈起合作办厂的事。”寿亭说着喝了口茶，完事又放回原来的地方，“之后我和彩琴结婚，赵东初到我们家祝贺，我们三个在酒桌上我就问我家这个兄弟的意见，当着赵东初的面，我兄弟跟我分析了一下，他说跟赵家的合伙肯定成不了，我自己不信邪，跟着东初去了济南，所有的事都被我兄弟说中了，果然一一言重没有成，这次到你家谈合伙，又被我兄弟全部说中了。”

“啊！”卢少爷很是震惊，这是什么人啊，简直妖孽啊，完全的把人心摸透了啊。

“陈掌柜的兄弟是？”卢少爷也很疑惑，你说这家子，陈寿亭一个大字不识，周家自己的亲闺女也没上过一天学，这点卢少爷都挺说了，没想到周掌柜的还供出了一个大学生，而且还写了两本已经见报的小说。

“我爹当时也问过我和彩琴，问我们要不要和柱子一起上学，我和彩琴都不去，只有柱子兄弟愿意上学，我爹也没勉强我们。”

“金古梁？不会就是白话文的先行者的金古梁吧？”卢少爷吃惊的问陈寿亭，卢少爷不管怎么说也是留洋的新派人物，报纸还是看的，‘金古梁三个字’他也在报纸上看到过，报纸上称这个‘金古梁’是白话文的先驱和开阔者，奠基人，也是新派武侠小说的开山鼻祖，开一代先河，引一代潮流。自己原先崇拜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眼下的人还是他的哥哥，卢少爷直接懵了。

“是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