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布里底的守护者 初阳 天之御柱

“还顺利吧？”克丽丝的声音回响在萨莉亚脑中。

“不愧是夫人，这种精妙的战术虽然只能骗骗小孩子，不过在他们发现我们消失准备追击的时候我们已经踏上凡里的土地了，”萨莉亚嘴角扬起魅惑的弧线，轻轻梳拢披肩的黑发。

“话虽如此，我们还能追上吉普莉尔他们吗？”莱恩不安地追问，“我们可是在王都被关了快一月啊。”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吧，萨莉亚，我对你提供的手段可是很期待的呢，”克丽丝无视莱恩，继续向萨莉亚开口。

“敬请放心，不过前提是您敢于乘坐呢，夫人，”萨莉亚微笑着看向空中。

“这还真是个令人期待的话题，”克丽丝不禁笑了出来。

“你别用这个姿势抖动身体啊，感觉很诡异好不好……”被她压在身下的莱恩如此抱怨，两人现在身体交叠在一起躺在棺材之中，先不论封闭空间下的呼吸问题，光是和克丽丝那魅惑的身体贴在一起，莱恩就觉得自己有其他问题需要优先处理。

将两人争论引发的小骚动放在身后，萨莉亚凝视着空中比黑夜更深的飞行物，将尖锐勾爪、宽大双翼安置于蜥蜴躯体之上，再配上一嘴的尖牙利齿、凶恶双瞳……飞龙在她的头顶上轻快略过，她的嘴角扬起更高。

“怎么控制住它们的？”看着温顺趴在萨莉亚面前的飞龙，克丽丝拧紧眉头。

“人偶师很简单的小手段，”萨莉亚跳上飞龙，尝试操纵它做出各种动作，莱恩抱着克丽丝落在她身后，尝试坐姿发现效果不佳，因此只好站在飞龙后背之上。

“用‘核心’替换飞龙的大脑，代替大脑操纵整个身体，”听见萨莉亚的解释，莱恩只感觉到一阵比外面冻风更冷的寒流吹刮过身体。

“你口中的核心最强能操控什么等级的外敌？”克丽丝并没有怀疑“核心”能够操纵人类的可能，不过因为有契约存在，她不可能将那东西朝莱恩使用。

“那就要看祭品的程度了，”萨莉亚凝视着前方，专心操纵着飞龙。

“程度？你是说素质吗？”普通人类和亚瑟候补素质不同，自己和莱恩的素质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克丽丝这样认为。

“祭品？核心是怎么制作的？”然而莱恩的关注点却在另一方面。

“先回答主人的疑问吧，核心是将人类的大脑经过特殊术式淬炼而成，毕竟是要直接操纵生物的脑部，用同样的素体比较容易实现，”萨莉亚说到这里轻轻一顿，“普通人的大脑根本无法控制外敌，就算是一流的亚瑟候补操纵这种飞龙也是极限了，在这之上的无法想象需要多大代价。”

“等价交换吗……还真是简单而残酷的原则呢，”克丽丝说到这里自嘲一笑，“不过在此之上追求更完美的结果，着实是一种奢望。”

“你的意思是控制飞龙的代价是一条人命吗？”莱恩不住喃喃自语。

“莱恩，你的价值观跟我们不一样，你要接受而不是否定别人，”克丽丝看见萨莉亚疑惑的表情，开口将话题扔回给莱恩，“就像你认可死神他们一样，他们在这里估计也会支持萨莉亚的行为——等价交换是我们所信奉的世界法则，我们都是结果论者。”

“但这可是人命啊！”

“以一条或者数条人命换来一只飞龙型外敌的完全制御，莱恩，你似乎还不明白这里面的战略价值呢，”克丽丝嘴角弯成凄美的弧线，“讨伐一条飞龙种至少要三名以上的亚瑟候补同时行动，但支配一条飞龙种的代价若仅仅是几个普通人的性命，战略平衡会崩溃的哟。”

“什么意思？”

“主人，亚瑟候补在与各地外敌斗争的同时，不少人还是当地统治者用来牵制争斗的绝好道具，跟无所属的主人不同，很多亚瑟候补实际上都与各地权利者有直接关系，”萨莉亚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不知是否看出莱恩听得并不清楚，她张开结界将风驱散了，“换句话说亚瑟候补是这些统治者绝好的武器，实际上各地尚未爆发大规模骚乱的一个原因就是大部分强力的亚瑟候补依旧位居王都，就算想要反叛也会被群起攻之，这就是王都与现在各地微妙的战略平衡。”

“然而如果能操纵外敌，哪怕仅仅是普通级都能让这个平衡瞬间崩溃，通过让外敌制造袭击崩溃敌对势力的力量分布，找准薄弱点一击必杀……如果王都之外的人获取这种技术，恐怕会联合起来对付王都，换做人家就会这么做，”克丽丝接上了她的话语，虽然莱恩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脸上笑容不减反增，不过他也从中再次认识到自己和她们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不愧是夫人，”萨莉亚并不否认克丽丝的提案的可行性，“不过袭击王都这种事不应该在这而是更加秘密的地方议论，毕竟已经接近凡里了，难免有使魔在空中偷听。”

“亚瑟候补的数量远远低于普通人类，因此这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至于为什么没有人能做到，恐怕是因为萨莉亚小姐并没有将这个方法扩散吧？”克丽丝并没有在意萨莉亚的警告，将话题扔回萨莉亚身上，同时她也像莱恩露出最为甜美的微笑，“没关系，莱恩不需要有任何改变，坚信自己心中的那份正义并为之付出努力与行动，这才是我的莱恩。”

“诚如夫人所说，不过我的术式也有不便的地方存在，并非那种凑齐材料就能随心所欲使用的东西，”萨莉亚让飞龙乘上气流，展示出更多灵巧的动作，不过克丽丝并没有将这些收在眼底，而是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细小的端倪，“不能随心所欲使用……也就是说和星象或者地脉有关系吗？”

“夫人的洞察力真是……”萨莉亚听到这里满脸惊讶。

“毕竟人家是职业的，这种本领如果都没有，会被人笑话的，”克丽丝摆摆手让她不必在意，“话说回来这个术式能不能操纵龙王级甚至以上的外敌？”

“如果是主人上次战斗的法夫尼尔应该没有可能，纵使龙木研究过操纵的技术，但那也只不过是用‘人’代替‘核心’支配那家伙，如果不熟悉龙化或者以怪物的身姿战斗，只能被别人单方面虐杀，”萨莉亚意识到克丽丝的话中话轻轻摇头，“而且龙木那个时候用我支配法夫尼尔实属勉强，所以才会被西尔维用那种方式解除掉。”

“你的意思是如果完全实现完全支配，就算用‘万法破却’都无法解除吗？”面对克丽丝的追问，萨莉亚仅仅笑着吐了吐舌头。

“呐，克丽丝，那是什么玩意？”注意到黑夜中骤然上升的一道光柱，莱恩立刻提醒克丽丝注意。

“不妙——！”比沉浸在思考中的克丽丝反应更快，萨莉亚小声啧了一声，操纵着飞龙疾速俯冲，远方光柱上突然冒出数个如同石笋的凸起，然后那些石笋离开本体向飞龙射来，萨莉亚猛地踩了飞龙后背一脚，飞龙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看着和半个飞龙差不多大的石笋莱恩立刻询问，“这是什么玩意！”

“凡里应对空中入侵外敌的武器——天之御柱，”克丽丝如此告知，“嘛，早就知道人家的运气永远垫底了。”

“用天驱跳下去不就行了吗？！”看着越来越密集的“石笋”莱恩开口提案。

“我们倒是能逃掉，不过……”克丽丝看着萨莉亚的背影，“完全制御飞龙需要将你的精神一部分融合进去吧，解除融合需要多长时间？”

“我已经在做了，夫人，”萨莉亚立刻回答，“不过这样好吗，解开飞龙制御，我们会被两面夹击。”

“没问题，倒不如说那样就好，分离后一起攻击飞龙种！”克丽丝迅速下达指示，同时挥动寸雨一道横斩。

数个以他们为目标的“石笋”在空中爆炸，如果从更高的空中看去那是分布在一道弧线上的所有“石笋”，萨莉亚操纵着飞龙尽可能贴地飞行，藉此避免空中大量“石笋”的直击，不过就算是如此，也有不少漏网之鱼向着他们飞来。

“闪耀吧，Excalibur！”莱恩将魔力注入手中的圣剑，数把小光剑从剑刃上脱离，飞舞在几人周围，莱恩忍住操纵每一把光剑所带来的头痛负荷，命令它们正面刺穿“石笋”并将“石笋”完全粉碎。

“莱恩，再远一点击溃它们，这么近距离爆风会干扰飞龙飞行的！”克丽丝一边迎击，一边对莱恩如此开口。

“完成，快跳！”萨莉亚如此说完狠狠向下踩去，大概是她连力量强化都用上的缘故，飞龙被瞬间踢入地面，站在龙背上的克丽丝与莱恩的身体瞬间浮空。

克丽丝在身体平衡崩溃前发动天驱灵活跃开，莱恩则是因为操纵光剑而分心，就这样重重摔到地上。

“啧，”分心的结果就是空中的光剑全部跌落在地消失，然后头痛到几乎要炸裂的程度，莱恩摇摇晃晃地起身，却因为脚下地面的剧烈晃动而再度跌坐在地。

脱离控制的飞龙首先将第一个映入自己眼中的莱恩当做攻击目标，然而空中雨点般落下的“石笋”又让它的本能产生后退的念头，克丽丝的攻击在此时杀到——刺穿鳞甲的细剑顺带将飞龙的心脏粉碎，确认对手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后克丽丝优雅地将细剑收回剑鞘，同时目迎向自己和莱恩跑来的萨莉亚。

至于两人为什么能有如此距离的原因十分简单，萨莉亚虽然一脚将飞龙踢入地面，然而这个动作带来的反动却让她与一枚“石笋”正面相撞，虽然千钧一发之际召唤出分身成为自己的肉盾，但几乎零距离的爆炸仍然将她纤细的身体吹飞出去，说起来她比莱恩还要早地接触地面，不过注意到飞龙已经发狂所以并没有露头。

“等会……为什么还在攻击？！”虽然外敌飞龙已经被他们击杀，但是天空中的“石笋”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样子，莱恩扭头向克丽丝寻求解释。

“不妙，在夜晚根本没有办法确认飞龙种的生死，所以这种程度的攻击一时半会肯定会继续下去——不像死的话就跑起来，用神速的！”克丽丝大脑高速运转从而让结论得出仅仅花了数秒钟的功夫，然后下一瞬间她已经用神速向前方冲去。

“主人，快点跟上夫人，在这种雪地里跑散的话跟失踪没什么两样！”听见萨莉亚在自己耳边的提醒，莱恩也用神速紧追克丽丝而去。

三人神速跑出去几公里后，注意到一个村庄出现在视野之中，因为说不出反对的话语于是他们将停歇脚步的地方定在了那里。

可是等他们来到那个村庄的时候，才发现那里仅仅是一片冻住的泥泞地带罢了，似乎遭遇过大火的样子，整个村庄已经被付之一炬。

“全死了啊，而且看上去都是被火烧死的，没有任何血迹残留，至于气味人家不认为这里的狂风能将那种东西留下来，”克丽丝凝视着看上去像是人体的焦印以及一旁大量黑灰。

“这也是你所谓的亚瑟候补干出来的事吗？”莱恩跟在她身边作为护卫，另一旁的萨莉亚则是在地上绘制着奇怪的东西，因为被她敬告了自己会碍事所以他决定来帮克丽丝。

“那也要看这个村子的战略价值，如果像是这种连税金都榨不出来的村子，杀不杀都无所谓吧？”萨莉亚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里黑灰中没有太多的谷物粮食，捕猎的猎物倒是不少，不过还是不够过冬的储备。”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样下去会被饿死的哟，整个村子，”萨莉亚双手击向地面，莱恩看见一个球形格雷姆爬了出来，然后噗通一声倒了下去，不过召唤出格雷姆的萨莉亚倒是没有太过于惊讶，只见她熟练地将球体内部掏空，然后顺利完成冰屋的构建。

“借个火！”火焰能够增加冰屋强度，还能温暖躲在冰屋内的人们，不过看萨莉亚这个架势，“难道说我们今晚？”

“莱恩有更好的过夜地点吗？”克丽丝看见他诧异的表情无奈摇头，“附近看不见或者说到了洞穴中我们就成为冰挂了吧，月亮位置判断现在差不多快要到午夜了，后半夜的气温只会越来越低，想要进行什么搜索行动还是等我们暖和起来再说吧。”

就这样三人缩进了萨莉亚制造的冰屋中，用结界遮挡住其他部分然后在顶上留出洞口保证空气，三人就在这个狭小空间中挤成一团。

火焰在地面上攒动，因为是魔力引起的火焰，并不需要什么燃料就可以燃烧释放热量，不过看着将莱恩当成人体暖炉的克丽丝，萨莉亚觉得这团火焰仅仅是个心理安慰，不过总比没有好。

看着火焰会自然感觉到温暖，因为火焰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暖，虽然深夜的雪山寒冷异常，结界也无法隔绝外界寒冷的侵袭，但这团火焰让自己想起克丽丝在王都豪宅家中的壁炉，光与热穿透寒冷的障壁抵达自己的身体，然后被身体吸收，渐渐的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这并非面前这种程度的火焰能够做到的事情，但配合上人类的心理活动就有可能。

不过让自己意外的不是火焰所带来的温暖，也不是对面两人亲密依偎的场景，虽然看上去让自己很羡慕，其实自己心里也确实很羡慕，但是现在去打扰他们实属不解风情，自己作为主人的从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将从者的发现如实汇报给主人同样很重要，因此她这样开口，“我觉得这个村子的人，并不是单纯‘死了’这么简单。”

“一下子说出来了很让人感兴趣的话语呢，”克丽丝的目光从莱恩身上移开，“说下去。”

“首先从结论来倒推一下过程吧，如果这里的村子的人全部死了，那么一定是被某种力量所杀，不论是物理还是术式攻击，总有某种痕迹留下——物理程度就是断肢碎肉，更明显的就是血迹，术式的话应该有魔力残留，”萨莉亚说到这里稍稍一停，“现在是夜晚我说不好，但是明天日出后在检查这里应该会发现我上面所说的痕迹这里一个都看不见。”

“你的意思是造成这里惨案的并非是我们已知的力量吗？”克丽丝冷静地分析着，莱恩还在和打颤的上下齿战斗，因此暂时无视掉好了。

“并非夫人和主人已知的力量，而是常识中不存在的力量——这种东西夫人也有吧？”萨莉将目光停留在克丽丝的细剑上，“一斩必杀……刚才在迎击那些‘石笋’的时候，夫人斩断的并非是‘石笋’而是‘石笋’的‘前方’这个概念吧？”

“你的观察力也不弱啊……”

“夫人过奖了，对于‘石笋’来说我们位于它们的‘前方’，如果切断‘前方’这个概念相当于将我们从它们的视野中排除一样，失去目标的‘石笋’对我们的威胁将大幅降低，而且恕我直言，这个方式比主人用‘影剑’迎击要效率得多，”萨莉亚点出莱恩在最后使用的招数，“对于现在的主人来说两把影剑已经是极限，再往上加只会让对方找出破绽。”

“临阵磨枪的术式果然不行吗？”莱恩尴尬地笑着，“看着童话上的勇者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就使出来了啊……”

“每个人的素质是不同的，莱恩拥有的不是勇者的素质，而是统御勇者的王的素质，”克丽丝轻咳一声纠正莱恩的发言，“人家不会看错的。”

“夫人的意思是主人不需要擅长战斗，但也不能拒绝战斗，回应下属的请求，聆听他人的心声，这才是被Excalibur选中之人应有的素质，”萨莉亚立刻接上话题，“然后请允许我回到正题，摧毁这个村庄的力量恐怕也是和夫人一样的‘概念术式’。”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动手的死神他们吗？”克丽丝脸色骤变，“为了什么目的？”

“非也，夫人觉得如果是他们两人，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吗？而且我最开始就说了，这里的人并非单纯的‘死亡’，但刚才我制作格雷姆的时候与这里的地脉进行了同调，在这里丧命的人与这个村庄规模不符，准确说是‘少了’，”萨莉亚听到后轻轻摇头。

“活着的人……去哪里了呢？”莱恩意识到其中深意，开口追问。

“答案并不难猜，只不过一般人不会考虑到那个方面，”萨莉亚用目光眺望着刚才射出“石笋”狙击他们的“天之御柱”，“那种违反常识的兵器不可能出自这个时代的人类之手，估计也是从‘断绝时代’遗迹中发现的秘密武器吧。”

当然，那个时代的人没有现在这种道德常识——听到萨莉亚如此补充，克丽丝轻轻摇了摇头，但莱恩却明显不能接受，“这不就是强制别人去死吗？”

“牺牲小我，保护大家，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可是很高尚的呐，听说凡里还有专门的纪念碑，上面写满了为了守卫凡里而牺牲的人们——到底是哪种牺牲呐？”克丽丝本打算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毫无疑问是在火上浇油。

“主人，有没有人说你‘不成熟’？”萨莉亚转口问了个问题。

“天真倒是经常被人说，不成熟嘛……似乎只有吉普莉尔和西尔维说过，不过西尔维经常两个词混着用……”

“莱恩很天真吗？人家倒是看不出来，”克丽丝听到这里开口反驳。

“主人绝非天真，仅仅是不成熟而已，”萨莉亚在“不成熟”上加重了语气，“主人拥有将天真的想法转变为现实的力量，因此主人的所有想法都不是天真的幻想，而是实现难度不同的计划而已，就算是复制品也是‘最强之钢’，是绝对力量的象征。”

“那么克丽丝，你手中所谓的‘异端型’和我们的到底有什么区别呢？”莱恩注意到萨莉亚想要扯开话题的意图，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莱恩啊，想要扯开话题请学学修辞学再来吧……”克丽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月悬中天，“休息吧，明早还要早起。”

没有睡到自然醒真是遗憾，不过比起被冻醒的克丽丝与萨莉亚，被睡迷糊的她们当成温暖抱枕的莱恩则是几乎一晚上没合上眼，空气流通不畅的空间让两人身上的温度混合着香气刺激着他的全身感官，虽然在平时可以说是罕见的左拥右抱享受时间，可惜在这种地方莱恩只想着赶紧睡着补充精力。

身旁的克丽丝衣服睡言行的样子，莱恩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借助着山头洒落的晨光，再度观察这个村子。

因为恰好站在类似制高点的地方，居高临下俯视整个村庄，视野里尽是一片洁白的死亡冻土，但村庄，不，准确来说曾经是村庄的黑色残骸在白色背景衬托下分外显眼，什么都不剩下是第一印象，在这片洁白的冬秃上，只有那些焦印说明这里曾经有村庄存在。

虽然昨天已经有了初步雏形，然而今天在朝阳下注视这片废墟让他更不是滋味，克丽丝揉着眼睛坐到他身边，“原来如此，如此规模的村子不可能仅留下那几具被烧焦的尸体就能解释其完全消失……萨莉亚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你们几个，凡里的人吗——！”风中能听见一名青年的声音，莱恩注意到时候对方已经快步冲到自己面前，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英俊的面容加上健壮的身体似乎能吸引不少贵族小姐的垂青，耀眼的金发映衬着朝阳的光辉。

不过自己注意到的是他腰间的金色剑鞘——以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圣剑Excalibur。

这很常见，因为这片大陆上的亚瑟候补并非自己一人，莱恩想到这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面前的亚瑟候补，手臂上的肌肉能看出来他受过不错的训练，擅长武器应该是剑，身上的魔力几乎感觉不出来，然后……好像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嘛，所以说莱恩才是不成熟，”克丽丝用念话将更多的情报传递到莱恩的脑中，“年龄二十岁上下，擅长武器是单手剑，魔力逸散不高也看不出像是死神那样用术式封锁自己魔力的样子，对人家的术式探测也不敏感的样子，换句话说就是个肌肉白痴。”

“至少也说成是‘物理系亚瑟候补’啊，再不济也有把Excalibur需要注意吧？”莱恩摁住太阳穴。

“是这样吗，主人？”萨莉亚不知用了什么术式居然也加入了两人对话之中，“跟主人不一样那把剑没有完成觉醒，所以那把剑说好听点只是装饰而已，实战中就是把较为锋利的单手剑而已。”

“你们敢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啊……”看着一脸好奇注视自己的青年，莱恩思考着怎么回答他的询问，“不是，仅仅是旅人罢了。”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莱恩不动声色地将Excalibur藏到雪下。

“欸，就你们三个人冬天来凡里旅游？！”身着礼服的少女从青年身后走出，与白雪同样的头发，美丽的脸庞——莱恩觉得她似乎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是尤菲莉娅，尤恩伯爵的女儿，”少女提起裙摆自我介绍，同时将一旁的青年介绍给三人，“这是我的婚约者，弗兰克。”

相互比较似乎是人类的天性，莱恩凝视着比克丽丝容貌差一级的少女如是想到，虽然说差一级的水平，她的身材和克丽丝却是不相上下，而且就算面容比不过克丽丝，在一般女性中也能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萨莉亚，这位艾瑞丽安婚约者的侍从，”比起思考中的两人，萨莉亚抢先开口，克丽丝诧异地看着她随口编造的身份——那可是因为外敌袭击而毁灭的家族，也是萨莉亚与魔女出生的家族。

“似乎听巴尔说过，因为寻找自己的婚约者在各地游荡，赫布里底因为斯卡哈想要消灭证据而派出克拉肯袭击的船只上似乎目击过她的身影，”克丽丝如是补充道，“莱恩如果感觉有印象的话就是那里曾经见过她一面吧。”

“但总觉得比那个时候的她看上去……怎么说呢……更有气质？”

“木头……女人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不允许暴露缺点，”克丽丝听到这里长叹口气，虽然莱恩现在对时局和谋略已经到了相当敏锐的程度，但与此相对另一方面如同木头一样毫无长进——这也是某种“等价交换”吗？

“啊？”

“萨莉亚帮我拖延下时间——！”看着莱恩一脸无辜的样子，克丽丝忍住在别人面前挥拳揍他的冲动，为了平息内心的怒气她不得不让萨莉亚站在两人面前拖延时间。

“你们也是三人的队伍吗？”意识到自己现在角色的萨莉亚没用一秒就进入了状态，她手指着弗兰克与尤菲莉娅身后的女人，身穿童话中标准魔女的打扮，同时用一顶魔女帽遮盖碧色长发，瘦小的身体似乎和妖精很相似，不过耳朵部分确实人类的构造，蓝色的瞳孔倒是和西尔维的有几分神似，可惜不是异色瞳。

另外要注意的应该是她手中的武器，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世界树之杖”——所有钻研术式之人梦寐以求的兵装，想要眯眼仔细探查却被少女警戒地望了过来，因此萨莉亚立刻撇开视线，结果就是和弗兰克四目相对。

魅惑眼前的男人没用掉她一分钟时间，收起笑容的萨莉亚手指着魔女打扮的少女，“她也是你们的同伴吗？”

“啊……米琳，说是同伴呢，还是说——”弗兰克意外的支吾，萨莉亚因此确认自己的魅惑术式是否已经解除，不过看起来纯粹是被自己的相貌迷昏了头而已，真是可悲的男人。

“情报提供者，”少女的声音空灵异常，而且绝非是人类发声器官能够伪装的东西，萨莉亚再度凝视少女，发现她的耳部有术式发动的痕迹，默不作声调查一番后萨莉亚的嘴角轻轻扬起，“妖精与人类结合的后代——半妖精，这个或许比妖精还要稀有啊……”

凡里因为靠近遗迹“世界树”，因此有不少离开“世界树”生活的妖精，人类似乎也能接受她们那与自己稍微异常点的外表，不过那也是没有意识到妖精价值的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妖精的价值只有探索“世界树”的冒险者才详尽知晓。

首先是出生与死亡，妖精出生于“世界树”，死亡之所也同样位于那里，因此在某个特定时期他们会自发地向着“世界树”前进，换句话说只要跟着奔赴死地的妖精，就能在这暴雪之中找到通往“世界树”的道路。

其次是他们自身性质，妖精并非长寿的种族，普通的妖精能活到三十就和人类中超过百岁的老人同属一个级别，不过妖精却拥有延寿的秘法——生命篡夺术式——那是仅有他们才能使用的特殊术式，通过篡夺他人生命来延长自己的寿命，所以惹恼妖精的下场会很悲惨；当然还有另一个性质让妖精成为冒险者最有力的队友，那就是他们能够无条件地打开“世界树”的大门。

“断绝时代”遗迹“世界树”，乍看上去就是个大到离谱的树木，不过在漫漫暴雪之下隐藏的不仅是前往“世界树”的道路还有进入“世界树”的方法，刚才也说到了，世界树就是颗树干直径却是异常惊人的大树，与“金字塔”不同是货真价实“活着”的生物，因此理论上不存在进入的方法，然而凡里的人类与妖精们交流后才发现他们确实掌握从外界进入“世界树”的特殊方法，毕竟那里是他们出生的地方，永远的故乡。

换句话说妖精们自愿成为离乡者吗——想到这里萨莉亚轻轻摇头，不过面前的弗兰克似乎在沉浸在他的幻想中，从他涨红的脸颊判断应该不会是什么正常的内容，还是无视——刚想到这里那名自称米琳的妖精少女轻轻开口，“你是，人偶师吗？”

“如果在下说不是呢？”还是改变一下自己的口气比较稳妥，不过自己没有展现半点手段的现在，对方又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这东西不是冰屋，而是冰之傀儡的残骸吧？那上面全是你的魔力，”听见米琳的解释萨莉亚啧了一声——百密一疏。

“只是献丑的小把戏而已，不足挂齿，”萨莉亚刚笑着说完，米琳一声冷笑打断，“没有为了召唤而绘制法阵的迹象，而且格雷姆上面的魔力仅仅足够格雷姆维持自身形态，没有一丝多余魔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真是麻烦的少女，比起那边的亚瑟候补和贵族小姐都难以应对，萨莉亚想了想之后的对策话语，“毕竟艾瑞丽安不限制‘自我研究’呢，而且面对不知何时结束的战斗，保证格雷姆的稳定运作更有效率吧？”

“艾瑞丽安……你又说了那个名字呢，明明已经是风中残烛，却在这一代才能开花般的涌现出两个旷世天才，其中一人就是擅长人偶术的少女，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少女不悦地将手中的杖调整成攻击模式，萨莉亚注意到后立刻开口模糊视线，“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成为那种怪物的兴趣。”

“果然认识呢——！”进一步打算追问的米琳被尤菲莉娅拎住后领，萨莉亚听见她口中说出的道歉词句，“不好意思，她只要和那个家族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异常激动。”

“没关系……”萨莉亚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装作不经意地随口反问，“她和那个家族发生过什么吗？”

“您听过艾瑞丽安家族‘莱瓦汀’的故事吗？”听见“莱瓦汀”三个字，萨莉亚眉头轻轻一跳，那不是西尔维手中异端型的名字吗？

不知是否把她的惊讶当做承认，米琳抢在尤菲莉娅面前开口，“故事中的应该出现过那个村庄的名字吧，那个少女牺牲自己而保护下来的村庄——那个村庄最后还是被毁掉了啊，被暴走状态下的莱瓦汀啊！”

“迁怒吗……”虽然话语内容自己不难理解，米琳应该是耶尔卡塔村的幸存者后裔吧，不过还真是份悠久的仇恨，利用一下的话会成为很好的素材——不好，想多了——萨莉亚轻轻咳嗽一声，“那还真是不幸啊……”

“别人的看法最多就是到这种地步，因为不是亲身经历所以说什么都会很轻松……”米琳怨念地开口。

这是没有办法回嘴的局面，萨莉亚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克丽丝，对方笑着点头明白。

“说起来为什么要询问我们是否是凡里的人？尤菲莉娅小姐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克丽丝并没有顺接萨莉亚的话题，而是改变了方向。

“您应该听说过‘天之御柱’吧？”

听说过，准确地说昨天差点被这东西击落——当然不可能这么回答，克丽丝听到后轻轻一笑，“确实有所耳闻，据说是专门为了击落外敌而开发的武器？多亏了那东西，凡里亚瑟候补虽少，却也足够防御外敌入侵。”

“外界的人是这么看待‘天之御柱’的吗？”尤菲莉娅的脸上藏不住哀伤，“那么他们知道驱动‘天之御柱’的‘魔光’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是在询问能量源吗，虽然之前“蔷薇”给自己的资料上写的是靠人类作为能源，但具体转化过程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克丽丝看着萨莉亚，对方稍稍点头将话题接了过去，“光？那是与那东西最不相符的称呼吧？”

尤菲莉娅因为她的答案瞪大眼睛，萨莉亚毫不介意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在‘断绝时代’那东西确实被称呼为‘光’，不过是毁灭一切的绝望之光啊。”

“绝望？”莱恩小声询问萨莉亚，萨莉亚笑着继续解释，“赫布里底的时候您也看见了达摩克利斯之剑造成的‘光之海啸’，这个恐怕是同样的术式核心吧，然而和达摩克利斯之剑使用纯粹圣属性魔力装填不同，这里的毁灭之光恐怕聚集了祭品的绝望等负面情感吧。”

“负面情感？”克丽丝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萨莉亚见到对方选择沉默所以继续说了下去，“没错，如同幻胧月夜那样的群体催眠术式将所有人封闭在梦中，让他们经历不同的梦境引发各种负面情感——愤怒、悲伤、恐惧、绝望……然后这些情感会转化成那位小姐口中所说的‘魔光’吧？”

“这可真是……您以前来过凡里吗？”

“没有，不过从那里活着出来的人都这么说，”面对尤菲莉娅的询问萨莉亚干脆地否定，弗兰克趁机开口打断两人的谈话，“虽然不知道您是如何获取这种情报的，不过既然知道了这种情报您也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不过你们没有想过向‘蔷薇’报告吗？”克丽丝用微笑打消对方的顾虑。

“如果有用的话呢，这里的‘蔷薇’已经完全被收买了，艾扎克你应该听过吧，自称‘蓝蔷薇’的男人，除了有了不起的枪术之外，魔法造诣上面也是凡里首席，”尤菲莉娅如此回答，“所以我才会离开这片地方，寻找能够拯救凡里的亚瑟候补。”

“你的父亲不是这里的统治者吗？”莱恩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面前少女高贵的身份，虽然克丽丝的身份同样不逊于她，不过这里是尤菲莉娅的主场。

“早就被杀了……如果说‘冥妃’这个人，不知那边的人偶师小姐是否知晓？”

“死灵术士……亦或者说操尸术，”萨莉亚不屑地碎了一口，“那家伙和我们相比就是个极端的异类，还有不要把她跟我们人偶师视作同类——我们还没堕落到杀死别人后用那人的尸体当人偶的境地，那个婊子！”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词？”莱恩疑惑地将目光投到萨莉亚身上，没想到对方义正言辞地补充说明，“见到中意的男性就趁对方不备将其杀死，并用术式将其变为永远的收藏直到她玩腻为止，顺带一提被她用术式控制的男性在外人眼中分不出生死，不使用特殊术式根本无法鉴别。”

“男性限定？”听见萨莉亚的话语，克丽丝将目光投到莱恩身上，萨莉亚见到后立刻继续陈述，“不，如果是莱恩先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那碧池不喜欢聪明的男人。”

“这么说的话弗兰克先生也要当心呐，”听见克丽丝转移视线的话语，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着应答。

“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去摧毁‘天之御柱’吗？”莱恩开口向弗兰克询问，知道话语背后的重要性，周围女性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两人身上。

“啊，不然的话这个村子的悲剧还会发生在别人身上，虽然‘冥妃’和艾扎克都是难缠的对手，不过有这把剑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这不是没问题，而是问题大了……‘蓝蔷薇’艾扎克是奥帝努斯出身的人物，因此和亚瑟候补战斗就是习以为常，所以怎么办呢，莱恩？”克丽丝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传递着不得了的情报。

“‘冥妃’一直带着面具，见识过她真面目的人都被她变成了人偶，就算是我也只和她打过几个照面，虽然是私下有交手记录不过她的人偶实在是太多了，光凭他们三个应该应付不过来，怎么办呢，主人？”萨莉亚笑着接上克丽丝的话，莱恩觉得她仅仅是想看戏，不过口中的情报却听不出半点撒谎的迹象。

“我们的目标不是‘死神’他们吗？”担心两人偏离正轨，莱恩开口向她们确认。

“没关系的莱恩，艾扎克在奥帝努斯时候就垂涎魔女的美貌，为此曾经被死神打到差一步踏入冥府的境地，他不是那种能放下仇恨的男人。”

“主人请放心，既然知道‘死神’来到他们这里‘冥妃’就绝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尤菲莉娅小姐请等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们加入你们的行动，我们认为这样做有利于这个地区恢复往日的和平。”听见两人追加的情报，莱恩开口向对方请求共斗，没想到尤菲莉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可以哟，倒不如说是我的荣幸，能和路西法一起行动什么的。”

“啊啦啦，脸长得像经常被人这么说呢，不过路西法和白蔷薇不是在王都度蜜月吗，怎么回来到这种鬼地方？”克丽丝笑着将对方话语中的危险词语抹消，如果莱恩在这里的情报泄露出去，会引来很多没有必要的麻烦。

“确实呐……可惜那会整个王都戒严，没有办法看见本人呢……”听到这里尤菲莉娅为她的臆断而道歉，莱恩笑着接受的同时再度感受到女性的直觉到底恐怖到了何种程度。

“我有看见哟，侍奉艾瑞丽安的大小姐前往王都，正好看见了‘白蔷薇’试穿婚纱的景象呢，该说不愧是白蔷薇吗，婚纱上面全是新开的白蔷薇花瓣，如同童话中的礼服一样，”一旁的萨莉亚正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克丽丝和莱恩两人在王都被处于软禁状态，除非贵族登门拜访，一般人根本看不见他们两人。

“欸，请务必仔细跟我说说——！”不过看着双眼放光的尤菲莉娅，莱恩重新认识到女孩子真的对这种话题很没有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