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布里底的守护者 幕间 调查

这是发生在“金字塔”事件后不久，克丽丝与莱恩执行的调查任务。

“这次真的会死，你居然居然打算去调查阿尔托斯？”身处王都郊外的莱恩现在和克丽丝一起站在一栋豪宅面前。

在外界看上去仿佛和森林浑然一体的三层洋馆，旁边立着一栋二层别墅，木质结构的房屋被绿色爬墙虎包裹其中，就连两人伫立的栅栏上都缠绕上绿色的藤蔓，上面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分外幽静。

“不入龙穴焉得龙子……”克丽丝咬着手指，“不过这算什么……诡异过头了吧。”

“看不出来啊……”莱恩与前来应门的管家点头致意，对方弯腰鞠躬，“久闻大名，白蔷薇小姐，路西法先生，今日预约的两位访客就是您们吧，请跟我来——虽然家主和少爷还在王都，不过他们吩咐过要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他们知道的还真是快啊……”克丽丝喃喃自语，跟着管家走入正堂。

“这也……华丽过头了吧。”刚踏入客厅，莱恩就被周围的装饰晃得睁不开眼睛。

这也难怪，大量用纯金雕刻的饰品琳琅满目堆放在，墙壁上挂着各类外敌的身体部件，似乎是作为战利品而收藏，沙发正面着落地窗，阳光从外界洒落半个房间，莱恩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犹豫着是否要踏足其上。

克丽丝则是优雅地坐在沙发之上，用目光示意管家坐到对面，莱恩犹豫一会决定站在克丽丝身后，听着克丽丝与管家交谈。

“既然双方都擅长情报收集，那么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了，”克丽丝与管家对视数秒后开口，“这是蔷薇接到的指令，需要你们提供有关‘断绝魔女’的所有信息。”

“您说的是？”管家疑惑地开口。

“断绝魔女——吉普莉尔，”克丽丝立刻补充，“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种重要情报你觉得家主会告诉我这个外人吗？”管家双手摊开，以笑容回应。

“这句话还真是失礼的发言呢，”克丽丝脸色一沉，双目紧紧盯住管家不放，“您可是作为阿尔托斯当家心腹，而且还负责各个领主之间情报传递的重任——知道点多余的东西不为过分吧？”

“好奇心害死猫这种道理，聪明如小姐应该不用我多费口舌吧？”管家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阿尔托斯将你收为心腹的原因呐，不是因为你的才能，”克丽丝说到这里顿了片刻，“而是因为你们断绝魔女本身就是你们艾瑞丽安家族的东西吧？二十年前，在不列颠这个王国建立之前的乱战之中，阿尔托斯家族将你们逼入绝境，为了活命你们只能将她献给——不，将她自己献给阿尔托斯换取你们家族幸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战术吧？”

“你——！”管家瞪大双眼，立刻绝句。

“只不过你没想到，魔女只是想要背叛你们罢了——你们最后因为‘外敌’袭击而全灭，只留你一人幸存——阿尔托斯给王的说明上仅仅一句带过，带过那带着鲜血的屠杀啊，管家先生，”克丽丝说到这里，伸出红舌舔舐发干的嘴唇，但在莱恩眼里这个动作宛如出击前的毒蛇吐着信子。

“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丽丝卡艾瑞丽安，”克丽丝忽然说出一个人名，莱恩注意到管家身体一震，然而克丽丝故意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加以补充，“也就是最初的‘炎之魔女’，阿尔托斯家族派遣她进入奥帝努斯教导院用来牵制‘零之死神’，更希望凑齐魔女死神的传说——死神只有一个，魔女是谁没什么所谓吧，炎之魔女也好，断绝魔女也罢！”

“你……”管家已经浑身轻颤，克丽丝随手从衣兜里拿出一件挂饰，随手抛到管家手中，避开管家惊讶的视线，“这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吧？很遗憾现在的‘炎之魔女’是取代上一任的称号与序列而来，跟你所认识的人——似乎稍有不同呢。”

“不可能，他跟我说——！”

“他只跟你保证了‘炎之魔女’会一直活下去吧，”克丽丝脸上笑容渐渐加深，“这可是没有确认详细内容的您不对哟。”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些你都……”

“我是蔷薇之白——现在陛下最为信任的情报机关的领导者之一，”克丽丝轻轻一笑，“刚才您不都说过了吗？”

“我不是问你这个……”

“当然，”克丽丝脸上笑容忽然一紧，“毕竟局外人只能了解到最开始部分，而这些都是我听‘零之死神’说的哟——他与你不同，对于那个女人之外的一切都不怎么关心。”

“那个叛徒……”

“这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呢，为什么那个家伙被称为叛徒，请您跟我好好聊一聊吧，”克丽丝笑着起身，“我想稍微看看其他房间，请您务必带路。”

“我知道了……请这边走……”

“呐，莱恩你知道吗，个人房间和惊喜箱是同样的东西，”参观完一层的书房、收藏室和办公室后，克丽丝要求管家在许可访问内让他们拜访私人房间，现在在他们向二层移动过程中克丽丝向莱恩搭话。

“我不觉得里面有什么值得我们关注的情报啊……”

“不对哟莱恩，这里面隐藏着每个人的习惯——我有点期待死神的房间了，”克丽丝脸上挂着微笑，踏入第一间房屋。

看上去像是女生的卧室，一张带着床帐的粉红色大床，正对着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落地窗挂着蕾丝边的白色窗帘，克丽丝踏着屋内粉红绒毯，轻轻抽动鼻子——“这间屋子有点熏香吗？”

“因为是大小姐的习惯，不论是否她在这里都必须点着，”管家手指床头柜上纯金镂空的东方香炉，从那里缓缓上升的青烟与屋内空气融为一体。

“还真是个有品味的大小姐呢，说是狂热也不过分吧？”克丽丝笑着点头，“下次如果小姐在的话要不要带点相应礼品呢，如果向我父亲请求的话，稀有货也能弄到吧。”

“那还真是……”

完全插不上话的莱恩只能看着两人互动，环视屋内的他隐隐觉得这个房间似乎还有暗室的样子，不过作为阿尔托斯——这种提防手段肯定是有的，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他们的拜访而让所有人提前回避了呢？

“莱恩，镜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克丽丝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的莱恩轻轻摇头，跟着克丽丝走出这间房屋……

第二间和第一间差不多，不过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装饰，双人床的摆设让克丽丝确认这里应该就是已经出嫁的阿尔托斯二女的房屋，因为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的她就离开了。

“不过这里不怕遭贼吗？纯金的器具随意摆放？”莱恩回想着前两个房间内见过的香炉和发簪，询问管家却得到的两人一起的嘲笑，克丽丝用手指抵住他的脑门，“莱恩，没有哪个蠢贼敢和这里交锋，这里可是阿尔托斯——这个国家现存最强战力居住的地方。”

“引蛇出洞一类的计策也不行吗？”莱恩说着推开下一房门，立刻被眼前的风景震撼，“这还真是厉害啊……”

整间房屋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私人收藏室——左边墙角随意堆放着一堆绘画，克丽丝说大部分都是出自名人之手；对角的地方堆着几张地图样的东西，因为管家眼神有些不妙所以莱恩没有深究；剩下的地方摆着一张便宜的单人床，仅有骨架和床垫组成，看上去就很廉价；与床相对的书桌上摆放着数件用黄金雕成的外敌雕像，据管家说这是少爷的个人兴趣，莱恩便没有深究——将这些自己获得的情报汇报给在门外等着的克丽丝，莱恩离开前随手关上了房门。

“呐克丽丝，每间房间都有暗室吗？感觉内部空间没有外面看的大啊，”下一间房间在楼梯间的隔壁，莱恩趁机小声和克丽丝交流。

“谁知道呢，”克丽丝轻轻耸肩，并没有正面回答。

“等下，不是这间吗？”莱恩指着几乎与墙壁合为一体的房门，管家看到后轻轻摇头，“那里曾经是那位背叛者的房间，现在已经被当家封死了。”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克丽丝伸手推了推墙壁上的房门，得到纹丝不动的结论后便与莱恩前往下一间房间。

“啊啦啦，是客人呢，”刚踏入房门就听见悦耳的女声，克丽丝反射性地摸向腰间的武器，莱恩则是打量起从床上刚刚坐起的女性，“您是？”

女性大约四十出头，似乎刚刚起床的她并没有梳妆，看着她披肩的散发以及被褥遮盖的身体，莱恩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阿瑞莎，”女性缓缓将头移向莱恩，“真是英气的声音啊，想必是位帅气的少年吧？”

“嗯？”不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夸奖，莱恩差点反射性地说出“啥”这种失礼的字眼，还好身边的克丽丝立刻压下他的后背，“莱恩，得到女性赞美需要以鞠躬回礼哟。”

“小姐不是一般人啊，脚步轻的我几乎听不出来呢，”女性脸上笑容更深，“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年，恐怕会拉着小姐较量一番呢。”

“初次见面，阿瑞莎夫人，您的身手我白蔷薇早就有所耳闻，然而时光无情，现在的您与我交手恐怕我会占据年龄小的优势，所以还望您见谅，”看着身旁流利地说着自己听不懂的台词，莱恩再度感慨交涉术这种东西跟自己无缘的事实。

“白蔷薇……是叫克丽丝吧？”阿瑞莎脸上浮起笑容，“听声音来看确实是个能干的小姑娘呢，旁边的少年是你的婚约者吧？”

“正是，”克丽丝在莱恩打算反驳之前狠狠跺在他脚上，然后立刻承认。

“你这个——”莱恩小声地表达不满，却被阿瑞莎的笑容打断，“真是活力十足的年轻人呢。”

“毕竟对付迟钝的木头有时候需要下点猛药呢，”克丽丝以笑容回应，结束了这次对话。

“阿瑞莎阿尔托斯，现任家主的夫人，”走出房间后克丽丝对莱恩补充相应情报，“她没有失明之前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实力和现在的魔女有点像呢……啊失礼了。”

看着管家阴沉的面孔克丽丝连忙改口，然后推着莱恩向下一间房屋走去。

“意外干净的房屋呢，给客人用的吗？”看着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衣柜的房屋，克丽丝随口说道。

“确实如此，因为有些客人来不及返回，所以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管家点头承认，克丽丝打开衣柜却被里面的内容物吓了一跳，“啊啦，这种地方也有香炉吗？”

“适当的熏香可以减少异味，顺带对付寄生在其中的虫类也有很好的功效，”管家盯着纯金香炉进行补充说明，“而且也能让客人看出我们的手笔，并不会显得过分寒酸。”

“有墙壁上的那种东西不就足够了吗？”克丽丝手指着墙壁上的挂画，“王都第一名家的手笔，不论真假都有很高的价值啊。”

“不愧是小姐，眼力真是恐怖，”管家笑着点头，引导他们走向三层的露台。

这里是洋馆三楼的露台，看着摆放有致的桌椅，克丽丝弯下腰仔细检查，“呦呵，这里面也用黄金做着雕饰，不愧是阿尔托斯。”

“小姐过奖了，如果家主允许你们拜访金库的话，你们一定会明白这种东西都只不过是小孩子玩具而已，”听见管家如是说道，克丽丝站在窗前俯视下方，“真是宽敞的地方啊，不怕被对面山头用狙击术式进行自杀式攻击吗？”

“的确如此，不过这里的木材都经过了反魔法化处理，外部魔法术式绝对无法干涉其中的事象，”管家笑着说道，“诚然这应该是保密的东西，两位就当做没有听过吧。”

“绝界……有这种术式保护的房屋除了正攻法外没有别的突破可能，但是正攻就意味着与下面那位曾经的‘怪物’和现存的‘怪物’交手，实在是天方夜谭，”克丽丝在窗台前喃喃自语，莱恩则在椅子上坐着休息，目光在不远酒架的酒瓶上流连。

“说起来那边的建筑是？”手指着隔壁的洋馆，克丽丝向管家询问。

“询问室一类的建筑吧，我们没有进入那里的权限，”管家如是说道，注意到莱恩的目光后他轻轻一笑，“路西法先生不喝点什么吗？”

“第三层左手起正数第三瓶伏特加……第二层右手起正数第五瓶威士忌……”喃喃自语的莱恩听见管家询问连忙摆手，“不不，不用您费心了！”

“不愧是路西法，好眼力，”管家笑着将莱恩选中的酒瓶放在他面前，“请不要顾忌，这种存货我们还有很多。”

“那我就不客气了……”被克丽丝禁止一星期饮酒的莱恩立刻屈服在酒香面前，克丽丝无奈地看着，轻轻叹口气，用目光示意管家再拿一个杯子，“那就让人家稍微来陪陪您吧，路西法。”

“你要干嘛！”对语气忽然转变的克丽丝戒心骤起，莱恩立刻反问。

“陪你喝啊，不快点的话我就一个人喝完了哟，”看着将嘴凑到瓶口旁边，然后伸手抓起瓶子狂饮不止的克丽丝，莱恩除了瞪大双眼看着她如同喝水一般将一瓶酒灌下喉头，手中未饮下的杯酒立刻成了克丽丝的下一个目标……

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直可以用惨剧来形容——至少对莱恩来说就是如此——自己选择的两瓶酒除了自己抿了一口之外的都被克丽丝喝个精光，然后她现在比刚才更精神，并不是醉酒发疯，而是货真价实的精神不少，莱恩对与她的转变也是感觉到新奇。

笑着的管家目送着两人离开，然后在他们身后轻轻关上了铁门……

“不愧是莱恩，选择的都是高度数烈酒，把人家灌醉想要做什么呢？”回到克丽丝以行动方便为由租住的旅馆，莱恩凝视着躺在床上敞开衣裳的克丽丝，以不影响他人的最大声音反驳，“把两瓶酒全灌下去的到底是谁啊！”

“毕竟人家也没想到莱恩会来这手啊……”克丽丝在床上咕噜咕噜地滚来滚去，莱恩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确认她只是酒劲未过而已。

“而且人家想知道的东西全都知道了，”笑着拍手的克丽丝忽然直起身子，然后勾着莱恩倒了下去。

“你想知道的东西？”莱恩用尽全力挣脱克丽丝的怀抱，然后看着犬坐在自己面前鼓起双颊的克丽丝。

“血腥之夜，”克丽丝用隔音结界包裹住两人，“据说就算是阿尔托斯家族也遭遇过杀戮，不过那个夜晚说法也有很多，现在最普遍的说法是幻术所致——那一夜看见的一切都是幻术的效果，不过要想制作出全城的幻术也很困难啊。”

克丽丝口中所说的屠杀是王都亚瑟对奥帝努斯发动攻击后，奥帝努斯剩余幸存者组织的复仇行为，目标自然就是王都亚瑟的最强象征——阿尔托斯。复仇的结果令人匪夷所思，虽然奥帝努斯的人手全灭，不过阿尔托斯家族也付出的惨痛的代价——上任当主在战斗中被杀，连同被杀的还有他们的三子和四子。

不过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这个消息传遍王都的第二天，那些被杀的人统统在公众面前露面，虽然当主依旧带着铁面，不过看着他的孩子平安无事大家也都放下心来，开始追寻谣言的制造者，当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这件事情到此就应该结束了，不过现在的克丽丝借用蔷薇的名义重新调查，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吧——莱恩如是想着。

“所以说莱恩，虽然距离天黑还早，不过这一生想对人家做些什么的话就趁现在吧，”克丽丝忽然语气一变，“我知道这恐怕不能支付把你卷进来的代价，不过既然被我抓住马脚就一定会将那里的诡异统统查清——为此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以此为报酬。”

“为什么说的好像我们接下来都是有去无回一样？”

“因为到了晚上我们就能够触碰到阿尔托斯家族的核心秘密，莱恩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们会让我们活着回去吧？”克丽丝语气渐渐加重，“这是让这个家族破灭的最好时机，我，绝不会放过。”

“就为了这种理由，把命搭上值得吗？”听见莱恩的反问，克丽丝不断点头，“非常值得，阿尔托斯家族并不仅仅为一家领主效力，他们的对象是几乎整个不列颠上除了王家之外的所有领主——莱恩的势力还不够成熟，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更是困难重重，所以必须从削弱他人势力开始。”

“我可不要什么势力版图，听上去就头大。”

“这是莱恩身为王的义务，不许拒绝！”克丽丝伸手封住他的嘴唇，“因此作为替代，莱恩的愤怒和不满人家会全部承受。”

说罢她紧紧抱住莱恩，一言不发……莱恩刚想伸手，却看到屋外夕阳已经西沉，他轻轻将克丽丝的脑袋移向窗口，听见一声尖叫后自己被她一脚踢下床去……克丽丝将数把银匕绑在自己腿上、手臂之上，然后又将细剑挂在自己腰间，莱恩并不会对她的收拾过程提出任何疑问——除了为什么她依旧仅仅披着一件睡衣之外。

“莱恩，帮忙将魔力注入我背后的刻印之中，”克丽丝趴向莱恩，露出白皙的后背和象征两人关系的刻印，“只要与莱恩的契约还在，我就绝对不会死去——当然会作为隐藏手牌。”

“让自己的队友死去，可是我身为路西法的失职了，”莱恩如此回应的同时，用自己的魔力启动了契约的刻印。

“不过克丽丝，你说的诡异之处到底在什么地方？”跑向阿尔托斯洋馆的路上，莱恩询问克丽丝，克丽丝伸手压在嘴唇之上，“现在还不能说。”

回到两人早上来的洋馆门前，早上还显得静谧幽森的洋馆如今只剩下一片阴森恐怖，克丽丝并没有按动门铃，而是拉着莱恩径直跃入铁栅之内。

仅仅踏出一步，两人就发现了明显的变化——木质墙壁上无数的斩击痕迹，破碎半残的玻璃散落的满地都是，月光映照之下还能看见斑驳的暗红，克丽丝再度抽了抽鼻子，“果然没错。”

“喂……我们现在在幻术之中？”莱恩看着克丽丝一脚踢飞断裂的洋馆大门，开口询问情况。

“谁知道呢，很多人都说这是幻术，不过在我看来这才是最现实的一幕，”克丽丝嘴角笑容不断抽动，“血腥之夜之后，阿尔托斯家族根本就没有幸存者——都被‘零之死神’送进地狱去了呢。”

“你说谁？”

“当然是死神，你不会觉得几个奥帝努斯的幸存者就敢对这里动手吧，没有个精神领袖怎么可能？”克丽丝看着倒在地上的骷髅骨架，喃喃自语，“那一天是货真价实的血洗，毕竟我们也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对于血的味道比任何人都敏锐。”

“什么意思？”莱恩回忆着早上拜访这里的家具布置，夜晚的房间内装饰似乎没有那么豪华，不过到处可见的血液却让人不寒而栗，克丽丝默默地拔出细剑握紧，用目光示意莱恩向二楼前进。

“很简单，那里虽然被收拾的一尘不染，不过干净过头了——明明那些化妆品都已经过期了，但整间房屋却没有半点落灰的迹象，而且那个熏香并不是为了遮盖血腥的气味，而是纯粹的魔法道具，”克丽丝如履薄冰地踏上楼梯，“屋内黄金的饰品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为了不让外人发现每间屋子中都有类似的香炉——莱恩，你还记得幻术的种类都有哪些吗？”

“最简单的就是用魔力干扰对方的五感，比如克丽丝那种；高级点的会用一些道具辅助，但原理都是干扰人的五感使人作出误判，”莱恩说道这里猛然醒悟，“你的意思是那些熏香有问题吗？”

“别操之过急，莱恩，”克丽丝伸手触碰墙壁确认是否有机关存在，然而冰凉粘稠的触感让她放弃了最初的构想，“对方可是创造了如此幻术的存在，怎么可能用那种被人轻易看破的技巧？”

“你的意思是？”

“血，”克丽丝轻咬下唇，“用幻术掩盖起来的血液绘制了这术式的法阵，通过地脉直接吸取魔力，半自动地在这里运作……但这样大做文章被发现肯定是迟早的事情啊。”

“但我们早上不是还看见了阿瑞莎吗，你不会说那个人也是假的吧？”

“如果我们踏入这间房屋的时候已经被对方幻术影响，不无可能，”克丽丝直奔阿瑞莎的房间，“至于真实是什么，莱恩自己用双眼见证不就好了吗？”

“开玩笑的吧……”推开房门的瞬间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看见空无一物的房间还是让莱恩瞠目结舌——如同字面上意思一样——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墙壁上留下的赫然斩痕让人印象深刻。

连续推开数个房间里面的场景几乎相同，没有尸体、没有家具、没有装潢，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布满整个房间的术式法阵，脚踩在那术式法阵之上，莱恩心里立刻泛起一种不快之感，仿佛某人潜意识中催促自己赶紧从这里离开——在他身旁的克丽丝什么都没说，拉着莱恩向着三楼走去。

结果两人才走到一半便停下了脚步——整个楼梯间从二楼转角处就断裂了，三楼上方是敞亮的空窗——怕是早就被毁的什么都不剩了。

看着从外面渗透进房屋的月光，克丽丝又拉着莱恩返回二层，“莱恩还记得我们早上没有进去的房间吗？”

“嗯，不过那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施术者本人就在那里，不就能说通了吗？”克丽丝凝视着二层墙壁，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她亲手触摸了一遍又让莱恩确认一遍，得到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是还有一间别墅吗？”莱恩手指着早上看见别栋的地方，然而眼前光景再度出乎他的意料——那里仅仅留下一片火焰炙烤过的焦土，别说建筑就连木屑瓦砾都不见分毫。

“真是诡异啊，我根本没有听过这种术式，”克丽丝凝视着走廊深处，“而且这个地方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因为这些血吧？”其实不说两人也能明白，这里的出血量几乎和一个家族人数相当，如果那场杀戮真的发生过，这里不容说定然是第一现场——没有人有兴趣待在凶案现场，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莱恩，”克丽丝忽然收声，“跟我来，还有一个地方我想确认。”

意外的是克丽丝并没有选择登上三层，而是向着酒窖方向走去。

“果然不行啊，这里也被毁的不剩下什么了啊，”望着满地玻璃残渣，碎裂的酒瓶到处可见，克丽丝用力甩头，“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除了知道这里的人都神秘失踪了而已。”

“神秘失踪？不是被杀了吗？”莱恩立刻反问，然而克丽丝只是笑笑，“没有看见尸体就不要说出这种话，会引起恐慌的。”

“而且如果是阿尔托斯家族，恐怕还会引起暴风雨般的混乱吧，”穿行在废墟之上的克丽丝如是说着，“最坏的连锁反应可能会让这个国家瞬间崩裂也说不定。”

“这样吗……”莱恩沉思着撞上忽然停下脚步的克丽丝后背，“克丽丝？”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看着面前悠然站立的黑发少年，克丽丝立刻摆出战斗架势，“死神！”

“好慢呢淑女，竟然这么久才来到这里，”吉普莉尔对于克丽丝的问题只用笑容回答，“我回我的家看看，不行吗？”

“魔女在哪？”对于克丽丝的追问，吉普莉尔摊开双手表示无可奉告。

“那我换个问题，这里的术式是什么？”意识到情况不对，莱恩也拔出Excalibur护在克丽丝身前，没想到吉普莉尔对此只是一笑带过，“没用的路西法，淑女也应该很清楚——不论你们有多强，在我面前都是零。”

“这是你第几次回到这里了呢？”注意到克丽丝哑口无言，莱恩立刻接上她的话题，“而且还是要选择这样的晚上。”

“谁知道呢，不过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还有最后一封信需要寄出，”吉普莉尔笑着对莱恩说道，“既然你们在这里我就直接给你们了，反正你们现在也是以斯卡哈所在的城市为活动据点吧？”

说罢手腕一抖将信封朝莱恩甩来，莱恩反手接住，使用术式窥探里面的内容，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里面仅仅是一张白纸——吉普莉尔用解释的口吻说道，“这是阿尔托斯家族当家寄给斯卡哈的密信，解码方法除了我之外只有斯卡哈一人知道，不用白费力气。”

“这上面写了什么？”莱恩立刻追问。

“她不久后就会向你们告知吧，虽然不知道会添加进去多少无关情报，”吉普莉尔仰首望着天空的冷月，“今晚月色真是美丽啊，好好珍惜比较好呐。”

“什么意思？”克丽丝警戒地望着他，吉普莉尔脚下轻轻一踏，“呐，淑女，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支配’是什么？”

“你的目的应该是魔女那不切实际的愿望才是，跟我们说这个有什么意义，而且用幻术掩盖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克丽丝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语。

“真是性急啊，淑女，”吉普莉尔轻轻摇头，“你的优雅都去哪了？”

“对付怪物，无需优雅，”克丽丝将魔力注入脚下土地，准备随时发动幻影迷雾。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吉普莉尔用脚轻轻一磕，克丽丝的所有魔力都烟消雾散，看着惊愕不已的克丽丝，他悠哉向前踏出一步，“你忘了吗淑女——不论你们积攒了多少对付我的力量，在我面前就会被归零。”

“归零？！”莱恩下意识地将克丽丝拉向身后——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据说那是过去奥帝努斯最强者的能力，将对方的一切化作虚无，甚至包括那个人的存在……想到这里莱恩轻咳一声，“你就是，零之死神？”

“谁知道呢？”吉普莉尔听到后并没有承认，“我不在意你们叫我什么，我只知道这个时代还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在这个家族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个时代的混沌即将到来，新生的王哟，这是躺在那里的你的前辈给的劝告——这场混沌结束之前，如果你还不能觉醒成为Excalibur真正的主人，那么这个时代只能无力的走向毁灭。”

“用莫名其妙的话语扰乱莱恩就打算离开了吗？”克丽丝发动神速冲向吉普莉尔，然而在她接近之前吉普莉尔的身影已经雾散，只有他的话语萦绕在空中——

“女神即舞，与死，与虚无，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