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世通虽然不怕卜学仁,但他不得不防卜学仁。
他心里清楚:卜学仁肯定会把老婆离婚的原因往他身上栽,而且还对他充满仇恨;但是,他不能因此就回避与石道梅的接触。
县法院来人送判决书的时候,石道梅问:我被他打伤的事情咋办?
法院的人告诉她,说这件事你可以另行起诉,追究卜学仁的刑事责任。
她又问:如果我要告,他会坐牢吗?
人家说现在不好讲,不过他已构成了伤害罪。
她还问:那他要蹲几年呢?
人家说那得根据案情与他本人的态度而定。
到底要不要再告卜学仁呢?
石道梅拿不定主意,就和儿女们一起商量。
卜月娥的态度明朗:他把你打成那样,不是农伯及时把你送到卫生院,你不死也得落个残废,不告他等啥?
卜月涛低着头不说话,既不表示赞成妹妹的意见,也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
石道梅看着儿子,说月涛,你讲咋办?
卜月涛吭哧了一会儿说: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卜月娥把这个问题端给了农世通,想听听他的主意。
农世通想了想说:
“现在,卜学仁虽然不是你妈的丈夫了,但他仍然是你们的父亲。
“再说,你妈虽然挨了打,留下了一道伤疤,影响一点儿容貌,但也不是很重,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即使追究,卜学仁的刑事责任也不会很重。
“对于这件事儿,我不能说应该告或者不应该告,还是那句话:这是你妈的权力,应由她自己去决定。”
农世通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卜月娥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因此也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她对石道梅说:“妈呀,这是你个人的权力,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内心话,石道梅也不想再告卜学仁了——他打也打过了,我挨也挨过了,伤也好了,婚也离了,还让他再蹲大牢弄啥呢?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石道梅的精神面貌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好像解放后翻了身的农民,“千年的罗锅直了腰”,有推掉头上“三座大山”的感觉。
她本来就是个性格开朗的女人,爱说爱笑也爱唱,只是几十年来一直受着卜学仁的欺压,使她沉默寡言,孤独胆小。
现在,她的本性基本上恢复了:敢到全村任何人家去串门,也敢扬眉吐气地和任何人说话,包括大伯子卜学新。
有时她想:我要是提前十年和他离婚就好了。不,要是农大哥十年前回来就好了。
自从扎了一把鹅毛香扇送给农世通并与他交谈了几次以后,石道梅的思想开朗多了,知道的事情、懂得的道理也多了,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好像上了几年学似的。”
现在,她与农世通说话不拘束了,脸也不红了,很随便、很大方、很自然;过去她喊“大哥”,前面总要加个“农”字,现在把“农”字也去掉了,大哥长大哥短地叫得很亲切,有时还敢和他开几句玩笑。
农世通启发、动员她把扎制鹅毛香扇的技术运用起来,开发传统工艺产品,鼓励她走出去,到市上去看一看,问一问,调查调查。
石道梅很得意又很不好意思地说:“俺又不是干部,怎么调查呢?”
农世通笑笑说:“这好办,把鹅毛香扇搞起来,办个小厂,你当厂长,不就是‘干部’了吗?”
“斗大的字俺不认识一石,哪能当厂长呢?”石道梅笑了一阵,然后说,“厂长还是请大哥你来当,俺当你的副厂长也许能凑合。”
“我不参与你们家庭的事情。”农世通很认真地说,“我可以帮助你们出个主意,想点儿办法或者在经济上支持你们一下,具体的事情你们自己办。你儿子、儿媳妇和女儿都很能干;特别是月娥,她完全能当好小厂的厂长,你要想办法动员她回去,然后再培训几个心灵手巧的工人,办个小厂没问题。如果产品的销路好,打开了市场,生产量大了,你们一家搞不过来的时候再说。”
石道梅的“复活”,特别是近期与农世通的频繁接触,使柯兰菊很不舒服。虽然农世通每次与石道梅谈话之后,都向柯兰菊“公布”谈话的内容,但每遇到石道梅笑逐颜开地与农世通说话时,柯兰菊还是感到酸溜溜的。
柯兰菊的醋意不完全来自石道梅,有一部分是来自石道梅的女儿卜月娥那里。
农世通出痱子时,虽然她身上也有痱子,但比他要轻得多。
柯兰菊本想自己每天去帮他洗一洗,搽一搽,结果天天赶不上趟,心里就有点儿着急。
有一天她实在憋不住了,鼓起勇气说:“月娥呀,你马上就要做饭,快歇会儿吧!我来帮你农伯洗。”
卜月娥笑笑说:“二姨,你身上的痱子也不少,不能让你再累了,快歇着吧!不然痱子惊了你会更难受的。”
在她们俩相争的时候,农世通总是看着柯兰菊,说“月娥讲得对,你身上也不少痱子,不要为我受累了,还是让月娥洗吧!她年轻,身上又没有痱子。”
卜月娥喜欢农世通这样讲。
柯兰菊虽然不希望他这样讲,但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反驳,只是在心里想:这丫头真不解人意。唉!要是没有她在就好了,季霞和贵英一走,大院只剩下我与他两个人多好。
有时候,柯兰菊也理解卜月娥,认为她一个女孩子家,不懂得也不了解我对世通的情意,这也有情可原。
她也理解农世通,在他俩都出痱子的情况下,特别是当着卜月娥的面,他也是应该这样讲的,放在自己身上也不过如此。
再说,卜月娥也不是光侍候他一个,有时候也帮我洗洗擦擦的,这还有啥讲头、啥想头呢!
柯兰菊虽然不断地劝解自己,但仍然杜绝不了一种揪心的但忧:卜月娥会不会……世通能抵御住那丫头的缠磨吗?他能控制住自己吗?
所以,每当她侧耳听到卜月娥的笑声时,心里就会涌出一股酸味来;特别是当她窥视到农世通的房门被轻轻掩上时,她的心脏就会突突地乱跳,恨不得马上就到他俩身边去看个究竟。
有一次,柯兰菊又听见卜月娥嘻嘻嘻地笑,又伸头看着农世通的房门被掩上,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竟然迈出门槛往那边走去。
刚到门外,她听见农世通说了声“水太热了”,她突然止住脚步,悄悄地撤回到自己的房中。
她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心想这样做太冒失,太不应该了——我要是闯进去,不论是遇到什么场面,三个人都会尴尬;这不仅显得自己“小心眼儿”,也说明自己无知无度。世通会怎么看?月娥怎么想?死老婆子,差一点儿出了洋相!
她虽然这样想,但那股充满酸味的“气”还是消不下去,也顺不出来。
柯兰菊实在憋不住了,就把窝在心里的感觉和猜测悄悄地告诉季霞。
她说:“你看见了没有?月娥对世通越来越亲热,特别是最近,真有点儿,过分。你看她那眼神,那像是女儿看爸爸,更不像孙女儿看爷爷,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他俩要出问题。”
季霞摇摇头说:
“二姐,你多心了,我了解月娥,她不会那个的。
“对世通,你更应该放心,退休前有职有权的时候他都没有……不会的。
“二姐呀,你是不知道,月娥从小就有点儿‘恋老’,对年纪大的男人好像特有‘感情’。她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发现: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很少与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总爱在白校长门口守着,只要校长一出来,她就跟在他身后转。如果在路上遇到个老头儿,她老是看着人家,等人家走过去以后,她还不停地回头。”
“噢!怪不得姐说她从小老‘缠’着姐夫呢,女孩子家怎么会有这个毛病?”柯兰菊说,“我倒不是担心他俩胡来。”
稍停,她小声说,“哎!你说,她会不会和世通搞对象?”
季霞的眼睛直了,眨也不眨地盯着柯兰菊,脑子里却在急转弯: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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