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076 窝火的事儿

前几天，柯兰亭遇到一件窝火的事儿，心里极不痛快，在家睡了几天没出门。

今天早上姐姐柯兰桂过去说了他一顿，吃过早饭，他才挑着水桶跑到这里来。当然，他并不是向柯兰杨叙述委屈，而是想了解了解柯兰杨的意向，打算与他联合起来搞点生意。至于他遇到的窝囊事，不能对任何人讲，只能窝在心里，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那天，柯兰菊到姐姐家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嫂子丁明月也在那串门儿。

柯兰桂问妹妹晚上洗澡的问题，柯兰菊就把她们现在使用太阳能热水器洗澡的好处向姐姐和嫂子描述了一番。虽然柯兰桂和丁明月都曾听她说过城里居民使用太阳能热水器的事儿，但谁也没往心里去，认为那只是城里人的福分，与乡下人无关。现在听妹妹一讲，她俩也来了好奇心，想去看个究竟。

柯兰菊说你们干脆带上换洗衣服，顺便洗个澡就是了，我那里有毛巾和香皂。

柯兰桂和丁明月听了柯兰菊的话，就跟着她到大院去洗了一次澡。

两个老太太洗了澡各回各家以后，都向丈夫叙述太阳能热水器的好处：不用电也不用煤，放下来的水能调温，想热想凉都行……

卜学新听老伴儿叙述完以后说：明年要是能安上自来水，俺们也买一个简易的，不就两三百块钱吗？

柯兰亭听了丁明月添油加醋的形容后，除了有姐夫卜学新同样的想法之外，他又想得多了一点,远了一点：如果每家都安装这东西，全村就得二百多个；如果一个能赚十块钱，那就是两千多块呀！要是直接到厂家进货，加上安装费，一个简易太阳能咋说也不能只赚十块钱吧！翻一倍就是四五千。乖乖，好大一块肥肉——不能看着不吃啊！

后来他又想：这东西是啥材料做的呢？咋做的呢？安装好才两百多块钱一台，看来不是啥值钱的好材料，也不会是多复杂的工艺，说不定让柯兰杨琢磨琢磨，买材料自己就能加工。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亲自到大院里去看一看。

吃午饭，柯兰亭躺在吊扇下凉快，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老是想着那块“肥肉”，于是便悄悄地起来，戴上一顶大草帽，披上白褂子就往大院去。

走到大院门口，看到铁门紧闭，他犹豫了——不想惊动大院的人，所以就顺着南墙根走到装有太阳能的那间屋后，一个劲地往房顶上看：两个水箱式的东西斜躺在房脊上，几根塑料管沿着房坡下来，从房沿下面通到屋里。

里面究竟是啥样呢？他看不见。

瞅了一会儿，他发现窗户并没关严，里面挂着窗帘，就想从窗户里看看老婆讲的那种开关和喷头。

当他伸手去开窗户时，心里迟疑了。

不过他又想：现在又不是洗澡的时间，肯定不会有人；如果有人洗澡，还不把窗户插上？

于是，他慢慢地拉开一扇，随手撩开窗帘。

他刚往里一看，立即放下窗帘，同时听到里边“啊！”的一声。

他知道坏了，就急忙离开这里，大睡步流星地向大路走去。

谁在里面洗澡？卜月娥。

这几天气候闷热，卜月娥做好午饭后，一身衣服几乎就没有干的了。

刷好锅洗好碗，她立刻回宿舍拿两件干净的衣服就进洗澡房：先放水冲一下身上的汗，然后关上喷头往身上打肥皂；她怕弄出声来影响别人休息，动作轻而又轻，外面听不到响动。

正当她面向窗户搓着的时候，突然感到眼前一亮，略一抬头，柯兰亭的一张脸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变了调的叫声惊动了柯兰菊和卜贵英，也惊动了农世通和季霞。

卜月娥顾不得冲洗满身的泡沫，就急忙穿上衣服跑进了卧室。

卜贵英问她：“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被热水烫着了？”

她抽泣着说：“不是”。

只到柯兰菊一再追问，她才说：“有人偷看”。

农世通听说有人偷看卜月娥洗澡，首先就想到了史环球。

他立即跑出去开铁门，想及时观察一下情况。

他往几个方向都看了看，除了发现柯兰亭戴着草帽急匆匆过小桥往家走之外，其它方向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他脑子里划个问号：难道能是他？不可能吧！他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毛病，现在老了还能干出这事儿？会不会……

柯兰菊、季霞和卜贵英一起追问卜月娥，问她到底看见了谁？

卜月娥只是抽泣就是不说，她们仨干着急没办法。

农世通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反复琢磨这个问题。

他把卜贵英喊出来，然后带她到卧室里，跟她如此这般地讲了几句，就让她去喊柯兰菊和季霞。

柯兰菊和季霞从卜月娥卧室里出来之后，卜贵英按照农世通的吩咐劝说卜月娥，最后问她那个人是不是柯兰亭？

卜月娥抬头看看卜贵英，然后向她点点头。

卜贵英回到农世通屋里，把情况向他们说了。

农世通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霞目瞪口呆地看着柯兰菊。

柯兰菊觉得头脸发烧，恨不得要钻到地缝里去。

发现了柯兰菊的尴尬，农世通说：“你也不要太受刺激，我分析他不是存心这样做，不知有什么原因驱动着他，很可能是一场误会；不过，客观上给月娥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我们几个要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然后，他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季霞、柯兰菊和卜贵英都点头称是。

卜月娥回到洗澡房冲完身上的泡沫，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卜贵英的陪同下回到了宿舍。

卜贵英对她耐心地说了一阵子，卜月娥的情绪稳定了一些，然后就到农世通的屋里去了。

农世通向卜月娥作了合情合理地分析，又指出她没把窗户关严的责任。

卜月娥听罢点点头说：“农伯，你放心，我不会计较，更不会耽误工作。”

她出门的时候，迎面碰上柯兰菊。

她一把拉住柯兰菊的手说：“二姨，你不要生气，我相信农伯的话，舅舅不可能是故意的，我不计较他。”

柯兰菊看着卜月娥，然后小声说：“好孩子，二姨感谢你，请你原谅你舅舅。”

再说柯兰亭回到家，一进门就把头上的草帽拽下来摔在地上，然后又飞起一脚把它踢到门外，帽窝子也被他踢烂了。

他“扑通”一声倒在凉榻上，伸手把电扇开到最大档，扇起来的风呜呜响。

丁明月被丈夫进门后的一系列动作搞得莫名其妙。

她说：“你是咋弄的？睡得好好的，出去跑一圈回来咋这个样子？”

问急了，柯兰亭说了一句：“我倒血霉了！”

丁明月心里一惊，说“‘晌午头，鬼放牛’，你看见啥了？”

不论老婆怎么问，柯兰亭除了“哼”、“嗨”之外，就是“倒了八辈子霉”、“倒了血霉”那两句话。

丁明月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心想一定是碰到“东西”了。

碰到啥了呢？今年不就季霞她妈死了吗？一个老太太能出啥故事呢？

不过，她又想起“人弱鬼强，人强鬼弱”那句话——那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很弱，变成鬼就会很凶的。

想到这里，她像哄孩子似的说：“兰亭呀，你不要怕，你说到底是碰到鬼了还是遇到‘神’（蛇）了？如果碰到鬼了，我去烧点纸钱送送它；如果是遇到神了，俺们就烧柱香敬敬它。”

妻子问了半天，柯兰亭仍是不开口，还是哼咳动地的。

丁明月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老是不说她就有点急了。

她两眼瞪着丈夫说：“你这个人好难过，有啥大不了的事，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看你这个熊样子！碰到啥就讲出来，它还能活吃了俺们？不惹我可以，真要是惹着我，我去刨它的老窝！你说，到底看见啥了？”

柯兰亭也被老婆激火了，脖子一拧说：“我看到妖怪了！你看咋弄！”

这“妖怪”二字把丁明月搞傻了。

她想：看见妖怪了？这么多年没人看见过它呀！难道古庙里的那个妖怪又回来了？嗯！很有可能。农世通他们在荒岗子上瞎折腾，打井、修水塔、盖猪圈，现在又修沼气池，气没招来，倒把妖怪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