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战纪 第八章、鱼喉膏

清晨的旭日出现在地平线上，它慵懒的身躯还未完全从逐荒大陆苍莽的山脉上升起，一半日光赐予逐荒大陆看不见的山脉彼方，一半洒向无边无际的大海，这是最博爱的馈赠，无论何时它都公平的分享这阳光，不管是对文明鼎盛的大海还是被海洋中的住民称为荒芜之地的逐荒大陆。

星海城中，本不十分强烈的朝阳斜斜的照耀在这座海底大城上，在水波里拉出长长的光路，海水中弥漫着清晨的丝丝冷意。海神广场已经活跃了起来，泽人商贩们在神殿指定的范围内支起了临时商铺，出售着各种商品。参加音试的人鱼们也纷纷涌到这里，迎着日光等待着镌试的结果和律试的开始。

鲲澈也早早的来到了音试高台的大门口，昨日与星宇的重逢让他警醒，鲲莱剑变得更加不容有失。

海神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星海帝国三大属国的贵族子弟也来到了大门前，很自然的聚在一起，对鲲澈的态度极为冷漠。鲲澈心理清楚，四大属国中除了黥苍王国，其他三国早已经对星海王室没有了臣服之心，这三个属国争相讨好海洋之心神殿，图谋取代星海王室的位置，对于三大属国对他的冷遇鲲澈自然不以为意。

雨落昨晚去给她父亲黥苍王国的国王雨陌声请安，没有和鲲澈一起来。鲲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雨落雨冲两兄妹的身影。雨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懒的摆动着鱼尾，手里抓着雨冲的腰带，一路被拉着过来的样子。

雨冲瞥了一眼抱团的其他三大属国的成员，不屑的哼了一声，径直来到鲲澈的面前。他虽然勇武，但绝不是心智低下的人，正相反，领地长期处于战争状态下的雨冲向来认为宫廷斗争和战场上的厮杀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他跟鲲澈打了个招呼，却看也不看鲲澈，把迷迷糊糊的妹妹往鲲澈怀里一推，游高了一些，有些促狭的环顾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在找谁呢，难不成是赤锋小海主，昨天听说你去找他麻烦，情况如何？”鲲澈仰望着游在上方的雨冲，这个家伙还是背着他那把错锋大剑，只是脸上促狭的表情让人很无语。

“赤锋的那个小蠢材有什么难对付的，要不是昨天他缩到那赤峰老头的后边缩得快，看我不把他的黄金袍子扯下来换酒喝。”雨冲旁若无人的拔出背后的大剑挥舞，丝毫不理会其他贵族厌恶的眼光。“我是听说昨天有个叫星宇的人很嚣张啊，在这没意思的星海城有这么嚣张的人，我的错锋剑真的很寂寞啊。”

“星宇，那家伙又来了？他可是毒舌的很。”迷迷糊糊的雨落听见有人说星宇，倒是清醒了过来，连忙向四下张望。鲲澈摸摸她的头发，不理会这个小迷糊。

“不要胡闹，星宇是我的好朋友，有机会的话介绍给你认识。”

“小海主果然是好兴致，这鲲莱剑都要丢了，还有闲心帮别人介绍朋友。”海神广场的人群分开一条道路，锋皇旭从中间走了出来，这次大先知并没有跟在他身后，却有个衣着华丽的星海人鱼点头哈腰的跟在后面，开口的正是更在锋皇旭身后的星海人鱼。

“我当是谁呢，泽人养的走狗果然是伙食好吃得香，业务也娴熟，不但叫声嘹亮，就连换个人家当走狗也是丝毫没有违和感，真是佩服佩服。”雨落见状，也阴阳怪气的奚落起了来人。锋皇旭身后的小跟班正是昨天夜里密会泽人首脑的澎渊，这时的他哪还有昨天伏在地上的谦恭，晦暗的脸上露着笑意，就连在场的贵族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呵呵，早就听说黥苍的小公主嗓音最好，今天一听果然是名不虚传。”澎渊并不把雨落的耻笑当回事儿，反而猥琐的盯着雨落上下打量。

“呵，澎家这是抱紧了赤峰帝国的大腿，连星海帝国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这样也好，要是整个澎家都能搬到赤峰帝国去，跟着泽人一起搜刮他们的财富，对星海帝国也是件大好事儿。”鲲澈挡在雨落面前，挡住了澎渊猥琐的目光。

澎家是星海城的大族，虽然没有贵族爵位，但是非常富有，善于钻营关系的他们用金钱网络了大批官员，并不是简单的商人而已。不过他们的财富建立在讨好泽人的基础上，对同样种族的星海人鱼们做过许多为富不仁的事儿。

“真是笑话，我澎家能否在星海城立足，还不是你这个小海主能够决定的，没有神殿的点头，你们星海王室有哪个敢对付我澎家。”澎渊阴沉着脸，阴险的三角眼好像毒蛇一般，“在神殿的眼里，你们星海王室不过是一群下人而已。”

鲲澈不知道为什么澎家今天会主动出来跟他星海王室作对，但能肯定的是他一定是有所仰仗或是能从中得到什么利益，这个仰仗可能是神殿，也可能是赤锋小海主锋皇旭。但是他决不能放任臣子犯上，对外国来使他可能讲究些分寸，但是对本国的人可不需要顾忌太多。

噌噌两声，鲲澈腰间的佩剑和雨冲背后的错锋大剑同时出了鞘，赤锋小海主锋皇旭显然还记得自己昨天吃的暗亏，本能的向后退了退，撞到了身后的澎渊。

“小海主别怕，有我呢，他们两个别想奈何你。”澎渊护住锋皇旭，晦暗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快给我收拾他们，只要教训了他俩，我这黄金大氅就是你的，还有很多很多的好东西都给你。”锋皇旭见有人给他撑腰，突然硬气了起来，扯开嗓子尖叫着，胖脸憋得通红。

“没问题，小海主好好看我收拾他们。”澎渊听着锋皇旭的承诺，蛇眼里更是透出兴奋的光芒，他冲着拔剑的两人说道：“一起上吧，让我这个下等平民看看我大星海帝国的未来是写什么货色。”

鲲澈正要上前教训这个狂妄自大的富家子弟，却被雨冲拉住了。“这种垃圾，我自己对付。”说完雨冲手举错锋大剑，直指澎渊。“狂妄之徒，不要耍嘴上的能耐，可敢与我黥苍雨冲决斗。”

周围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纷纷后退让出了十丈方圆的空地。

在星海帝国，决斗是个严肃的字眼，两个人没有深仇大恨不会选择这种偏激的方式，一旦开始决斗，胜者有权结束败者的生命。

“有何不敢，既然你一心求死，我澎渊就成全了你，正好拿你试试我今天的手段灵不灵。”澎渊并不害怕，他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墨绿色的匕首，握在手里，身上的黑袍无波自动，浑身上下充满了邪异的气场，好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盘踞在自己的巢穴中，伺机而动。

雨冲见状神色凝重，收起了轻视之心，从澎渊老道的对敌姿态来看，这澎渊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不是锋皇旭那种脓包货。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缩，战士的生命可以在战斗中消逝，却不能在懦弱中苟活，他握紧手中的大剑，冲了上去。凶猛的海兽纹身在他赤裸的上身涌动，激荡的雷光隐隐穿梭其中，发出沉闷的咆哮，黥极人体内的雷电之力加持在雨冲矫健的肌肉中，给予他更加爆炸性的力量。

错锋大剑成为了雨冲手臂的延伸，沉重的剑身割破水流，犬牙呲互的错落锋齿像是猛兽的獠牙，狠狠的咬向前方的澎渊。这是雨冲一贯的风格，来自西北边陲的人鱼少年是真正的战士，黥极人的热血在他身体里流淌，雷电一般的暴躁秉性让他认为最酣畅淋漓的战斗方式就是正面冲突，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呆立在原地的澎渊在雨冲动起来的一瞬间也活泛了起来，他手握着匕首，瘦削的鱼尾灵活的摆动着，与来势汹汹的雨冲缠斗在了一起。雨冲的招式刚猛有力，追求一击必杀，凝聚着雷光的错锋大剑也确实有这个实力，但是澎渊的身法非常诡异，总是能在毫厘之间躲过雨冲的攻击，好像在刀尖上跳舞，惊险万分却又安然无恙，宽大的黑袍鼓动着，扰乱着雨冲的判断，澎渊好像故意练习过配合着黑袍游走的身法，往往常人认为是黑袍下躯体所在的位置，却总是能被他躲过去，错锋大剑的钢齿咬下几片黑布，却奈何不了灵活的澎渊。好在错锋大剑的长度有很大的优势，澎渊的短匕一时之间接触不到雨冲，二人陷入了缠斗。

如果是外行，肯定会认为雨冲不能得胜的原因是错锋大剑的灵活度不够，但鲲澈却不这么想，他望着澎渊的身形皱起了眉头。

澎渊身法诡异，灵动的不像常人，这让鲲澈想起了泽人的战斗身法逐幽步，这身法最是诡异，能将身体变化成几乎任意角度躲避攻击，只有没有骨骼的泽人能够完美施展，澎渊跟泽人走的很近，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套身法，但他是人鱼，坚硬的骨骼制约了他完美的使用逐幽步，但是他确实领悟了逐幽步的部分精髓，甚至还有所创新，他配合着宽大的黑袍，与雨冲斗得不相上下。鲲澈看到这里，心里暗暗着急，他知道雨冲的性格最是暴烈，一旦他心里着急就容易出现破绽，而泽人的逐幽步讲究一个缠字，只要澎渊小心，不被重创，他总能找到机会。

事实果然如鲲澈的预期，雨冲飞快的挥动着手中的错锋大剑，大剑雷光闪动，却奈何不了澎渊，渐渐适应了雨冲刚猛作战风格的澎渊开始尝试缩短与雨冲的距离，隐藏在黑袍下的墨绿匕首若隐若现，好像毒蛇的芯子，随时都能够划破雨冲的肌肤，这种转变让雨冲有些慌神儿，他尝试着拉开与澎渊的距离，可是澎渊却像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的跟随雨冲的身影。

就在雨冲想再次拉开与澎渊的距离的时候，身形有些不稳，露出了微小的破绽，处于优势的澎渊立刻露出一丝冷笑，手握着匕首凶狠的扑了上去。

看到这里，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叹息，星海城的人大都对澎渊没有什么好印象，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为赤峰帝国而战的本国人，只是他的实力确实更加强悍一些。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战斗将要结束的时候，雨冲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他大喝一声：“破体。”身上的海兽纹身闻声而动，发出炽烈的光芒，一只有如实质的雷光海兽咆哮着从他身上冲了出来，阵阵惊雷直冲云霄。澎渊也被这惊人的气势震慑，连忙抽身而退，可没想到雨冲还有后招，原本不能触碰到澎渊的错锋大剑从剑柄处应声而断，剑锋与剑柄之间连着一条细长的铁链，剑锋转了个弯裹挟着雷光向澎渊砸去。

错锋剑本来就剑柄极长，说是一把剑其实到更像是顶着非常大矛尖的长矛，这剑锋突然的变相让澎渊措手不及，任凭身体怎么施展逐幽步都无法完全躲过，只能是尽量减少受创点。

锋锐的剑锋破水而过，割破了澎渊大半的黑袍，去势不减，又从澎渊的尾鳍上刮下了一大片鳞片，伤口处一片焦黑，倒是连止血药都省了。

雨冲见状乘胜追击，恢复了整体的错锋剑向着身体还没恢复平衡的澎渊就刺了过去。这时，看似毫无抵抗能力的澎渊不躲不闪，勉强在面前支起一面水盾，薄薄的嘴唇煽动着，发出鬼哭一般的歌声。

诡异的鬼哭声并没有多响亮，却极具穿透力，围观的人群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颤抖，深入灵魂层面的战栗让他们心神不宁，鲲澈只觉得眼前发黑，幽怨凄凉的歌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仇恨和不甘，充斥着怨恨的幽灵仿佛伸出枯瘦的鬼爪，要将他拉入地狱。鲲澈咬了咬舌尖，强行安定心神，回到现实，身边的雨落紧紧拉着她的手，俊俏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鲲澈将雨落揽入怀中，给她一些安抚，这澎渊的歌声非常邪门，已经隐隐能够对敌人进行影响。

场外的人尚且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更别说决斗中的雨冲了。错锋大剑在雨冲的操控下已经击碎了澎渊仓促凝聚的水盾，眼看就要斩杀澎渊，自己却好像瞬间陷入了深渊，无数恶灵在他身边盘旋，抓狂的诉说着自己的冤屈，让雨冲觉得头都要炸裂开来。他无力继续战斗，错锋剑脱手而出，身上的雷光盲目的闪耀着，已经无法锁定敌人的所在。

澎渊看到了机会，无声无息的接近雨冲，墨绿色的匕首下一秒就要划破雨冲的胸膛。

“叮”。一把破旧的制式砍刀白练般的闪了出来，撞飞了澎渊的匕首，身穿鱼皮软甲的人鱼少年挺身而出，护住了错乱中的雨冲。

“星宇！”原本已经绝望的鲲澈惊喜的望着来人，连忙冲上去扶起了昏迷不醒的雨冲。

“哈哈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星海皇室果然名不虚传，连决斗都要插手。”一击不成的澎渊脸上刻满了怨毒，嘴里却大笑着讥讽来人。

周围响起了议论声，决斗决不允许人插手，这是自古的惯例，胜者随意生杀，败者任人宰割，虽然大家不喜欢澎渊，但是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别人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可我却在海匪的巢穴中闻到过你嘴里的恶臭，不知道这万千同胞熬来的邪药是不是可口。”星宇目眦尽裂，砍刀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决斗除了武器不能借助外物，你做了什么别逼我说的太明白。”

澎渊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这些少年中会有人有如此实力，而且能分辨出他服用了鱼喉膏，当下哼了一声，退了下去。锋皇旭心情大好，迎下得胜归来的澎渊，将自己的黄金大氅披在了他破碎的黑袍上。

鲲澈三人连忙查看雨冲的伤势，雨冲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受了极重的精神冲击，一直昏迷不醒，只好送出海神广场，放弃了律试。安顿好一切后，星宇不再停留，只是走之前郑重的对鲲澈说：“这个澎渊不简单，他不但服用了鱼喉膏，似乎还有其他增幅，你一定要小心，音试过后，我必杀他。”

鲲澈心头震动，这澎渊的实力强悍果然是有猫腻，只是鱼喉膏这东西服用过后查证非常困难，也不知道星宇是如何分辨的，而澎渊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服用鱼喉膏，定是有所图谋，他看着洋洋得意的澎渊，心下感叹，这星海音试的水，似乎越来越浑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