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石 第二十一章 纵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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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纪委小王又通知张从军过去，只是语气不像昨天那样生硬，询问地点也改在执法监察室办公室。

小王客气地给李从军泡了一杯茶，毛庆国副书记和张朝明主任也进来要张从军好好想想，他们已反复询问过李长生和耳子村的支部书记和村长都说没有领过这么大的一笔钱，你要好好回忆一下，这笔钱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从军无奈地苦笑起来，告诉毛副书记，他还是昨天那句话，那么大一笔钱他们怎么会没有印象？请县纪委领导查一下乡财政的帐目，村长杨明秋是不是打得有这样一张领条？

毛副书记肯定地答复：有。

对啦，那你们去问一下杨明秋这张领条是不是他本人打的。

毛副书记肯定地答复说杨明秋也承认是他本人打的，但就是没有印象领过这笔钱。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面对这样的无奈之徒张从军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只能保持沉默，反正自己问心无愧，毛副书记也显得无可奈何，只得又去找李长生和支部书记王朝春和村长杨明秋做工作，反复向三人讲其中的厉害关系。

第三天下午，毛副书记终于面露喜色地通知张从军，那八十万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三人同时想起来了，说他们领到了这笔钱并且用来还了别人的帐。

听闻消息张从军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想这些人简直就是人渣，是势利眼，在阴山乡当乡长的时候把自己尊敬得像亲爹一样，如今自己调离阴山乡就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诬告陷害人。

他想起了耳子村的书记王朝春和村长杨明秋，曾诈骗一外地老板的钱，后来这个老板觉得有问题，便将其告到警署经侦科。经侦科的干警准备将二人抓捕归案时，两人求爹爹告奶奶地央求张从军为其担保，表示一定在规定的时限内将诈骗的钱还给对方，张从军考虑到两人都是阴山乡的村干部，出了这样的事影响不好，便向经侦科的领导作保才将二人保下来，如今还与李长生狼狈为奸，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真是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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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生反映的问题已经调查清楚，宁昌县纪委派去查帐的工作组也回来了。

县纪委领导将两个工作组的情况进行了汇总，查帐组已查清李长生的通村公路工程款其实已经支付清楚，只余下两万元的质量保证金，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还有一百多万资金不知去向。

按照纪委领导的批示要求张从军个人与李老板经济上的往来要在规定的时限内了断。

解铃还需系铃人，张从军从朋友处借来了两万元，找到阴山乡老书记卢昌明，李长生是卢昌明的亲戚，他铁了心要整人，这件事情只有请卢昌明出面才能摆平，张从军将钱交给卢昌明，请卢昌明出面还给李长生，还款时请李长生打一张还款单据交县纪委作证。他对卢昌明说，幸好当时由你出面，有你在场，否则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卢昌明还是过去一贯的作风，答应这件事包在他身上，第二天卢昌明就将李长生打的还款单据交到了张从军手中，张从军将单据交给了县纪委的张德明主任。

从张主任办公室出来，张从军感到一阵恶心，他知道事情不会那么轻易结束，每年纪委都下有一定的任务，必须查办多少案子是有规定的，纪委这次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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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不出张从军所料，虽然李长生所举报的问题一一澄清，但乡上财务管理混乱，把买葱的钱用来打酱油，没有做到专款专用，作为乡长还经手大额现金，党委政府工作一把抓，一手遮天，这些都成了罪。

他记得那次财务人员邓明清从银行把预算要支付给群众的水改旱补偿款取出来，钱付到一半邓明清家中有事便把钱交给张从军代付，虽然帐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这也成了他的罪证。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他想起了鱼，一条被渔夫捕捞上岸的鱼，是放生还是带回家宰杀都在渔夫一念之间；他像一块被摆放在案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他想起那个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成语。

他对自己的命运马不实在，便返回毛副书记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问毛副书记：“毛书记，眼下我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是回牦牛乡工作，还是等候你们的处理？”，毛书记毫不犹豫地答复他，不要有思想压力和包袱，你还是回牦牛乡，该抓的工作还得好好抓起来，至于你的问题，要相信组织，组织会给予客观公正的处理。

听了毛副书记的话，他不安的内心总算有那么一丝丝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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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决定很快下来了，根据张从军在阴山乡财务管理混乱，财政所长经手大额现金所犯下的错误，按照有关规定经县纪委常委会讨论并报县委常委会通过给予张从军党内警告处分。

收到处分决定那天，张从军在乡上值班，这也许是命吧，他想。别人的日子越过越好，他却越过越糟，书记县长的承诺不但没有兑现，到牦牛乡后还背上了这样一个处分，县领导更有理由把他往更偏远的地方调，再调就只有到村上工作了，整个县恐怕没有比牦牛乡更远的地方了吧。

他找了两瓶酒，约几个值班的同事一起喝。

酒，是个好东啊。兄弟相逢得喝酒、朋友相聚得喝酒，客人登门拜访得喝酒，同事欢聚得喝酒，工作检查得喝酒，生意来往得喝酒，亲友走动得送酒，孤独寂寞的老人爱喝酒，青春靓丽的青年男女常醉酒，甚至不谙世事的小朋友也好奇地偷偷用手指攥酒来舔一舔，每个人喝酒时的心情都不一样，他此刻是怀着极度悲哀的心情喝的酒。

他想起了曹操的《短歌行》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诗，同事开导他，他苦笑一阵，不知不觉醉在深山里，他的四周是一座又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的上面有数不清的星星在眨巴着眼似乎在嘲笑他：啊，张从军，你一生都在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结果如何？是梦想将你一步步引到我们脚下，如今你被群山环抱，看你孤独的身影还能为梦想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