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石 第十七章 换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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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过后，天气渐渐凉爽起来，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山岗田野疲倦地吸着过剩的雨水，实在无力承载与背负的雨水顺着低矮的沟壑汇集成涓涓细流淌进汹涌澎湃的雅砻江向南奔流。张从军独自一人驱车从宁昌县城出发，沿牦牛山公路向西飞奔，他用点火器燃起一支烟，左脚在刹车与油门之间频繁活动，上个月到藏东协调一起阴山乡村民打工与工头纠纷的事情来回奔波三千多公里，每天平均跑五百公里，晚上睡觉时感觉到右脚酸疼难忍，好在一路迷人的草原风光让人忘却旅途的辛劳。

新铺的柏油路跑起来让人心情舒畅，同行的办公室主任李云又是个健谈的人，一见草原风光总是唏嘘不已，据说唐僧到西天取经的路上要是没有猪八戒相伴不知有多少烦闷？有办公室主任小李相伴不断感慨祖国的大好河山，至少可以驱赶路途的孤寂。

他打着转向灯凭着娴熟的技巧超过一辆辆卡车轿车，即使弯多路急的地方也不放过，将教练“宁停三分也不抢一秒”的话忘到九霄云外，自负地快速翻越瓦屋山来到雅砻江畔，沿江向南，阴山乡村民叫苦不迭的公路正在抢铺油路，有些地方正在抢修，但已勉强能快速通过。

接到县委干部干过组的电话通知，他有些迫不及待，一定要在考察组到来之前赶到阴山乡，一想到即将离开步履艰难的阴山乡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

如果你是聪明的人就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鼻子敏感地嗅到猎物异样的味道，然后想方设法、锲而不舍地长途奔袭，捕捉理想的猎物，而他的猎物早在两年前就就已锁定，县委王南山书记派人与他谈话时就已做出过承诺。

雨中的阴山乡，静谧而安详，此刻他心中没有一丝烦恼与忧愁，没有昔日的痛楚与委曲，听着车窗外的雨声，似乎沉浸在沿途黄果兰与秋桂花的香气里，公鸡在路旁扇动翅膀雄壮地高歌，黑犬在屋檐下充满激情地狂吠，麻雀飞到电线杆上静静地沐浴，雅砻江畔一片温润，厚厚的云层夹着雨的讯息，锦屏山的山腰飘着一条洁白的云带，对于崇尚自然与简朴的张从军来说，也许这里是个不错的工作地方，但人生苦短，他怎么能够在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他应该还有更大的作为，还能做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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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从军到阴山乡不久县委干部考察组在县人大杨德明副主任带队下来到了阴山乡，考察组成员由县纪委和组织部的工作人员组成。

杨副主任将乡上的干部职工召集起来开会，会上介绍了考察组成员，通报了县委的考察意图，县委将利用这次乡镇换届选举的有利契机选好配强乡镇领导班子及成员，杨副主任宣布了乡镇领导班子任职资格条件，按照考察组宣布的任职资格条件当场进行了民主推荐并进行个别谈话。

会议结束后杨副主任单独找张从军谈话，他带着赞赏目光表扬张从军：“不错，张乡长，你到阴山乡工作近三年来干了不少实事，修了办公大楼，改善了干部职工的工作生活条件；给全乡四个村都修了通村公路；解决了老百姓出行难的问题；寻找新的水源，与电站协调解决群众的吃水困难；还想方设想协调解决群众与电站的各种矛盾纠纷，维护了全乡的社会稳定；一件件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大事，干部职工和群众对你的评价都很高”。

张从军则苦笑着对杨主任说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他只向杨主任提一个简单的要求那就是调回机关工作。他向杨副主任兜底，两年前县委王书记书记派人找他谈话时就做出过承诺，到阴山乡过渡两年，两年后就调回机关工作。

杨副主任表示这个要求回去后一定向县委汇报，至于怎么安排那是县委统筹考虑的事情，不是他们考察组能够决定的事情。

“你在阴山乡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想必这儿的群众舍不得你离开你吧”，杨副主任半开玩笑地提醒张从军。

张从军听出了杨副主任的弦外之音，表示自己确实不想继续在这里工作，强调说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工作的时间长了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长期在一个地方工作，有人肯定说你好但也有人会说你坏，只要有百分之六十的人说你好你已经是一个好人，何况在工作中他也得罪了一些人，继续在阴山乡工作不利于推进工作的正常开展。杨副主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表示回去后将这些意见一并向县委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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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考察组走了，乡上的干部职工纷纷猜测每个人的去向，哪些人将离开阴山乡，哪些人将继续留在阴山乡工作，面对干部职工的这种思想变化，张从军召集会议强调当前虽然处在一个敏感区，但每个人都不应该放下手头的工作，每个人的去留问题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得服从组织安排，大家在一起工作是一种缘分，在特殊的时期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团结起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张从军虽然口头上这样要求大家，但他自己也静不下心来，最好的结局就是县委王书记兑现当初的承诺，将自己调回机关，最坏的打算就是他将继续留在阴山乡工作。

听杨副主任的意思好像干部职工都在极力推荐他当阴山乡书记，这可怎么办呵？

乡上欠下那么大一笔债务，陈县长表态每年只解决十万元办公楼建设缺口资金，建房老板虽是熟人拖的时间长了肯定不干，到时大家撕破脸就会非常难堪，怎么能够说服别人呢？还有那个落选的刘长顺时不时地打电话骚扰，更可恶的是前些天那位喝醉了酒的组长田修明转为堵路被公安机关拘留了七天，虽然他的家人表面不说但他父亲那种怨恨的目光显然是把帐记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些张从军就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人啊有时根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他又想起自己就像老家山沟里那一颗颗的漂石，一旦被巨大的山洪卷起让你呆在哪个地方你就得乖乖地呆在那儿，也许十年八年，也许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