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石 第十二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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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上午，张从军回城里参加县上召开的一个会议，他想顺便在城里休息两天再回阴山乡。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星期六早晨天刚放亮就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每天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这是宁昌县委县政府对每一个正科级干部的要求，电话费不报一分，但必须得保持电话畅通，这是一种责任和担当。

一看是卢昌明的来电，张从军不敢怠慢，他担心阴山乡又有了什么急事，弄得卢昌明一大早就打来电话。

卢昌明书记比张从军小两岁，平时都尊称张从军为“张哥”，这不仅是指张从军在县级机关呆过也在大乡大镇工作过，更多的意思是他们一起搭班子非常默契，彼此心照不宣。他同情张从军的遭遇，在言谈中流露出对他工作能力的钦佩和人品的点赞。卢昌明甚至当着众多干部职工的面说“张哥，你的人品是一流的，到技术监督局去检测都是免检产品”，这样的话听起来让人舒服，但张从军还是矜持地表示“哪里，哪里，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天底下哪有那样的人？”。

那么早打电话一定有什么急事吧，张从军下意识地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睡眼蒙胧地接听电话，“张哥，昨天我同一朋友引来的几个老板吃饭，这几个老板是做林子生意的，聊起阴山乡的树林，他们特别感兴趣，说今天一早进山看看，如果他们看得起，阴山乡的老百姓就要小发一笔啦，赶紧起来，我们在雅砻江酒店门口等你。”

有这样的好事？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这样的笨蛋前来投资？张从军头脑中还未清醒的意识因这个消息而变得兴奋起来，他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迅速穿上衣服裤子，胡乱洗了把脸便匆匆出门。

四月天的宁昌县城早已没有了寒意，拉客的三轮在大街上来来往往，清脆的铃声远远地传来消失在街面上空，推着鸡公车卖菜的老太吃力地推着车被张从军快速的脚步远远地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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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砻江酒店门口停着两台张从军从未见过的越野车，卢昌明在车旁向张从军招手，他加快脚步迅速向卢昌明所在的车靠拢，这时从酒店大厅走出四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卢昌明向他介绍这是张总那是王总反正四个人都是老总，他礼节性地与其逐一握手。

卢昌明的朋友他认识，叫王显亮，专做中介生意，一单生意做成从中提取抽成，什么样的门路都能养活人啊，只见王显亮从酒店大厅笑容可掬地向张从军走来，俨然一个高级干部向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办事员握手，这情景让张从军有些不快，他还是显得非常亲热的样子把手伸出去与对方握手。

打过招呼，卢昌明上了四位老板的车，张从军则钻进王显亮的车，他们沿着锦屏山电站专用公路风驰电掣般向阴山乡方向奔去。

一路上王显亮开着车眉飞色舞地向张从军介绍，前面那辆车叫路虎，是英国产的，价值一百七十万，这使张从军大吃一惊，看车型怎么都不像值那么多钱，外观看起来似乎很普通啊，张从军表示怀疑。

王显亮进一步介绍路虎车的绝妙，平路上看不出它有多大的威力，要是上了笔直的山路就知道它有多厉害了，而且如果在中途中遇到了障碍还能自动升降底盘穿越而过呢。

王显亮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将这辆路虎车说得神乎其神，张从军也只能勉强相信，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这辆车的特异功能。

开路虎车的几个老板来自内蒙，都是做煤矿生意发了财的，家中资产一两个亿，如今钱赚得差不多了，听说国家出了林权可以自由流转的政策，只要百分之八十的群众同意，集体林权可以自由流转，张总他们是专门来做林子生意的。

王显亮仿佛亲自到过几个老板家中做客似地如数家珍，跑生意的人一般口才都好，这也是一种职业病吧，张从军想。

树木杂草在车窗外飞速退去，远山的公路弯弯曲曲地盘绕在山坡上，一座高大的桥横跨远方将山与山连在一起，让人想起南斯拉夫那部著名的战争电影《桥》中那座场面壮观的桥，天空显得格外湛蓝，张从军觉得自己总是在别人的操控下生活，好像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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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进了阴山乡的地界，沿着新开挖的耳子村村道费力上山，铺天盖地的灰尘被激怒后遮挡住车窗的视线。

车到山顶，耳子村的王朝春书记和杨明秋村长早已等候在那儿，看来卢昌明书记提前做好了相关的安排。

他们随着张总一行下车在山梁上观察四周的林子，这样偏僻的地方买下这样一片林子不知有何用途？张从军感到十分困惑，卢昌明则口若悬河地介绍林子里的珍稀木材，生怕张总一行不感兴趣，而张总则像一匹吃了炒豆的马不停地放着响亮的屁在山路上转来转去，仿佛加快运动会帮助消化。

没有明确地表态，一行人匆匆忙忙下山。张从军还坐王显亮的车，耳子村的书记和村长也钻了进来，杨村长有些迫不及待地向王显亮打探消息，这单生意能做成吗？王显亮好像很有把握地说应该没有问题。

午饭安排在乡政府伙食团，喜欢面食的北方人到了南方也只能入乡随俗，张总一行吃米饭和砣砣肉还是显得那么津津有味，吃过饭张总向卢昌明表示如果耳子村百分之八十的村民签字按手印同意流转就可考虑买下那片林子。

听到张总的表态耳子村的王朝春和杨明秋胸脯拍得嘣嘣响，村民的工作包在他们身上，原本这样一片林子闲置在大山深处也没有多大价值，只要有人买村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只要你们能做通村民的工作，一周后就进城来协商林权转让的合同，张总撂下话匆匆上了路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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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春和杨明秋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出一个星期就走村串户带来了村民们的意见，血红的手印密密麻麻地按在歪歪扭扭的名字上，各家各户都是明事理的人签的字，杨村长自豪地向张总报告。

合同早已有转让的样本，价格在反复磋商中确定了下来，每亩二百八十元，林权证上的数字是一万亩，就按林权证上的面积付款，先预付百分之五十的林权转让款，等林权证过户到张总的名下后再付另外的百分之五十，一百四十万打在杨村长的帐上，王老板从中提走了百分之五的中介费。张从军感到十分困惑，不知内蒙的张总在深山里买下这样一片林子用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