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相遇

天色渐渐晦暗，慕思平的脚步也随之放缓，他看着人群渐少的街区，瞟了眼贝清莪。

自从来到震旦，他们一直在野外露宿，眼下还在城里，天黑之后该是要出城么？

贝清莪轻笑着，指了指北角。

嗯？那是？

一干人众，有男有女，老老少少，蛇鼠一窝...这个没有，只是慕思平从中看到一个明显的身影，那个集谜团与懵懂于一身的瘦弱身影——方非，尽管从侧面看去他的头发长成了刺猬或者是穿山甲。

“嘿~~”贝清莪冲他招手。

对面的邋遢道者却率先转过头，“嗯，这是...”简怀鲁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你们，是你们！”小度者第一句还算平淡，看到贝清莪后却明显激动起来，若不是身旁几个少年男女拉着，就直接冲了、上去。

贝清莪好似看明白方非的失态，她轻笑着，虚招着手，方非却是拿眼瞅着她，一阵发愣。

慕思平看到了简怀鲁一家还有旁人，他不好开口。

倒是申田田先凑上来，先看向慕思平，“你是那时候跟方非一起的孩子，这位姑娘是...”

贝清莪腼腆地笑笑，“我是他的点化人，我们游历到玉京，想去参加八非天试。”

“哦，哦。”申田田连连点头，贝清莪笑容牵强，慕思平面无表情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着少女，很明显的难处摆在这里。

初到震旦的道者，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难处。

申田田看了一眼丈夫，后者轻轻颔首。

“我做主了！接他们来玄武会馆！”申田田大手一挥，语气豪迈。

“女狼神还是这性子。”一个面容粗豪方脸鬣须的大汉回应。

简怀鲁走过去，拍拍慕思平肩膀，“一路上方非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一起来会馆，我们聊聊。”

“可是我还是得问，这对小夫妻又是哪的？”鬣须大汉又发问。

“不是那么回事，这是对点化人和度者。”方非轻声对他解释。

“蛤，度者，苍龙人？”大嗓门咆哮不停。

众人好整以暇地看向二人，等着回答。

慕思平左右看看，脸色微红，第一次感到窘迫；贝清莪左手弯曲，遮挡了半张面孔，神态倒是从容自若。

一旁一位稍显黝黑的少女拉拉大汉的衣角“爸爸，这么大嗓门，别人都给听去啦，不如去会馆里说。”

“对，今天都去玄武会馆。”简怀鲁冲他点头。

“先上你那去坐坐，”大汉也表示同意，“两位小友，我叫禹封城，苍龙人的甲士，苍龙人上一辈中少有不认得我的，以后多交际交际。”说着向慕思平伸出了手。

那只手宽阔肥厚，虎口和手指上生有厚厚的老茧。

慕思平伸出手，双掌交握。

一股略显霸道的元气绕过了慕思平手掌，环游了一圈，禹封城脸色却是一变。

“你不是苍龙人，也不像是白虎人，老烟鬼我知道，玄武人的元气和你也不像，朱雀人？”

简怀鲁看向贝清莪，后者站在方非旁边，听着方非一一介绍身边的小伙伴。索性开了口：“老甲鱼，是非定论，以后再说，先回去。”

玄冥城，正是华灯初上时候，符灯在道旁林立成排，雪白的符纸映出暖huang色的灯光，写满着长明符的符文，那纸却也被折成种种形状，宽圆扁方，毛羽林昆，上面还彩绘了花纹，上刻‘某某厂造’的字样，纸上的符字在白天吸足着光亮，晚上口贲吐着霞光，加上似真似幻的镜花符，红灯绿彩地，七色的宝光汇成了一片琉璃世界。

符灯纷纷飞上天际，有晚出的道者于灯间飞过，羽衣流光，长发飞舞，长灯围绕着他们旋转，忽拢忽合，构成一道明灭的长河。只是这黑夜，星辰如抖却浩瀚渺远，道者们起舞于空中，却是颇显寂寥，道者穿梭如游鱼，而这片光之海洋代表着他们的愿景或者诱惑，光与色与织与彩起伏交错，人处其中，就如那漫天的霞光，或起伏、或明亮、或沉没。

五轮明月天各一方，皓首争辉，却于真月初悬时，缓缓斗罢。

会馆处简怀鲁一家聚集在大厅，正和禹封城讨论着白天的新鲜事，方非却是走到后院，和贝清莪讨论着燕眉的事情。朱雀少女此时就靠在广木头，两眼紧闭着，气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可一直没有醒来，方非看到贝清莪活蹦乱跳的样子，急不可耐地问着，贝清莪则有问必答，同时安慰着小度者，同时探了探燕眉此时的情况，脸上忽喜忽忧，把个方非急得抓耳挠腮，却又只能硬生生等着。

“她倒是没事，修养个七天八天，有我在这调理，保管好起来。”贝清莪回应着。

“真的？？”方非险些一蹦三尺高。

“不过...”贝清莪沉吟，“虽说会醒，可难免会体虚，毕竟之前山都森林的封禁法阵对道者伤害太大了，加上之前对付大鹏受的伤...”

“那...那怎么办？”方非顿时心跳到嗓子眼。

“以后多找点补品咯。”贝清莪看他一眼，“像她这样的道者需要的补品都是很特殊的，比如朱雀道者普遍喜欢的蓖麻叶、梧桐子等等，但愿不会吃穷你。”

才想到欠了蛛仙子一大笔钱的方非耸拉下脑袋。

“好啦，打起精神来。”贝清莪拍拍他的后脑，“以后有的是机会，莫欺少年穷不是？等学会了抟炼，草药不是轻而易举？”

“嗯。”方非点点头，“谢谢。”

“这几天我留在这帮她调理，一旦她有什么情况来叫我。”贝清莪拍拍手，离开了。

方非转过头，看着燕眉轻蹙的眉头和睡颜，晃晃脑袋，躺下了。

竹椅上，很快传来轻鼾声。

慕思平盘膝坐在chuang上，开门声也没有惊动他。

开门人也显然意料到这种情况，在确认慕思平冥想后，又轻轻迈步出去。

“就没什么想说的？”在门关上的一刹，慕思平的声音适时响起。

“呼~我还以为...”贝清莪松了口气。

“刚才试着调动一下元气，比往常多了一倍有余。”慕思平看着她，直到贝清莪眼瞳中出现些许疑惑，才开了口。

“没想到你还有脸皮比城墙厚的时候，”慕思平罕见地笑着，“这样借托于简怀鲁一家的旅馆，白天也没见你多不好意思。”

贝清莪惊讶地望向他，继而低着头。

“不过至少不用露宿街头，”慕思平继续说着，“你...太狡猾。”慕思平半开玩笑半恶作剧似的盯着少女的脸，期待看到气急败坏或是恼羞成怒的表情来。

只是本不善言辞的他，在看到变得仿若冒出蒸气一般通红出现在对方脸上时，语气终究稍微收敛了一点儿。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轻叹。

只见少女取出一根试管样的东西，把上次买符笔用的yeti倒出，只见得管底朝上倒空了也只余下半块未合拢的紫色珠子在手心里。

“这是紫液金，震旦的通用货币，抟炼得来，只有这么半块了，可分五十粒。”少女的声音渐渐湮没到不可闻，慕思平气聚双耳，才勉强听清。

缺钱这么让人羞耻到无底洞的事情，能从少女身上说出已经是大毅力大勇气的行为了。

慕思平默然，想要道歉，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