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镜异侠传 第十二章、金木水火

久违的阳光懒懒地洒在山头里的一个个矮坟上，鹅黄色的光辉在静静地为他们哀悼。

青石镇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冷。

根据他们在方问天书房里找到的遗书所说，方霆继任问剑门的门主，而雾辰则因为年纪还小，希望他能够多多历练。

令素潭等人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不少，待他们调理好身子整顿一番后便告辞了。

此时，雾辰、云霏、星霭和小牙正坐在兰虚阁的院子中，小牙的伤口基本愈合了，只是她的脸依然苍白，气血不足。

“这个世间如同这个天下也为三分。”云霏将当初自己体内力量复苏时所看到的记忆娓娓道来：“我们生活的这个国度是为凡界，另外的二界为仙界和妖界。自开天辟地后，随着凡界诞生的还有一面镜子——曈阳。万物混沌之初，黑暗和邪恶的物质多得超乎想象，仙界为了镇压这些负面的物质便制造了充满刚阳之气的曈阳镜。当这个世界逐渐形成的时候，正与负已经相当，然而曈阳的力量过于强大，仙界决定将镜子的一半力量抽离出来变成两个镜灵守护镜子。我的记忆就到此截住了。”他呷了一口茶。

原来拥有异相的不止雾辰一个，他觉得有种莫名的安慰。

“然后云霏就一夜白了头。”小牙抿嘴窃笑。

云霏瞪了她一眼。

“两个镜灵分别为一男一女——他们分别是云清子和莲知子。”星霭接住云霏的话继续说。“后来他们相爱了，莲知子嫌仙界太闷便怂恿云清子下凡游玩，云清子拗不过她，两人就偷偷下凡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在黑暗中总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雾辰也说出那晚看到的记忆。云霏摇摇扇子沉思道：“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那人影的身份，但是可以猜到的是我们身上的力量可能来自曈阳，我的力量属木，星霭的属金，而你的则属火，由此可见我们彼此的力量是相生相克，互相平衡的。看来只要找到最后一个人就可以了解那段完整的历史了。”

“不是最后两个人吗？”雾辰有点不解。

云霏和星霭相视一眼，“还有一个也在这里。”云霏把头偏过别处。

“是谁？”

“喏。”他指了指旁边的人儿。

雾辰顿了顿，试探道，“小牙吗？”

小牙浅浅一笑，眉梢眼角弯弯得彷如天上的月儿。“是的，只是我貌似没有力量。”

“有也不一定是好事。”星霭蹙着眉头看看小牙，淡淡的温柔在他的眼中流转。

“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在她七、八岁那年，有一天晚上她蓝光缠身，头痛欲裂而晕倒，待她醒来后就说自己梦见一些模糊的片段。当时我们不以为然，直到我和星霭发生相同的事之后才明白小牙也跟我们一样，不过她却没有任何异能，远古的记忆异常模糊。”云霏看看小牙，“或许我们能相遇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股力量吧。”他不禁苦笑。

凡事必有因，雾辰开始相信小牙来到问剑门绝非偶然，冥冥中有一条他们看不见的线正在牵引着他们。“为什么我们要背负着这些力量？”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熠熠生辉的银丝轻轻地抚过云霏俊逸的脸孔。“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就看你如何选择了。云霏白天说的话令雾辰一夜未眠。他披上一件柔软的外衣走到以前种着极乐之花的地方，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已经变硬的泥土轻轻叹息。他又想起多日前那位流浪汉的预言，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方问天惨死的情形盘踞在他的脑海中不能消散。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方问天的亲骨肉可是他对他视如己出，毫无保留地教自己剑法。往日愉快的、难过的时光浮现在他眼前。

“幽凝宫！”雾辰低头紧紧地握着拳，杀意倾泻而出。

“人生苦短，珍惜眼前！”熟悉的声音掠过雾辰的耳边，他抬起头，恍惚间又看到那威严挺拔的身影，如梦如幻。“爹？”他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

突然间，雾辰微微一笑。他双膝跪下，向着方问天消失的方向叩头。“孩儿谨遵爹的教诲。有生之年孩儿未能尽孝，只能待来生再续父子之缘了！”

他似乎听到了风中带笑。

“再见了，爹。”他双眼泛红。

再见了。

“云霏，你说他会跟我们走吗？”小牙在门边频频回头。今天，他们开始上路，回去蟠莲镇。

“那你希望他跟我们走吗？”云霏眉梢一挑。

“我不希望他为复仇而活。”小牙的脸蛋微微发红。

他笑着摇摇扇子。

“二师兄！二师兄！”莫宁喘着粗气追上雾辰。他上气不接下气，举着一把用布裹着的剑，“听说二师兄要离开问剑门，莫宁是特意来践行的。这把剑就当是践行的礼物，请二师兄收下！”

雾辰的剑在跟雪轩对战的时候被打断了，“这不是爹送给你的剑吗？莫师弟还是好好保管吧。”

“自古好剑赠英雄，莫宁觉得只有二师兄能配上这把‘留情’。”

“‘留情’”，雾辰沉吟一下，便接过莫宁的剑，“二师兄在此谢过！对了，门中的侍女家丁无一生还吗？”

“有几个侍女和陈师兄失踪了，生死未卜。”雾辰点点头，向莫宁别过。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雾辰微微笑起。

小牙笑靥如花，云霏自信地对她使使眼色。星霭也淡淡一笑说：“走吧。”

从青石镇到蟠莲镇大概需要走三、四天，骑马的话只需一天。不过他们却选择步行且要花十天时间的山路，怕的是在邪教会在中途拦截挑事。

入夜后的山林更加寒风飒飒，鬼影幢幢的林间有一座火光绰绰、年久失修的古庙，庙里的几个裹着脑袋、衣着破旧的村民正围绕火堆而坐，他们虽然满脸污泥，但是若仔细看必定会发现他们的眉目里隐约透着英气。

“我总觉得除了刘大娘，问剑门里还有其他幽凝宫的内奸。就以其余的弟子被点穴看来，我不认为以刘大娘的武功有这样的能耐。这个内奸除了武功高强，其地位在问剑门中应该不低。”云霏用枯枝挑了挑火堆。“最重要的是，我认为杀害方门主的凶手也有可能不是人……”他瞄了瞄眼脸垂下的雾辰，担心会令他想起不快的事。

“以他们的能力，颠覆整个武林不是难事。”星霭闭上眼睛，“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云霏想了想，轻轻地挑起嘴角，神秘地看着雾辰和星霭吐出两个字：“谈判。”话毕，他们感到疑惑，云霏补充说：“因为他们创造了条件。”

“那青石镇的人们就是一个下马威吗？”雾辰的语气很轻淡，却字字如断金。

“算是吧……”

他们似乎又闻到了那一股的腥气。

“好冷……”小牙躺在一旁喃喃低语，她双眼紧闭，脸色潮红。三个少年这才发现小牙一直没说过话。“冷……”她呼着粗气，有气无力地嘟囔。

雾辰大步走过去，他的指尖才刚一碰到小牙的外衣就感觉到了她升高的体温，他马上用手背摸摸她的额头，滚烫烫的热量顿时袭来。

“她在发高烧，一定是这几天跟着我们风餐露宿，感染了风寒……”他慢慢地把小牙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好让她离火堆更近些。他们都把身上的外衣披到小牙的身上。星霭将弄湿的布条放在她的额上。

火光把小牙的脸蛋映照得更红了。

“下山后我们先找条村子休息下吧，好让小牙调养下身体。”

山中的夜是恐怖的。狂风肆意吹打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犹如因饥饿而凄惨嘶吼着的野兽，夜的寂静都被这些心悸的声音破碎了。

小牙不安地蜷缩着，云霏和雾辰背靠着枯草坐着而睡，星霭则靠着门边抱胸而坐，一个半人高的大竹篓放在他身旁。三个少年轮流守夜。

在山的另一边，有两排星星点点的火光井然有序地在黑魆魆的山路上前行，他们个个脸戴面具，身穿黑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他们的面具上涂着五彩斑斓的颜料，眼睛处的两个黑洞深不见底，在星星火光的衬托下尤为诡异，似乎他们的脸皮早已被割下，这个面具才是真真正正刻在面部的脸。

当他们走到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时，他们把火把插到地上，众人围成一圈。其中有一个人走到圈的中央开始喃喃地念着一种不知名的语言，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其他人也开始绕着这个圈慢慢地手舞足蹈地走动，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是他们似乎很兴奋。

不一会儿，他们无视那怒号的寒风一同鬼哭狼嚎地吟唱着。

星霭的耳朵动了动，他警觉地凝神静听然后把云霏和雾辰拍醒了。星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会意地静静细听。诡异的声音断断续续，云霏和星霭决定出去探究一番，留下雾辰看着小牙。

他们俩屏息匍匐探路，星霭紧握着大剑不敢有一丝松懈。

隐隐约约的吟唱声伴随着风声回荡显得更为清晰了。他们循着声音的源头找到了那一圈火光。站在中央的人依然吟唱不断，不过其他人却俯首伏在地上。

估计那是一种祈祷的仪式，云霏心想。为免惹麻烦，他们俩对视一眼，云霏做了个“撤”的手势。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那诡异的面具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桀桀桀……”没有人清楚在面具下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

雾辰轻轻地为小牙拭去脸上的汗水，他摸了摸她右脸颊的疤痕，如果没有了这个她必定是一个容颜清丽的女子，如果她身上没有背负着跟他们一样的力量或许他们就不会相遇了吧？雾辰苦笑。

天一亮，他们立即下山，星霭背着小牙走在最前。

或许他们真的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在山脚不远处有一条颇为繁华的村庄，每家每户的外墙都用青石堆砌，大街宽敞笔直，俨然是一个小镇。

“老板，有大点的房间吗？”他们选了一间最近村口的客栈，客栈里几个正在喝茶的村民转头看了看他们，接着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

“有有！”老板笑眯眯地拿着算盘说，“你们要几间？”

云霏想了想，“一间。”

老板有点诧异地看看这三男一女，继续笑眯眯地卖弄口舌：“各位要两间如何？毕竟有姑娘在住同一间不太方便。这样吧，其中一间我只收一半价钱，如何？”

“就一间。我们是兄妹，老板不必担心太多。”

“好好。”

“顺便拿些退烧的药来。”云霏给了几个碎银。

老板当即眉开眼笑，他转头吩咐其他小二去张罗。小二带着他们上楼，用木板做的楼梯散发着腐朽的气味，每走一步就咯吱作响。

“哎？这村子还有外人来了啊？”一个道士模样的少年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四个外来之客。“居然还是住在我隔壁，真是缘分！”他笑了笑，脸上浮现两个大大的酒窝。

雾辰瞄了瞄少年身后的破旧包袱，若有所思。

“兄台也是路经此地吗？”云霏礼貌回应。

“别喊我兄台，贫道乃是一位道长。”小道士一本正经地说。“住在贫道隔壁是一种缘分，贫道赠各位两道符，希望能保佑给位平安。”他煞有介事地塞了两道黄符给雾辰。“贫道不打搅各位休息了。”说完他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真是一个怪人，他们心想。雾辰把黄符藏到内衣中。

老板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进来，“各位客官，村子里一入夜是不准外出的，这是村里唯一的规矩，望各位客官注意注意。”

“我们明白了。”

等老板走后，云霏坏笑地把药捧到床边，“这丫头平时这么爱捉弄我们，是时候好好地伺候她一番了。嘿嘿嘿。”他捏着小牙的鼻子准备灌药。

星霭捉住云霏的手，“还是让我来吧。”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说说而已，不要太认真。哎，有星霭在，想碰小牙一根头发是不可能的。”

星霭装作没有听见云霏说的话。

“雾辰啊，以后你要习惯在刚阳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少女心的星霭呀。”

“咳咳……”星霭佯作咳嗽。

雾辰和云霏不约而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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