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种非凡 第十章：姑娘要走，像流氓一样打一架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李新雨的脸上，昨天她和凭凡聊到极晚，坐在阳台上用那个笔记本交流，看北京城一城灯火，直到意识渐渐迷离睡着了，她醒来发现她昨夜竟是靠着凭凡在阳台上睡着了，她看着闭着眼睛睡着了的凭凡，意识到昨天这家伙为了让自己靠得舒服些竟是一夜都没有动过。

凭凡睁开眼，冲她笑了笑，今天起得有些晚，凭凡只好下楼买早点。

餐桌上有些沉默，可能是昨天说了太多的话今天不知该聊些什么，李新雨咬着油条看着桌对面的人，却再也感受不到昨天那种铺天盖地的神识，似乎那条巨大的地灵巨龙和足够点燃一座城的金色线条都是一场梦。

这个世界对我还不算太差，李新雨想，起码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过得很开心，看到了很多风景，只是还是有很多遗憾啊。那遗憾到底是什么呢，李新雨仔细地想，在啃到第二根油条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于是将油条咽下去挑了挑眉，明媚的笑起来。

凭凡听到门铃声，从餐桌上站起来，走到防盗门边。“你是谁？”凭凡打开防盗门，看着门外一身白衣的中年大叔，中年大叔三十余岁，长得很帅自有一种古时文人墨客的飘逸美感。

“我是剑阁的吴一笑，我来接师妹离开。”中年大叔说道。

凭凡想到李新雨再也不能说话，有些尴尬，或者说愧疚。“对不起。”凭凡说道。

“你的却对不起她。”中年大叔说道，“我要和你单独聊聊。”

两个人走出房间站在公寓楼的过道上。

“小师妹是我养大的。”中年男人说道。我就像是她的父亲一样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天启，她的梦。她说她想在死前去人间看看，看看梦中的人，于是她来到人间找你。除了她重伤的那一天，每天她都会给我写信用秘书传到剑阁，所以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尊重她想来人间的决定，但是现在她该离开了。”

“能不走吗？”

“不能”

“剑阁很危险，打仗的时候会死很多人。”

“可是她来找你只过了三天便受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我认为她的天启中，她会死和你有很多关系。”

“这只是怀疑。”凭凡辩驳道

“怀疑就足够了，我不怀疑你的心意，但我希望你尊重事实和她的意愿。”中年男人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然后递给凭凡一只，

“谢谢，我不抽烟。”凭凡低下头，认真的思考男人的话。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感到很不甘心。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虽然小师妹下山是自愿的，帮助你是自愿的，她的伤也不能完全怪你，但是，，，”男人突然一拳打到凭凡的小腹上“我还是很想揍你一顿啊。”

凭凡的小腹被击中，不是躲不开，而是没有去躲，凭凡捂着小腹闷哼一声，然后还手一拳打在中年大叔吴一笑的腰上把他打了个趔趄。

吴一笑又扇了凭凡一巴掌，凭凡又踹了吴一笑一脚。

两个男人都是很有个性的人，他们沉默着在公寓楼八楼的过道里互相揍着对方。没有用任何格斗技巧，没有用任何真元武器，只是像街头流氓一样打着架。

凭凡被踹倒，他直接像流氓打架一样抱住中年大叔吴一笑的腿把他也带倒，两个人在楼道上滚来滚去拳打脚踢。

突然两个人都停下来，因为他们挡到别人的路了。一个大妈拎着两单篮子蔬菜站在过道里过不去。

两个人滚到一边，给大妈让道。大妈拎着两篮菜从两人中间穿过，像拎着两个大战锤。

大妈走过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要扭打到一起，却发现大妈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热闹。于是两个人再也不动手，靠着两边的墙坐着。大妈见两个人不会再打起来了，有些意兴阑珊，从篮子里摸出根黄瓜搁在两人旁边。用长辈训晚辈的口气教育“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打架，吃根黄瓜冷静冷静。”然后转身潇洒离去。留下两个相视无语的男人。

吴一笑从兜里摸出烟，有些皱但并不在意，刚点上一根且被対面的凭凡抢过去叼到嘴里。

“你不是不抽烟吗？”

“我有个朋友住楼下，他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抽烟，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样心情会好很多。”凭凡被烟呛得有些咳嗽“我想试试。”

“李新雨我必须带走，你也必须尊重她的意愿。”

“我明白。”

“那你决定怎么做？”

“剑阁开战之日，我会去看着。”

“好”吴一笑对凭凡的回答很满意，拍拍腿上的灰站起来，从地上捡起那根黄瓜，掰成两半递给凭凡一半。

凭凡和吴一笑灰头土脸，一身烟味的叼着黄瓜走回家。

李新雨有些想笑，却能猜到为什么两个人灰头土脸，又有些想哭。

离别啊，终将到来。吴一笑走出防盗门，给他们俩留出一点时间。

“保重。”凭凡有些不适应这种分别的场景，可能会再见也可能会是永别。他想了半天，挤出这一句话。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地，不熟练的，蜻蜓点水的在凭凡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离开。

姑娘走了。可能会死去，在十二月的冬风里，在李新雨天启中死亡的预言里，凭凡很冷。所以他要喝些酒暖一暖再做打算。

五天后，楼下收水电的居委会大妈终于敲开了凭凡的房门，来开门的却是王囧，居委会大妈扫视房间，目瞪口呆，房间里全部是空酒瓶子，又白酒的，有啤酒的，还有很多快餐盒子凌乱的被扔到地上，大妈声音不自然的问，“凭凡这孩子怎么了？把家里搞成垃圾堆似得。”

“好像是失恋了，”王囧把桌子上放着的半杯酸奶喝完，有些郁闷的说“他说他就是个垃圾，连喜欢的女生都留不住，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堆里。”

居委会大妈收清了水电费，问王囧“他说他是是垃圾，那你是什么？”

“收垃圾的呗，我不放心怕他把身体喝坏了，来看看他。”

凭凡一个人在卧室里把房门锁死没有听见门外王囧和居委会大妈的对话。他的身前放着很多白酒的空瓶子，他的脸有些红，这是他尝试控制体内强大真元的第六十四次失败了，没失败一次，他就喝一瓶酒。在这五天里，他尝试着想控制身体内惊人的真元却绝望的得出结论。如此数量的真元，如果一点一点输出，那么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如果不顾身体承受大量输出，他撑不过三分钟就会死亡。

凭凡有些沮丧，但并不灰心，开始回忆过往回忆四年前他踏上修行道路，希望从其中找到些什么。

四年前，凭凡大二，在一次突发性昏迷后，去医院检查。那个胖胖的和善的医生问凭凡，

“你的家长呢？”

“我是孤儿。”

“单位领导呢。”

“我是在校大学生。”

医生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凭凡终于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血癌晚期。医生说要不要住院，凭凡说不要。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接受现实，或者说是无可奈何的接受现实。他买了份保险，人生事故险，然后登上了某量去四川蜀地的大巴，他想伪装一场登山坠落事故骗保。

保险的受益人是北京三环的华安福利院，就是收养凭凡长大并且给他提供贷款上大学的福利院。

人固有一死，死要创造价值。这符合凭凡的道理。

但凭凡很难过，因为面对死亡，人类总是无奈而恐惧的，他意志消沉。坐在大巴的后座上昏昏欲睡。

大巴上标准座位有54乘，然而这一趟只拉了二十几人，都坐在前排看窗外的风景。大巴在四川蜀地围着盘山公路爬行，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周围悬崖叠立，盘山公路下是万丈深渊。

突然，车子剧烈摇晃，由于故障导致驾驶员操作失误摇摇晃晃向悬崖下开去，驾驶员赶紧拉动手刹。但车子因为惯性还是向悬崖下栽去。车子再次剧烈摇晃，凭凡被抛起来，头撞到前排的座椅上，车中一片惊呼，哭爹喊娘。

车子出了车祸冲出了道路，冲下了悬崖，但很辛运的是车子并没有摔下去，而是被悬崖边的一颗老树和车刹卡死车轮的巨大摩擦力卡在悬崖上，半悬于空中坐在前排的乘客可已从窗户看到车下的云雾。

劫后余生的欣喜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表现出来。

凭凡看见后车窗开着，从窗外可以看见陆地看见盘山公路，他挣扎的站起来准备从窗户里跳出去。然而他刚一动步，车子就剧烈的摇晃，前排的人开始惊恐的叫喊，“你别动，你是可以跳出去，你一跳出去我们剩下的都得死。”

凭凡停住脚步，莫名其妙的冷静，可能是直到死亡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你知道阎王要你三更死，二更无常就来勾魂了时你并不会害怕一样。在之前从平凡的二十年里，他除了成绩好拿了奖学金再无特点，从未像今天一样如此重要。

凭凡的物理很好，很容易判断车子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而自己就是平衡中最重要得着力点，一旦自己改变，平衡将会打破。他能在车子栽下悬崖前从车窗中跳下去，但是车中的平衡会被瞬间打破，车里剩下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人命很贵，超越很多东西，这符合凭凡的道理。于是凭凡举起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而冷静“我不动，你们全部听我指挥，一个一个从哪边走过来。那个秃头大叔你先走，靠右边扶手走，脚步要轻。”

车中前排的人被少年的镇定和勇气所感染，在凭凡的指挥下，一个又一个爬出车窗，最后连受了重伤的司机都被抬着送出去，在这个过程中，凭凡微微的调整脚步，心跳跳得很快，他计算这车子的重心，凭借着自己的体重让车子更加平稳，微微发抖，似乎在刀尖上跳舞。

前排还有最后一个人，那名乘客是一名中年人，站在车厢的阴影里，他站得笔直像一名军人。最后一个走向车窗，笔挺的黑西装上插着三只钢笔，他走到车窗前，却不跳出去，而是回头很认真的看向凭凡。沉默着。

外面的人焦急的喊，“快出来啊。”’他们为车内少年的勇敢而感动，为整个车厢中的团结互助而感动，在这一刻，他们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的活下来。

最后一名乘客神色有些复杂，他看向凭凡声音清晰，“你我都很清楚，车子现在的平衡完全在你我之间，无论谁一旦跳出车窗，平衡会瞬间崩溃，另一个人必死无疑。”

“我买过保险了。”凭凡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种死法，离死亡如此之近他却不再恐惧，有些嘲讽冥冥中的命运。

那名乘客听到凭凡的回答。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手中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柄手枪，然后背着手对准窗外卡着的车胎连开三枪，窗外的乘客应为视角的限制，看不见那个黑衣乘客的枪，因为消音器和紧张的呼喊听不见那三声枪响，而凭凡听得见，看得见，他看着车胎瘪下去，橡胶圈被打破露出车轴的金属齿卡在土里。很容易看出此时的摩擦力足以支持他们跳出车子后车子依旧不会一头栽向公路下方的悬崖。

“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我知道你叫凭凡，也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在我的天启中看到了部分，当然，一会我会向你解释什么是天启，初次见面，我是影子。来自止戈楼。”男人伸出手。

两个人站在车里，站在随时会掉进深谷中的车中，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