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错 第二章 生死之恩

夜幕再一次降临，这是谢平衣躺在东墙根的第三天了。

珈罗的内力太雄厚，他还不能完全消化。他也知道珈罗不会心疼谁，又或者是太相信他了，竟然把纯阳之气输给他，若不是有体内冰幽相抵抗恐怕他现在已经体爆身亡了。

这或许也是珈罗的用意所在，用纯阳之气来削弱冰幽的蛊毒。

珈罗也总是这样，本无自由之身，却又偏偏喜欢随性而活。

不过说起随性而活，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放荡不羁吧。

不远处又有几个宫人在嚼舌根，谢平衣坐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眼盲的原因他的耳朵一向灵光，所以就算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三殿下这次可闯了大祸了。”一个较为尖细的声音说道。

“怎么了啊。”是一个内侍的声音。

“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嗓音较为温和的小宫女说道，“听绛夕殿的小内侍牧锁说啊，昨日夜里国师带着西蛮质子的尸体去了绛夕殿，三殿下大喊一声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提剑冲向二殿下的住处一连砍死四五个宫女内侍……”

“怎么会这样！”小内侍惊呼。

“这可不得了了！”尖细的声音道，“陛下大怒，要把三殿下送去西北边境呢，还不带封爵，从小士兵做起……”

“昡……咳咳……”平衣挣扎了一下，全身上下都扯的生疼，他早知道那个傻子会做错事，却没想到他会做这到这种地步。

“哎哟！那儿怎么有个人啊！”小内侍边说着边向平衣走过去。

温和声音的小宫女一把拉住了他说:“你可别过去，东墙根每天处死的宫人还少吗，你别沾了一身罪！我们还是走吧。”

小内侍撇撇嘴，跟着两个宫女走了。

谢平衣重新瘫软在地上，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昡……”挣扎出最后一口气，竟然只是说出了一个名字。

谢平衣与楚流昡的恩怨，要从那一场火灾开始。

火来得很突然，不过是一个宫女不小心碰倒了烛台，但是又像是刻意而为，没有人上前灭火，然后火势就蔓延到了要将整个寒林烧毁的地步。

火焰冲天，但是因为寒林的四周有萦湖围绕，没有人担心大火会烧到他们住的地方，所有人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爬上房顶，贵人们登上望月台，都望着那个西蛮质子住的寒林，有人甚至开始打赌若是质子死了作为战败国的西蛮会不会举兵前往。

“举兵又如何，我们的国师可以打败他一次，就可以打败他第二次！”张相国的独女荨凤说道，张相国权倾朝野，大家都知道张荨凤爱慕珈罗已久，也都随声附和着。

珈罗扶着栏杆并未吭声，只有眉头略微一皱。

他看到，一抹血红的身影在屋檐上迅速闪过，闪向了大火熊熊的寒林。

“谢平衣，平衣……咳咳……”

楚流昡冲进寒林中，剑眉拧成一股，刚要往里冲就被一个东西绊个正着。他摸索着站起来，是一个水桶，水桶中还有半桶水。楚流昡气急，这里靠近萦湖，明明有近水，可是那帮狗奴才全部逃跑了。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楚流昡撕下衣角沾了沾水循着声音跑过去。

走了几十步，果然看到有人蜷缩在地上，一身破旧的蓝袍，正是谢平衣。

楚流昡冲上去扶起他:“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咳咳……你是……”

“楚流昡。”

楚流昡……谢平衣记得他，第一次进东昭皇宫的那天他受人欺负，一个自称楚流昡的人帮了他，帮他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觉得他好看。

所以这次，也是因为舍不得这张脸吗？

谢平衣咬咬嘴唇，使尽全力推开了楚流昡:“你走吧，不必管我，说到底也没谁希望我能活着……”

“啪！”话未说完一个巴掌打在脸上，楚流昡一把把他抱起来，他只比谢平衣大三岁，可是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十五岁的谢平衣十分瘦小，对于习武的楚流昡来说完全没有压力。

“你听着，你若是觉得没人让你活，那你就想我，我希望你活着，还有珈……其他人也希望你活着！”

“唔……”谢平衣缩在楚流昡的怀里，口鼻被楚流昡用湿布捂住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努力点了点头。

“为你……而活……”谢平衣呢喃，“傻子一样，既然是为你而活，又怎么能不为你而死呢。”

就算活着这么累，就算后宫之中除了悦儿从来没有谁把他当人看，就算眼睛被下了诅咒再也不能睁开，就算被几乎所有人抛弃和放弃，可是有你啊，我又怎么敢死。

如果他屡次帮他助他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那就因为这个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他从来不在意皮相，现在倒是感谢这张脸了。

“呵……”平衣苦笑一声，身体还没有力气，却已经在计划怎么去西北边境寻找楚流昡。珈罗一定是为了送他离开所以故意作出谢平衣已死的假象，并且通过绛夕殿传播开来，这样以来，所有人就都相信谢平衣已死的事实。

既然谢平衣已死，那么他又是谁呢？不，他还是谢平衣，从此之后，不，其实是在寒林大火之后，他就是为那个冲动不羁的敌国皇子而活，只不过现在更加真切肯定了。

“公子……公子……”

有人在唤他，是悦儿的声音。谢平衣应了一声，果然一个宫女打扮的清秀小姑娘了冲过来。

悦儿抱着谢平衣，带着哭腔道:“公子，是悦儿来晚了……”说着已经流下泪来，自家公子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血和着泥蹭得浑身都是，污秽不堪。

谢平衣被扶着坐起来，摸索着拍拍她的背笑道:“我没事，你来了就好啦。”

“公子，是国师叫我来的。”

“我知道。”

悦儿擦擦眼泪，给谢平衣吃了一颗丹药扶他站起来。

“公子，我带你离开。”

“嗯。”

东昭皇宫这个是非之地终于离开，那么以后的以后，又会接着去往哪个是非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