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错 第二十章 久别重逢

“怎么回事？”霖羿看到女子的眼神，上前走了一步挡在平衣面前，右手已经握住左袖子中的匕首。

平衣探出头来看，只觉得这女子的眼神有一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女子被扔在霖羿的面前，两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一名铁甲兵回复道:“回殿下，我们在您屋子的窗外看到这名女子出来，您藏在被子里的枕头被捅破，想是……她以为躺在床上的是您。”

“哦？”霖羿看着女子道:“想杀我？怎么还弄了一身伤？”

另一名铁甲兵回复道:“回殿下，属下以前是打铁的，下手……”

“……”

“殿下，殿下不好了！”

冰云突然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牧锁。

霖羿问道:“怎么了？”

“不……不好了……”冰云缓了几口气，才气喘吁吁道:“公主……公主不见了！”

平衣惊道:“怎么回事？”

“回殿下，”牧锁推开冰云，“冰云刚才去给公主送换洗衣服，见到不在屋中，以为是出去了，我们又去街上找了一圈也……也没有。”

“没有？”霖羿蹲下，盯着趴在地上的女子，“不是在这儿吗？青绾公主？”

“啊？”

众人皆惊呆，只有平衣还皱着眉头。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却因伤口撕裂而浑身生疼。

“抬起头来。”

霖羿的声音不容反抗，这种音调是他从没有在冰云他们面前说出过的，倒是平衣听过一次，那是查出引起寒林火灾的凶手时，他一声震怒便把那个宫女吓晕了过去。

冰云牧锁和两个铁甲兵都吓得跪在地上，谢平衣好容易才稳住腿脚，扯了扯霖羿的袖子:“你把大家吓到了。”

霖羿点点头，示意大家起来，看向青绾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温柔。

许久，他又重复了一遍:“抬起头来。”

青绾咳了几声，依旧低着头。霖羿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伸出手去捏住她的下巴，强逼着她抬起头来。

头发凌乱，脸上满是血迹，整个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但是那双眼睛却满是恨意，也全都是高傲与不屈。

倒是，不失西蛮皇族的尊严。

谢平衣被霖羿藏在身后，被他的肩膀挡住了大半个脸，但是眼睛露在外面，看清了这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公主。

总觉得，有一丝眼熟。

就是那个眼神，或许在哪个失落的时刻，他见到过，也在某个绝望的时候，渴望过。

“为何要杀我？因为一个被西蛮皇族抛弃的皇子？”

“他没有被抛弃！”青绾的声音中满是愤怒，“就算他不是西蛮的皇子，也不该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死在你们的手里！”

声音颤抖着，或许是因为太恨，竟然流出泪来。

谢平衣身子一震，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好痛，痛到窒息。有什么他一直不愿意想起来的回忆开始慢慢复苏，他想阻止，却拦不住那如潮水般涌出来的眼泪。

原来，还有人这么维护他？

他记得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维护他。

那人以小小身躯，挡住十几个豺狼一般的恶人，她目光如炬，她眼中满是愤恨，就算被打得爬不起来，也绝不低头，也咬着牙不流出一滴眼泪。

她，是谁？

“公子，公子怎么了？”

冰云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平衣已经捂住胸口要瘫坐在地上，幸好被霖羿扶住。

“子穆？”

谢平衣没有听到周围的人说什么，只是一步一个趔趄，最后，竟然是爬到了青绾的身边。

白绸轻轻解下，竟然是一双已经满含着泪水的眼睛。

“你……你……”

青绾愣住，这张脸，她怎么会不认得，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同胞弟弟的脸啊。

“姐……姐姐……”

“我……我……”青绾说不出话了，一直在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全部泄了出来。

怎么会？这是……她的弟弟啊……

是她失散了八年的弟弟啊……

可是……大家说他死了……

怎么会？她就知道……她的弟弟会等到她找到他的那一天的……

青绾颤抖着，颤抖着抬起手，这双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抚摸上他的脸。

这张脸，就在不久前，她以为再也触摸不到了呢。

你看，那些骗子，她这不是碰到了嘛。她……她还能抱他呢！

青绾笑着，她想看看面前的人，可是眼泪总是出来模糊视线，青绾索性闭上眼睛，把平衣拉进了怀里。

“澜儿，我的澜儿……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他们说你死了……说你死了……”

“姐姐……”谢平衣紧紧抱着她，这个怀抱，这种温暖，久违了。

“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

“姐姐……”

这一声“姐姐”，也久违了。

八年了。

两个人突然抱头痛哭，看愣了周围所有人。只是那两个铁甲兵却知道大事不好了。殿下一向宠爱这位谢公子，可是他们又把谢公子的姐姐打成这样……

二人对视一眼，一副来生再见的样子。

“姐姐？姐姐！”

谢平衣感觉怀中的人滑了下去，是青绾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平衣把她一把抱起来进了珈罗的房间。

“子穆。”霖羿也进去，他大体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想起来的路上离雪崖和青绾说的话，他也知道其中的含义了。

冰云去平衣的房中拿来药箱，顺便把昨天就醒过来一直赖在床上的凌池拉了过来。牧锁叫走了两位铁甲兵，安抚了一下，他们是国师的人，想必殿下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姐姐，姐姐你忍住……”

平衣颤抖着，平时看不见时都娴熟的包扎技术现在却连一块纱布都拿不住，上药的时候手抖着竟然把药撒了一地。

“我来。”

幸亏冰云把凌池拉来，霖羿把平衣扶出去，虽是姐弟，但是的确有些不妥。

平衣倚着门坐下，从不愿想起来的回忆全部被召唤，他就缩在那里，霖羿想上前去安慰，却发现他就算抱着他，也不能进入他的内心去安慰他。

突然很生气，谢平衣活到现在印象最深刻的回忆，他没有参与。

“咳咳……”

怀中的人突然剧烈咳了起来，霖羿抱紧他，却见他突然抬起了头。

霖羿这时候才发现，谢平衣那一直遮住眼睛的白绸不见了。

而那一直藏在白绸之后的眼睛，那双媚比丹凤妖胜桃花的双眸，此时就这样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时间，霖羿仿佛被摄去了魂魄。

以前只觉得子穆无比清俊，是比女子还要让人心动，而此时加上这双眸子，竟然是妖媚，之前的清纯都被这双眼睛驱逐得荡然无存。

“殿下……霖羿！”

“啊？”

霖羿被平衣叫回了神儿，平衣指指他紧紧握住他肩膀的双手，霖羿松了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对了子穆，你从未对我说过你有一个姐姐。”

“啊？”平衣笑笑，“我十岁的时候姐姐失踪了，从此深宫险恶只我一人闯荡，我以为她死了呢，便不忍提起了。”

“那……终于姐弟团聚了呢。”

“对啊。”

平衣舒了一口气，之前的一切已经想了起来，只是他不愿从口中说出来，若是姐姐问起来他也是不愿说的。

只是不愿说，可并不代表不记得。

那一瞬间，霖羿突然发现平衣的眼中闪过一道紫色的光芒，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道紫色的光芒闪过之后，就注定着平衣在渐渐改变了。

雨，停了。

百里之外的山谷中，一人坐着，一人躺着。

他记得不久之前问过面前这个人。

“雨何时能停？”

“心中无雨，便是晴天。”

可是珈罗，我心中想你能醒过来，你为何要一直闭着眼睛呢？

离雪崖就坐在珈罗的身边，山中的云雾缭绕，随着天色渐晚，笼罩住了他们的身体，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