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马上 第二十三章 家宅不宁（4）

李夫人答应李千金，处理掉秀姨娘的事情后，永远不再对李家的妾室动手。她看着女儿，心里酸酸的。几房妾室，各个都有儿子。还没有生下孩子的秀姨娘，私下里也有嬷嬷跟她说，看那个样子，八成也是儿子。

只有她没有。连生了两个女儿，还让妾室生下了李家的长子。她都成了笑话了。好在女儿们懂事，护着她，心里总算有一点安慰。她知道这一次，李千金不会阻止她，所以，她要出手，就要快准狠，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震慑。

“玉红，你回去吧。按照原计划行动。”李夫人声音冷冷地吩咐。

“是，夫人。”红姨娘的声音里已没了之前的犹豫，反而带有一丝期待和兴奋。小姐说的话，也正是她想说的。只是作为陪嫁的丫鬟，如今的妾室，她没有资格这样与夫人说话，弄不好还会让夫人以为，她对自己的主子生了二心。好在李千金都说了出来，还说动了夫人。她心里喜欢，看李千金的眼光越发地温柔，满满地都是疼爱。

“母亲，到晚膳时分了，我们准备吃晚饭吧。快擦掉眼泪，别让人看出来了。”李千金站起身，拿出丝帕，为母亲拭去眼角的泪珠。李夫人依言，迅速调整情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哟，今天这菜，似乎都是小姐爱吃的。唉，我们命苦啊，给人家当妾，连个喜欢吃的菜都吃不到。谁让咱没有个好爹呢。”秀姨娘阴阳怪气地看着一桌子的菜，拿眼觑着李千金和李夫人，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儿子啊，还是你有福气，不用受娘受的那些罪。”

李千金抬起头，看到李如晦正从廊下走来，秀姨娘那样尖声说话，老远都能听得到。她看到父亲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但旋即又恢复了严肃的面容。

“来人，给秀姨娘添两个菜，她想吃什么，让她自己点。”李夫人背对着门口，没有看到李如晦过来，但听秀姨娘那样说话，连忙吩咐下人加菜。心里想的却是，死到临头还在这嚣张，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这么多菜了，还添什么菜。秀儿要不爱吃，就少吃点，下顿爱吃什么，提前吩咐厨房。”李如晦走进门口，不悦地说道。

“哎呀老爷，你可来了。哪是妾身想要吃啊，是妾身肚子里的儿子要吃的。老爷。”秀姨娘不防备李如晦的到来，忙撒娇想混过去。

“好了好了，赶紧坐下来吃吧。再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到时儿子就要挨饿了哦。”李如晦尽力将声音放温柔，哄着秀姨娘坐下来吃饭。秀姨娘本来要争的，也只是个心气儿顺，此刻见老爷哄她，高兴还来不及，便乖乖坐下吃饭了。

一顿饭吃得人心里发闷。李千金待父亲搁下饭碗起身走了，忙向母亲告退，一溜烟地跑走了。

“疏梅，你在这里等我吗？”刚走出饭厅，便见到疏梅垂手站在门口的灯下。一看到李千金，脸上便立即带上了笑，“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出发啊？”

“看你，还总是劝我不要去了呢。原来你自己也很盼着能去的啊。”李千金好笑地看着疏梅。

“总是闷在房间里，都快要长毛了。”疏梅嘟囔道。

“哟哟哟。说我说脏话的人，自己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李千金听得好笑，张嘴就哈哈大笑。

嘴里虽与疏梅逗笑着，心里却直打鼓，不知道母亲今夜会不会行动。如果二姨娘这几天都没有动静，要赶在母亲去了苏州后才动手，那真是鞭长莫及了。再一想，不对，二姨娘的目的就是要将母亲套住，必然会在母亲离家前动手。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开始疼。可怜大哥二哥了。

晚上在床上辗转难眠，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等惊醒时，外面已经天色大亮。“疏梅，昨晚有什么事发生吗？”李千金一睁开眼，便一咕噜坐了起来，看到疏梅端着洗脸水进来，忙问道。

“小姐，你这话问得好奇怪。难道家里要经常发生点什么吗？”疏梅撇了她一眼，将洗脸盆放在盆架上，服侍李千金洗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千金忙打哈哈，想要掩饰自己的紧张。

“小姐，老实交代吧。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啊。”疏梅一脸八卦地看着李千金。

“没有啦。疏梅，你真是越来越八卦了。”

一天过去了，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李千金那颗心却更加不能放下来了。二姨娘一定会趁母亲出发之前出手，而出发的日子就定在后日，她与母亲乘马车先行，因为马车慢，过几天父亲再骑马过去。

晚饭后，李千金不想回房间，想去花园走走，便拉着疏梅，沿着花间小径慢慢踱步。直到转了一个时辰，疏梅要发火了，才肯往绣阁方向走去。

“你听说了没有，前院出事了，现在正热闹着呢。”两个丫鬟从一条小道上跑过来，一边有些兴奋地说着话。

“出了什么事？”李千金突然出现，将两个人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听说，二姨娘想要害秀姨娘的孩子，被夫人抓了现行。大家现在都跑去看了。”丫鬟颤抖着声音说。

终于来了！李千金不等听完，就撒腿朝前院跑去。跑到母亲的正房，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没有停止，转头朝红姨娘的院子跑去，却在快要到院子门口时，听到传出嘈杂声的，是隔壁的秀姨娘的院子。

二姨娘跪在地上，面前扔着一包东西。秀姨娘杀猪般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

“老爷，秀姨娘大出血，孩子怕是要早产了。”一名嬷嬷慌慌张张地从房内跑出来，手上身上染了不少血，带着哭腔对李如晦喊道。

“派人去请稳婆。”李如晦并不紧张，脸色铁青地吩咐了一句，依旧视线冷冷地看着二姨娘。母亲站在父亲身侧，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

“老爷，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真的不是。”二姨娘神色戚戚，意欲辩驳，但看到李如晦冷冷的眼神，又不敢多说了。毕竟有些心虚，有些事不能追问。

“不是这样，那你说说到底是哪样。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若不是有人看见你形迹可疑，只怕此刻，红姨娘还被关在房内受你代过呢。”李夫人冷冷地说道。

“你说吧，为什么要拿艾粉来毒害老夫的孩儿。”李如晦严厉地问道，二姨娘一听，哆嗦了一下。

“老爷，奴婢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怎么会去毒害别人的孩子。我那是救她啊。”二姨娘一急，慌不择言。终究不是个成大事的人，李夫人冷冷地看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讽。

“她一天到晚横着走，有什么是需要你来救的？”李如晦鼻子里哼了一声。

二姨娘自知失言，不敢再说。

“老爷，稳婆请到了。”嬷嬷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请到了就赶快进去接生吧。”李如晦不耐烦地说。

“请问老爷，是要保大的还是保小的？”稳婆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看这情形，便想先问清楚，她才好下手。

“你看着来。”李如晦更加地不耐烦，稳婆不敢再问，只好走进室内。室内依旧传出秀姨娘杀猪一般的叫声。

李千金悄悄地站在人堆内看着。疏梅跟在她身后，眼珠一转，便明白了李千金早上时话的意思。但她也是个聪明人，便不说话，只是站着看。

不管李如晦问什么，二姨娘都只是喊冤。李如晦气得脸色铁青。

“老爷，不好了。生下的是个死胎。”稳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身上乌青，怕是死了不只一两日了。”

“去，请大夫来。”李如晦一字一顿地说。

很快，专门为李家众人看病的大夫来了。

“孙大夫，老夫有话要问。你一直为我的小妾诊脉，难道看不出她的胎已经死了吗？”

“禀大人。自从六个月以后，秀姨娘便不再让老夫诊脉。每次来，都只是听她自己讲述。”大夫沉吟了一下，便将实情讲出。围观的人闻言，都面面相觑。

原来秀姨娘早知道自己的胎有问题。李如晦心中有了计较。

“那烦请大夫看一下，小儿为何出生时便是死胎。原因何在。”李如晦一拱手，大夫便也不推辞，走进来嬷嬷们专门准备的房间。很快，他便走了出来。

“大人，请屏退众人，老夫才好讲话。”大夫面色严肃。

“都下去吧。”李如晦一声令下，围观的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李千金却悄悄地趁人不备，走到了墙角的窗下，偷偷地听着。夜已深，院子里微弱的灯光照着，刚好她藏身的地方是一片灯下黑。疏梅也被她赶走了。

“大人，姨娘的胎，早就不稳了。老夫检查过孩子后发现，姨娘用了艾粉。”大夫犹豫着，将自己的检查结果说了出来。

“艾粉？”李如晦吃惊地问。

“是的。艾粉能够止血，安胎，却对胎儿有害，能使之变愚。但若长期用，也可使胎儿窒息，不待出生便......便......”

“不要再说了。来人，送大夫回家。”李如晦手抓着椅子扶手，恨不能将其掰下来一般。

至此，他彻底明白了，二姨娘和秀姨娘联手，想要将红姨娘和李夫人搬到。在外为官的人，虽然不掺和妇人间的争斗，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此刻，他愤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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