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曲 第二章：追与逃

“走掉了......么。”

虽然林黎昕的脱逃是他的本愿，但是此刻却有许多不舍。心底还藏着许多话，却没有可以倾述的人，白瑾瑜生出一种莫名的孤单。抬头望望灰天，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苦笑一声:真是自己作的。

刚才过去的是只是两三个追兵，但是却是整支队伍中战力较高的“特遣队”，他又开始担忧起来。但是也没有什么用处，他只得断了想，静静地歇在沙子上。后面的大队伍终于赶到，但是为时已晚——追捕的逃犯早已不见了踪影。

远远的，他望见骑着高头大马的东王。东王身着一袭华贵大红袍，梳得齐整的棕色头发垂下。近了，脸上尽是硬线条，额上显出上了年纪的抬头纹，高挺的鼻梁和冷冷的眼神刻画出一幅残忍的肖像。颈上是一把银色的十字架，手中是一本精装版《圣经》——很难想象遵守教义的人会有这样一副凶残的模样！

“属下叩见东王。”白瑾瑜一边进行例行的仪式一边在心里咒骂:哪有那个傻子把自己打扮的像中世纪教皇一样，还要自己的部下去吻他的袍子，真是个老疯子。他刚抬起头，就有个小女孩走过来拉他起来:“午安，白先生！”

如果不是你爸在场，估计又会叫我鲸鱼的吧。

一边这样想着，他起身抬头看向打扮成“教皇”的东王维尔斯·西法及其女儿缇娜·西法。东王拍了拍白瑾瑜身上的灰，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你辛苦了！”

尽管这是客套话，而且东王维尔斯在说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白瑾瑜还是感到莫名地受宠若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见他不开口，东王便继续道:“小女不懂事，给先生添了许多乱，鄙人深感抱歉;今后还请先生多多关照小女。”

尽管白瑾瑜只比这个叫缇娜的女孩大几岁，但却是她的老师。不过比起她的老师，他更像她父亲雇来的“保姆”。虽然身为蓝鹰的队长，但他也只得将这份闲职干下去——不然还有什么选择么？

“承蒙东王褒奖，属下今后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白瑾瑜此刻显得十分坚定，东王紧紧盯住他，过了一两秒，他笑道:“不必这么紧张，我们两人都将措辞放得太过严谨了。”

白瑾瑜刚刚舒下一口气，但听到东王接下来的话后心中不免咯噔一声——“听小人说先生有谋反自立的心思，我认为那纯粹是胡扯，今天一见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先生这么诚实的人怎么会欺骗我呢，是吧！”

他的确没有谋反之心，但是无论是谁听到了这话心里都未免一紧——失去东王对自己的信任，那么在他身边还能呆长久么？他禁不住这样扪心自问。看来必须趁东王动手前赶紧离开他的身边了。他绝不许有人对他不忠——甚至这种心思都不许有。否则，杀无赦！

一只小手在眼前晃着，他回过神来，连忙道:“属下绝无任何谋反之意，请东王明查！”

“那就好，”东王意味深长地笑了，“是我冤枉了你！今后小女要经受的风雨，你还要祝她一臂之力啊！”

“属下一定为令爱的成长赴汤蹈火！”

如今将自己的女儿是否继续交付我手，便是他信任我与否的唯一证据。

他这样暗自思索着。

“你带着他退回后方吧。”东王的称呼又从“先生”变回了“你”，这也许意味着信任，“前线交给我们就好。”

“遵命。”他再鞠一躬，便连忙拉着缇娜离开了东王，“属下先告退了。”

“鲸鱼先生，”刚走出六七步，少女便笑嘻嘻地低声唤他。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走着。缇娜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长长的红色双马尾用棕色的丝带系起，她有着白皙的皮肤和一闪一闪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脸庞微微有些小，但更显出她的清纯可爱。虽然是王族但却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气势，更多的是惹人爱的气质。

她的穿着很明显不合当地的气候——一件黄色的厚外套和一条吸热的黑色长裤，配上一双烫脚的旅游鞋，将她几乎热昏过去。她是昨日才随着大队伍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她的父亲为了让她见见世面，便亲自跑来抓捕蓝鹰重罪犯“阿朗”，但却扑了个空。此刻本应是满心不爽，但她却丝毫没有将这种消极情感溢于言表。

“白瑾瑜先生？”她试探性地问道。被喊的人懒懒地应了一声:“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吵闹不停？”

“那个……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哪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先把衣服换成夏季的！”白瑾瑜瞟了少女热得通红的小脸一眼，也许是他看到她的难受，于是便放松了语气，“穿得这么热哪也去不了的，快去换过来吧，乖。”

“还有，你的伤不要紧么……”她以担忧的眼神看向白瑾瑜流着血的肩头。

“我没事的，快去吧。”

缇娜只得点点头，从白瑾瑜身边快步走开。他重新进入忧郁——不知林黎昕此刻有没有顺利逃脱，先遣队是否抓住了他……

与此同时，

纵马飞奔的林黎昕仍然沉浸在对白瑾瑜的感激之情中，他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知道必定会有追兵，于是便加快了马速。但是他却没有料到第一波追击这么快就到了——

砰！

随着一声枪响，他从马背上落下。就在开枪的前一秒，他下意识抽身——这救了他的命。狙击手本是瞄着颈椎打的，命中却在肩上。虽然不足以威胁生命，但是肩膀被打穿仍然给予了林黎昕重创，他痛苦地捂着伤口，同时抬头望向天空中有着蓝鹰特遣队的骷髅标志的直升机。这时大漠的沙尘又帮了他。灰天覆盖了他的气息，狙击手本可以从高空给予他致命一击，但由于寻不到他的踪影，只得同其他队员降落下来。这给了他反击的机会。

“他肯定死了，”其中一个扛着狙击枪的小个子说,“我射中了。”

“得了吧，”另一个扛着卡宾枪的大个头反驳道，“就你的三脚猫功夫。”

“都别说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他们的队长，“他会发现我们的！”

“都说了他肯定……”小个子作出一副不服从指挥的样子，突然，他停住了。一把匕首直直地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在倒下去的前一秒，意识模糊的他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我并不想杀你......”

这句话好像具有魔力似的，小个子的眼睛竟没有合上，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死不瞑目？队长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而是对着他身后空放几枪。在一片茫茫的沙尘中，他们的敌人的踪迹再次消失。随着一声风过，队长和剩下的队员变得极度紧张。毕竟自己的队友也受过职业训练，但是居然没出一声就倒下了，可见敌人是多么的强大。两人不敢上前去观察队友的状况，只是背靠背，用枪指着自己的前方，沙漠的寂静给人带来的恐惧感已经充斥他们的心。

“你们还没有解决他么？”传来一个声音，驾驶直升机的队员打开舱门走了出来，“我呆得好无聊……啊！！！”

一声惨叫过后，是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倒在地上的响声。队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仅存的队员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痛苦地嚎叫起来，队长连忙捂上他的嘴，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突然，眼前飞来一物，两人连忙躲避，但那东西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径直掉在了地上。

“经验丰富”的队长猛地大喊一声“不好”，便迅速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扔回了抛来之处——据队长的判断，那肯定是手榴弹之类的爆炸物。两人熟练地端起枪指向抛去的位置，等待它的爆炸。

一秒，

两秒，

三秒，

正当纳闷之时，两人的脑后突然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传来的是一个清脆的声音:“放下武器，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两人犹豫了一下，手中的枪落到了地面，又解下身上的战刀扔到地上。枪支马上被身后飞来的子弹打坏了，但是刀还保留着。枪从头上移除了，两人仆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被吓得不轻。沙尘渐渐褪去，露出的是一位肩头流着血的银发少年。少年从驾驶员身上搜出钥匙，然后回头以轻蔑的眼神看向伏在地上的残兵败将:“居然丢人到了这个地步，这就是所谓的‘特遣队’么？”

队长抬起头，在他不远处是一块石头——也是刚才被抛过去的“手榴弹”。

“废话不多说了，”少年拍了拍直升机的舱门，“这个借我一用。另外希望你们通告后面的人不要进行追击了，不然结果比你们惨得多！”

话毕，直升机飞向远处，只留下两个吓得说不出来话的胆小鬼趴在地上喘气。

与此同时，距离[阳之城]数十公里的绿洲，[帕特里沙]。

[阳之城]只是下了一夜的雨，这里却受了影响，几天大小雨不断。天阴阴的，积雨云还没有走。雨点不住的敲击着屋顶上的破瓦，风歇也不鞋地一口气吹了过来，从破旧的窗户袭入，掠走几张发黄的旧账本纸。城市边缘尽是些渗水的房子，供穷苦的农民或者从监狱中逃出的犯人使用。城中是一番繁华的景象，但城外的居民生活之困顿就将这个城市的弊端暴露无遗。

“有人么？”在一间老旧的客栈前，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的金发少女伏在一匹黑马上。客栈是用久经风雨的残砖碎瓦和已经朽了的木板门组成的，与其说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不如说是曾经住过人的地方。门上的破口已经结了蜘蛛网，只能从屋内微弱的烛光判断出里面有人。门缓缓地开了，露出了的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啊啊啊！！！”夏露经不住这番颠簸的旅途，已经头晕目眩，此刻见了这种恐怖的情景，她径直昏了过去。开门的人卸去骷髅面具，望着昏倒在马上的少女，他不禁抱怨道：“这么不禁吓啊，真麻烦...”

本是想要置之不理的，但是望见她手中紧紧攥着的条子，他吃了一惊。抽出手中的字条，他一眼认出这是林黎昕的字迹，便连忙招呼人将马上不堪旅途的女孩抬入屋内。不到半个时辰，少女在浓汤和温暖的房间的双重作用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哪里？”

“是他派你来的？”对面椅子上坐着的是刚才给他开门的“魔鬼”。他看上去比林黎昕年迈一两岁，却有着后者完全不同的放荡不羁气质。留着蓝色的短发，眼上的刀疤和脸上的刺青仿佛昭示了他阴暗的身份，而恶狼一般狠狠的眼神才是令人感到窒息般的可怖之处。黑色上衣的袖子挽到肘部，下身是白色的长裤，腰间悬着一柄日本刀。上衣的扣子没有系，露出健壮的肌肉和从胸到腹的一道吓人的伤疤。从衣着来看，他有些像是街头的小混混，但是冷酷甚至有些残忍的气质否定了这一切。

夏露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头一阵阵眩，她痛苦地叫了出声。在他床头的另一位少女连忙将冰过的湿毛巾敷在夏露的头上，轻声道:“不要说话了，你还在发烧呢。”

床边的少女和对面的青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格——温柔与冷酷，仿佛火与水的差距。少女和林黎昕年龄相仿，生着一头垂至腰部的淡棕色长发，碧蓝如宝石般的眼睛流露出没了边的柔情，甚至都显出有些软弱了。白皙的皮肤使得纤细的手臂如玉一般，她的美并不只限于天仙般的面容。身着绣着深蓝色边的白色水手服，头上是一顶白色水手帽。

勉勉强强看清了照顾她的人是谁，夏露缓缓地合了眼，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房间内一时没了声，只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断作着响。

“我出去看看情况。”蓝发青年最终打破了寂静，“你在这里看着她。”

“他不会有事吧？”少女显出些担忧的神色。

“他是[VCA]，和我们体质不同。”他摇摇头，“他不会死的。”

而此刻，在距此不远的[阳之城]仍是艳阳高照，地面甚至晒得发烫。

“你换衣服换了半个小时了！”白瑾瑜终于忍受不了，大吼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缇娜才磨磨蹭蹭地从更衣室出来。

“白色的连衣裙配上旅游用的长靴，加上特别准备的咖啡色发卡，好看吧白瑾瑜！”少女一脸兴奋地扑了过来，白瑾瑜眉头紧紧皱起，侧身闪过她的怀抱:“你就为了这个浪费了半小时时间？”

学了半天只会梳妆打扮和抱着我撒娇，踢击还算过关，其他一窍不通，东王居然说我教的好，什么眼光啊！

“不好看……么？”少女一瞬间转变成垂头丧气，赖在干净的木地板上不走了。白瑾瑜无奈了，只得夸赞道:“不错，挺好看的，快走吧！”

没时间了啊！我说不好看你就会再换一套衣服！这我可等不起啊！

“是么！”她又快速转变回高兴的状态，站起身和他一道出门，乘上一辆军用敞篷吉普车，磨磨蹭蹭地向距此不远的蓝鹰军临时驻扎地缓缓前行。

“白先生？”缇娜轻轻戳戳正在专注于驾驶的白瑾瑜，后者只是单单应了一声，并没有转过头来，她便继续道，“我今天在父亲大人面前的表现不错吧！”

就说怎么突然换了种称谓，原来是要我夸了。

这孩子，怎么长不大啊！

“待会还要见到你的父亲的。”白瑾瑜给出一种模棱两可的答复，“过了今天晚上才能得出结论。”

“好吧......”本来期待着表扬的缇娜此刻满心的不快，但从“导师”白瑾瑜严峻的神色可以看出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什么大事，而且对他极为不利，她便压下了心中的埋怨，静静地等待到达。白瑾瑜则是满脸严肃，仿佛已经预知了他的命运似的。

过了许久，车子已经驶出了城市，开到了郊区的基地外。在进入军营的前一刻，缇娜堪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瑾瑜，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究竟告不告诉她呢？

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但也许会一切平安。

末了，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最好的情况是我还可以继续当你的老师，最坏的情况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白先生，”少女神色骤变，本就显瘦的小脸此刻变得灰白，不禁给人一种可怜的感觉。先是一两滴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转眼间，她已泣不成声:“瑾瑜哥……求求你…不要走……”

“以后要听你爸爸的话，好好学习，不要在意我的事......”

他见了她这幅模样，也不禁生出一种怜惜之情，但是此刻他也不知为何会被传唤，只能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头，一边暗自想着东王叫他来的意图——肯定有人陷害他，但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只好听天由命了。

“瑾瑜哥......”车子已经进入宅院，意识到永别的时候可能到来了，缇娜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不放手，白瑾瑜注视了她几秒钟，纵使在半年时间中磨出千种不舍，他此刻也不能犹豫：“说再见的时候到了，缇娜。”

说不定是永别呢！

他无情甩开她的小手，轻轻摇一摇头，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不知不觉已经没有艳阳，又下开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垂着头，小声泣着，泪水从脸庞上滑落，和雨水混为一体。不知不觉地，她浑身已经湿透，仿佛绝望了似的，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任凭雨水从她的脸上无情淌过。身边又传来脚步声，她用已经黯淡无光的眼神望去，一件大衣却披在了她的身上。

“缇娜，我的事不值得你这么悲伤，再说我还不一定会死呢！”白瑾瑜不知不觉地又回了来，撑起了一把油纸伞，轻轻地递到她的手中，自己的脸上却不知打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安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所以不要哭了，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吧。”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他暗自神伤地转身离去：东王应该已经掌握了不知哪个小人送去的用来诬陷自己的“确凿证据”，否则不会这么早就派人来捉拿他。此刻倘若畏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而仓皇出逃，那更会被他怀疑。虽然此去凶多吉少，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东王却要求他带着缇娜过去，他不禁蒙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他没必要将自己的宝贵女儿交到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手上。

他咬一咬牙，踏入了蓝鹰军的前线总部。

另一方面，[帕特里沙]城外的高空。

林黎昕开启了自动驾驶，自己则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赏着绿洲的雨景。已经脱离了沙漠，抵达了这片富饶的绿洲。虽然雨有些不尽人意，但仍一点不差地显出了这城镇的和谐之美。远远的，常青树在蒙蒙的雨中洋溢着生机，古城外一片片草场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然带给人们的幸福感与宽慰感。沉浸在这一片美好的气息当中，以至于完全忘记自己还未脱离危险，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一发火箭弹从侧面击中了直升机，机舱瞬间变成一片火海，空中是一团火球在旋转着，翻滚着。林黎昕没有料到这情况的发生，仓促之下没有想什么，只是一脚踹开了身边的舱门，从数百米的高空飞身跃下！

在落下前的最后一秒，他抓住了悬在飞机上的一根用来降落的绳索，然而这并不济事——这团火球仍在不断下落。在燃着的直升机坠地的前一秒，林黎昕猛地一脚踏在机身上，抓住树上的一条枝干，逃离了即将爆炸的火球。但即使如此，他离地面还有五六米，看来注定要狠狠摔一下了。

但不幸的是，落地点恰好有一块磨的棱角分明的大石头，背部着地的他口中瞬间喷出鲜血——这不亚于又中了一发子弹。他艰难地爬起，望着眼前的火海，刚意识到要逃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去哪里啊，阿朗先生？”

林黎昕连忙转身，同时抽出腰间的枪，两人的枪几乎同时对准对方的脑壳。面前的是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高个子，左手持着上了刺刀的黑色左轮手枪;约莫三十岁年纪，长着一张不诚实甚至有些狡猾的脸，弯弯的眉毛和始终翘起的嘴角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然而眯着的眼中却流露出丝丝杀意。

树丛里又传来脚步声，出现了一位手持的西洋剑的青年。青年有着淡淡的眉，蓬松甚至有些乱的头发发和白净的皮肤。但最令林黎昕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细长的双耳和赤红的眸子！

“阿朗先生，如你所见，我派了一队后勤人员中会打打枪的傻子，开着一架我们队的直升机，来诱你上钩;果然你收下了我精心准备的礼物，本来顺着追踪器就可以找到你的老巢，但是比利这个白痴偏偏给它来了一发精准的火箭筒，炸掉了直升机又没炸死人。”说到这里，高个子瞅瞅在缓慢接近的青年，“忘了介绍了，我是蓝鹰军[特遣队]队长克里斯·因特莱，旁边这位即将砍掉你的手臂的人是同属的副队长比利·卡忒罗。”

林黎昕这才回过身来，连忙拔出枪对准侧面狞笑着的青年。但他并不畏惧林黎昕的枪口，而是迅猛地像豹子一样扑了过来。林黎昕慌忙开枪，但比利灵活地躲掉了两发子弹，同时剑锋已经斩伤了前者的手臂，一发子弹也从他的耳畔掠过。

林黎昕向后纵身一跳，希望摆脱二对一的阵势。但他的计划瞬间变成泡影——比利的长剑猛地一挥，将他逼退几步，又向前狠狠斩去，他好不容易才拉出的距离又拉了回去。而此刻身后的队长克里斯并没有动枪，只是静静看着两人的打斗。

长年累月的战斗经验使得林黎昕即使在负了伤且遭围攻的状态下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乃至丢了性命，但也是这经验告诉了他面前的两个对手不是那么好战胜的。他将枪插回了腰带上，转而摆好了近身格斗的架势，等待对手的进攻。不出所料，比利猛地扑了过来，发出自上而下的一道斩击。

林黎昕轻轻侧身，让过了这纵然猛烈但也缺乏思考的一击；同时提起左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比利的下巴上。后者已经有了被踢飞的趋势，但林黎昕却以更快的速度抬起右脚，击中了比利的后颈。两股力量几乎同时作用，使得后者停止运动，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不错的攻击啊！”在背后一直没有出击的克里斯赞叹道，“如此到位的踢击，一瞬间就解决了我的副官，看来东王派我们[特遣队]出动是正确的啊！”

“队长！”比利一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一边大声抱怨道，“我还没输！”

林黎昕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敌人。形势仍然很严峻，虽然对手剑法不甚高明，但似乎是个很耐打的家伙，而且后面的敌人深不可测，他仍然处于不利状态。

“比利，不要莽撞地冲上去，”他的长官指导道，“用心想想你学过的作战本领......”

但克里斯队长的劝导根本无法起到作用，他再一次鲁莽地扑了过去，获得的报酬是脸上新增的一道血痕和胸口重重的一记横踢。林黎昕一脚踏在被打败的青年胸膛上，同时将手枪对准了他的眉心。与此同时，克里斯的枪也对准了林黎昕的头：

“比利你就尽会给我找些麻烦。”

“切。”被训斥的青年显出许多不爽，但也无可奈何，“我说了我没输。”

“死到临头还嘴硬啊！”克里斯笑了起来，同时抬起头面向对准他的另一支手枪，“小伙子，咱们谈个条件好吧。”

“什么？”林黎昕一下蒙了，他也是第一次在这种状况下和敌人谈条件，不禁生出些许纳闷，“有什么可谈的？”

“我们放弃对你的追捕，但求你不要杀他。”克里斯队长眼中消去了杀意，用近乎哀求的声调说着。但林黎昕却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以蔑视的眼光看过去，提高声调说道：

“谁会信你的鬼话！”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只是希望你留下他的一条命......”

“我不会相信敌人的话。”

“求求你。”克里斯放下了枪，面朝着银发少年跪了下来，“他还年轻，要杀就杀我吧......”

后者惊呆了，竟不知如何处理这个为了自己的战友求情不惜出卖自己尊严的人。他更不知如何判断现在的状况，是信，还是不信？现在开火的话，两个敌人可以一同去见阎王，但那不是他的作风。末了，他移开踩在比利身上的脚，同时用手中的枪指向一片空地，大声说道：“把你们的武器放在那里，然后退后三步举起手来！”

站起身重获自由的青年显得有些沮丧，但眼中丝毫显不出对长官的谢意。在两人举起手后，林黎昕马上折断了西洋剑和克里斯的匕首，手枪则是被砸得粉碎。在干完这一切之后，他示意两人将手放下，在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话：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为了伙伴的性命这么做的。”

这也许就是不杀他们的理由吧。

一边这样想着，林黎昕大踏步地走向城内，但却没有意识到身后危险仍存；

克里斯偷偷地将一支迷你左轮从几层衣袋中抽出，对准林黎昕的后背连开了三枪...

后者的身子晃了晃，腿抖一抖，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