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优美的乐章 2 为儿求虎女

“好香啊，狂炖烂煮老母鸡散发的浓浓的香气，好香啊！秦校长，我们是老朋友了，一壶酒，一包花生米就够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杀鸡打鸭，累坏了大嫂子，我可担当不起。”听到声音，秦青松放下了手中的刀，往前门一看，蔡思捷提着一袋苹果一对酒，已经笑着走进了大门。秦青松笑着赤脚从厨房里走出来，与蔡思捷搭讪着：

“蔡部长，你出门大概走错了方向吧。本来该去蟠桃园晋见黄母娘娘的，却错误地走入马厩，碰上了我这个弼马温。”

“老兄啊，这可使不得。晴天，似乎天气暖和，但毕竟霜降过了，水里还是很冷的，为了我冻坏身子，我可不好向嫂夫人交代。何况我的名字就叫‘鱼一盆’，有了这么多鱼，还去捉什么鱼！”从前别人叫他“鱼一盆”，蔡思捷就像别人提起祥林嫂额角上伤疤一样，觉得是奇耻大辱。可现在他反说过来了，觉得那是他对抗师塾里的食古不化的先生，是反对封建教育的光荣的革命行动，能为他脸上贴金，因此，只要能沾边，他总要转弯抹角说出了这个绰号来，“秦区长，你永远是我的区长。这几年你不走运，齐天大圣才当上了弼马温。可是弼马温就是有本事，一个筋斗能翻腾十万八千里，我从来就不看贱他。”蔡思捷有意安抚他。

“鱼，我早买回来了，我是去塘角剜几支藕，让老朋友吃个新鲜。我自分这些年没有放松工作，不知自己哪方面出了问题？说不定有一天弼马温也做不成，会被压到五台山底下去。到那时，蔡部长，你得注意和我划清界限啊！”

秦青松觉得自己历史清白，出身中农，工作一直兢兢业业，至少不会有大问题，因此与自己原来的下级，也算是朋友的蔡思捷继续逗趣。蔡思捷也是这样认为，不然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想为儿子攀上这门亲。俗话说，捉猪崽，看娘种；挑媳妇，看家教。秦青松家的娘种家教都不错。秦青松的父亲是老中医，治病救人远近都闻名；秦青松的读书、做人，他早就拜识过；至于秦青松的妻子，虽说出身地主家庭，可解放前已嫁入了秦家，她知书达理，实在是难得的贤妻良母。她的女儿，也像她母亲一样，是个难得的美人，在校读书，学业远在他人之上，且贤淑温柔，无人能比，自己的儿子望尘莫及。兼之她是独生女儿，秦家还有一笔可观的遗产继承。要是在过去，他不敢提这事，不过如今自己当了部长，他秦青松不看自己的面子也得看官面，何况他们毕竟是秦青松承认的多年的老朋友，应该好说话。

“老秦啊，天气凉了，你还是去踏两只鞋子吧。不然我就马上拔腿走，因为如果因为我的到来而害了感冒，那我倒成了‘八戒瘟’了。”

“是有些凉意了，我去踏两只鞋子就来。”说着秦青松到房里加了衣服，穿了鞋袜出来，“蔡部长，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亲自到我家，一定有重要的事要说。现在我全副武装起来了，就是你说到明天，我也奉陪到底！”

这时，秦青松的妻子端来了菜，又在两人面前放了酒杯，斟满了酒。笑了笑，十分客气地说：

“蔡部长，鸡炖得很烂，没牙齿的老太婆都能吃，这红烧鱼是我的拿手戏，这藕炒得嫩而且脆。这酒嘛，是你自己提来的，那是猪婆子吃包衣，自己吃自己的。你们就慢慢吃，慢慢聊。厨下还有猪脚未炖好，我还得到厨房去。”

“弄这么多菜？够了，够了，我来你们家不是为了饱口福，而是有最重要的事与你们商量。”蔡思捷一把拉住她，“嫂夫人，你也坐下，让我敬你一杯酒。”说着他亲自到厨下拿来杯子，斟满酒，恭恭敬敬送到秦青松的妻子面前，“现在炖猪脚的火，我关了，我们可以放心地慢慢喝。嫂夫人，秦大哥，请！”

蔡思捷的反客为主的怪异行为的目的，秦青松已揣摩到了八九分，只是他不说出口。心想，你蔡思捷算什么东西，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蔡思捷本来想秦青松夫妇亲口说出来，可他们就是不说。图难穷，匕首更难见，他只好将自己这匹技穷的黔驴牵出来。他干咳了几声，十分尴尬地开锣了：

“咳，咳，大哥大嫂，我们这些年，情同亲兄弟。我，我，我希望我们的下一代也像我们一样亲。这个，这个，你看，你看……”

“蔡部长，依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儿女应该结成兄妹才够亲。”狗摇尾巴人知意，秦青松难道不知道蔡思捷的歪主意？不过秦青松有意岔开他的话，“依我看，这种思想不适合时宜，现在我们走到哪里，都是同志和兄弟，如果还在兄弟中间，画个小圈圈，立个小山头，人家该怎么说？因此我们最理想的关系还是保持现状，你是部长，我是中学校长，你的部下，蔡部长，你说对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蔡思捷思想并不敏捷，说了半天，还没有找到个合适的词语来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更好。我们就希望我们的儿女像我们一样，不管‘鳙鱼’‘草鱼’都是鱼，我们两家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好兄弟、好兄妹。思捷老弟，恕我不客气了，我就不呼你部长叫老弟。现在我就敬你一杯酒，共同勉励自己好好地为人民立新功。”秦青松继续有意岔开话题，蔡思捷急得额上青筋直凸出来。只好再不遮掩，露出自己包藏在图中的匕首：

“秦大哥，你的女儿很优秀，是凤凰，我的儿子虽然比不上你女儿，但在学校各方面的表现，也是傲立鸡群中的鹤。如果说你的女儿半斤重，我的儿子也应该重四两。搁在天平上虽不能平衡，但如果用扁担挑，两端的轻重差别并不多。何况只要犬子努力，这重量会继续增加。因此，秦大哥，我想，我想与你们家结成儿女亲家，你该不会像关夫子那样说，‘虎女焉配犬子’呢？”

“哪里哪里，你的儿子很优秀，我早有耳闻，怎么会是犬子？我不是关云长，也没有他那样的本事，怎么敢狂妄？”秦青松见蔡思捷单刀直入，一时乱了阵脚，因为现在他正红得发紫，他不想得罪他。但秦青松即刻找到了应对的办法，“老弟，不过时代进步了，《婚姻法》早有了规定，恐怕父母之命已不做用了，这事还得靠他们自己。”

“时代进步了，媒妁之言没用了，我这才不请人说媒，而亲自出马。并且他们两个都有意，我儿子已送了支英雄金笔给你女儿，你女儿也送了本《唐诗三百首》给我儿子。传情达意的事，他们已在悄悄地做，我只求你们与我一样，都做催化剂。”蔡思捷见秦青松不反对，就高兴地进一步挑明了灯。

“老弟啊，性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的儿女都未成年，眼前正面临升大学，大学得读四年，对他们的远大前程，我们切忌乱点鸳鸯，让他们误入歧途误大事。依我看，他们应该至少五年不能谈这事。老弟，五年以后，只要他们有意，不管刮什么别样的风，月亮是不可能给刮走的。老弟，我们喝酒，喝酒！”

秦青松一句话堵住了蔡思捷的嘴，蔡思捷的确才思已枯竭，无办法再解开这话的死结，高兴的事给扫了兴，于是只好喝闷酒。喝了几杯，他托词说有事，忿忿地离开了秦家。他心里想，人说三条游鱼子窜翻一眼塘，我要让鲫鱼、鳙鱼、草鱼、鲤鱼，所有的鱼都躁动起来，闹得你秦青松那眼塘一片浑浊，看你还敢不敢与我扳手力。

蔡思捷与丈夫斗嘴，秦青松的妻子在旁未插嘴，蔡思捷走了后，秦青松的妻子对丈夫说：

“小人得志便猖狂，今天你直来直去的话，只怕得罪了他。他是你的上级，日后你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坐得正，行的端，他又能将我怎么样？老婆，难道你没听到女儿说，那支金笔是他儿子硬塞给她的，那本唐诗是他儿子抢走的？难道你还要我千方百计逢迎他，将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当儿戏？”秦青松怒不可遏地说着，一拳打在桌子上，桌上的杯盘碗筷都跳起来来了。